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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的啼叫。

    他在几个难眠之夜之后,最终还是决定亲口问问她——她被忽然的叫起来,匆忙的洗漱过,换了衣服,可出现在他面前的时候还揉着眼睛——显得那么小。他忽然的不忍心。他几乎算是看着她长大的,虽然,他其实也比她大不了几岁。

    对着她,他觉得有点儿热,以为是室内的原因,他提议去后面走走。在花园里转了一转,他们谁都没说话;渐渐的走到了花园角门那边,出了园子。顺着山间小径往上走。都是石阶,坡度和缓,很适合散步。她跟在他身后,温婉安宁。到了山顶,他站住,一回头,她已经站在了他身后,走了那么久,她脸上呈现一种好看的粉色,喘的有些厉害,按着胸口。他微笑了一下——倔强的丫头。跟着他的步速,跟的辛苦,也不肯开口说。

    山间的风还是刚猛,尤其是在早晨。她出来的时候只加了一件晨褛。有些单薄。他将外套脱了下来,递给她,她没接。只是说,太凉了,你也会感冒的。她没穿,他也只把外套搭在了手臂上。

    他们往山下走的时候,她的坡跟拖鞋终于是寿终正寝了一只。就是她们姐妹都喜欢穿的那种质地娇嫩的缎面绣花拖鞋,好看是好看……她出来的仓促,他也只以为他们只会在花园里走走——这意外令两人站在石阶上,发了一会儿怔。他看到她脸上红红的,轻轻的抿了一下唇,将鞋子脱了下来,纤秀细白的一双脚,四月天里,踩在了银灰色的石阶上。他惊讶的看着她,已经从他身边经过,下了四五个台阶。他只是愣了一会儿,一把拉住了她。他蹲了下来,要背她。她别扭,不肯。他于是回头瞪了一眼,说了句,那我就抱你了。她窘的脸上更红。他却淡定,果然背起了她——她的个子也不算矮,背起来还是轻轻的;她在他背上,不敢乱动,他手下握着她纤细的小腿,都能感觉到她的紧张,倒比他这个背人的辛苦多了。那样想着,倒是有些好笑。只是没笑出来,心里有句话是要问的,又觉得在那种情况下问,像是要绑架她一般,还是没问。

    其实也没走几步,他们就到了。

    他看着她慌乱的找着拖鞋,还是那样子的款式,说了一句:“李阿婆的手艺还这么好。”鞋面子都是李阿婆绣的,再找了制鞋的师傅另作。他是知道的。自飒在英国的时候,也能见她穿绣花鞋,不是因为她要配着旗袍去化装舞会就是使馆的什么活动,平日里是断不肯穿的,不像自端,拖鞋、便鞋、平底的、高跟的,数都数不清有多少双,变着花样穿,精细的花色,穿在她脚上,美极了……她听见他这么说,“嗯”了一声,便无话。大大的眼睛探究的看着他。

    他晓得她的意思。巴巴的一早上门来,总不是单为了和她散步。他们又不是在谈恋爱。

    正文 第十一章 莲与杉的迤逦 (十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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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问的也够含糊,好在两个人都知道是个什么状况。他不错神的看着她的眼睛,明明白白的看着她镇定的点头,说我愿意。

    那好我们就结婚。他拍了板。

    这会儿想起来,像不像儿戏?像。可是,儿戏的认真。他也许,从背起她的那个清晨,就没打算再放下她。从没计较过是不是会一生一世,只是因为,其实没想过会真的丢下她?直到现在,想丢,也丢不下了。

    “阿端,有些事,我知道你没办法原谅我,我也没办法原谅我自己。但是,哪怕你不原谅我、哪怕你恨我,你也要好好的,才能做到。你知道吗?”

    喀她转开了脸。

    “阿端,我不能答应你。我和你说过,别伤害自己,别伤害孩子。”他疼的心尖儿都在颤,“可是比起你来,孩子不算什么。真的。不算什么。”他的大手,抚着她的后脑勺。

    “阿端,我想和你在一起。就是你和我,就我们两个。你……千万不要让我没机会了。”

    韦他将她抱在怀里。她很久都没有动,也没有给他回应。可他知道她一定听到了。

    她靠着他。

    有很久了,没有闻到他身上的味道。

    “佟铁,我没算计你。”她闷声说。

    他重重的撸了她头发一下。

    “你还记得新年的时候,你对着我说,你想要个孩子?”

    他“嗯”了一声。

    他恨不得把以前说的所有的话都抹掉。当初怎么说的,如今看来,竟然都是错了。

    “那是你次明明白白的和我说。可你一说那个话题,我就怕。我不清楚自己的心,我也不清楚你的心,我什么都不清楚的情况下,我怎么能?佟铁,我瞒着你?我算计你?”她闭了闭眼睛,“当我返程的时候,意外发现自己的怀孕,我有多开心你知道吗?我像傻瓜一样在机场卫生间里痛哭,哭到几乎忘了时间……”天色渐渐的暗了,她看着他衬衫上的贝壳钮子,光泽渐渐暗淡。

    他手臂收紧了。

    “我总在想,那天要是能够早一点儿回家就好了。”她吸着气,凉凉的。那些不愿意记起的东西,影子一样跟着她,“那么大的雨,佟铁,航班推迟了一个钟头,又一个钟头。我揣着这个消息,只想能快点儿回来告诉你。”

    佟铁河觉得自己的眼眶发热了。

    “我在等待归国的漫长时间里,也有害怕和担心。我看着惟仁……佟铁我坦白的告诉你,那个时候我看到惟仁,我在想什么。”她抬了一下头,屋子里暗了,廊上的灯光透过门上的玻璃透进来,她顿了顿,说,“看着安安静静的陪在我身边、什么都不再说的惟仁,我想着,我和他是永远的错过了,总不能再错一次。有好多事情,该和你一起做;有好多话,该和你说——我其实没有多少把握,回到家里的时候,你的反应正如我期待。可我想,我有了孩子,我是个妈妈,我什么也不怕——不怕以后你离开我,因为我有了孩子;因为我有了孩子,我也不怕……和你永远在一起。”

    “阿端,”佟铁河抱紧了她。紧紧的抱着,只怕不够紧似的,“对不起。”

    也许是被他箍的太紧,她的呼吸有些阻滞,“佟铁我设想过无数个回家以后的情形,从漆黑的空屋子,到一纸离婚协议,我都想过。可是你给我一个最不能接受的……我知道我即便是再像她,到底也不是她,所以你说的,我信。只是,我忘不了,过不去。”

    佟铁河抱住她的手臂,丝毫没有松开的意思。她觉得累。说了这么久的话,真费神。由着他吧。

    她叹了口气,“就是忘不了,过不去……那些,还有那些,我回来的时候都想过了,我以后,一定容不得你这个那个的……之前的,都算了。从我回来的一刻,我一心一意,也要你一心一意。”

    “阿端……”

    “你欠我解释?佟铁,我都不需要。我有什么不知道的?”她再叹一口气,“现在,佟铁,你听着,我要这个孩子。”

    “不行。”他立即回复。

    “你也不能逼我动手术。”

    “要是有必要的话。”他这会儿恨不得打晕了她。

    “你不会。”她说。

    “我会。”他生硬的说。

    “我爱这个孩子。”她换了个角度。

    佟铁河张了张嘴。

    我也爱这个孩子。他想说。可是没说出口。说出口来的变成了:“那也不行。”

    谁不爱这个孩子?他都要爱死了。

    可是不行。

    “我的病没有那么严重,只是心悸,只是血压高,只是……”她咽了口唾沫,即使在阴暗中,她仍能看到铁河那黑黑的眸子里,射出的寒光,她舔了一下有点儿干的嘴唇。

    佟铁河松开她,伸手开了床头打。他走过去,从旁边的饮水机里取了一杯温水,回身,并没让她动手,只小心的试了一下水温,转了个角度,凑近了她唇边。

    她抬手扶了杯子,小口的喝着。

    趁着她嘴巴没空闲,他说:“那么多‘只是’,凑在一起,就是你现在的症状。景自端你别蒙我。”

    “说是这么说,”她喝光了一杯水,“我没那么容易死的。”

    “景自端!”佟铁河喝道。

    他的心骤然急跳。

    “你再给我说一遍试试!”他额上青筋暴起,低吼。

    她贝齿轻咬下唇,“佟铁。”

    “你别叫我!”他把手里的杯子掼在床头柜上。恶狠狠的,他瞪着她——他必须凶一些,真的必须凶一些,她一这样叫他“佟铁”,他就要投降了——可是这回不行,他决不能赞成她。

    “我还想喝一杯水。”她说。

    佟铁河只好又拿起了水杯。

    “佟铁,你答应我好不好?”

    他扶住了饮水机。一时没有回头。

    “只是逐渐进展,逐渐加重,佟铁,我有机会的。”她看着他僵住的身子,“也许到不了最危险的时候,我已经生下孩子了!佟铁,我已经听到过它的心跳,快的像是奔腾的马蹄声……12周了,12周。”

    佟铁河仍是背对着自端。

    他不能让她看到他快受不了的样子。他忍耐着。

    “可是阿端,万一呢?万一baby来不及哭一声呢?你能承受嘛?”这是他此时能说出的最残酷的话了,他不敢说,万一呢,她都来不及听baby一声啼哭呢?他要怎么办?

    “佟铁,”自端看着他,她明白他的意思,“这也许是我唯一的机会。无论如何我都要试试。”

    “阿端,”佟铁河转过身来,“别说了。我这就让云茂安排住养和医院去,给你最好的医生、最好的设备和最好的环境。检查好了,就做手术。”他把手里的水杯递给自端,他的人已经恢复了冷静和理智。

    她又在咬嘴唇。

    佟铁河知道她没这么容易顺从。

    两个人互相瞪着,一对斗鸡似的。

    听到敲门声,也不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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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正文 第十一章 莲与杉的迤逦 (二十)

    佟铁河瞪着自端,自端平静的看着他。两个人都听得到敲门声,“笃笃笃”,没得到回应,又“笃笃笃”……一直在敲,很有耐心。

    佟铁河微微的眯了下眼,嘴角一沉。他颈上那颗胭脂痣随着他的呼吸而轻颤。自端握着手里的杯子,知道佟铁河已经开始克制他的情绪。她不再说话。小口的喝着水。她说的口干,他说的决绝,目前,谁也说服不了谁。她知道他的脾气,但是她不会也不打算放弃。

    敲门声还在继续。再不开门太不礼貌了。

    佟铁河终于是转了个身,去打开了病房门。是护士。他侧身,请护士进来,他眼看着护士给自端拔了输液管,拿了药棉按住她的手背,就是这么一个动作,他都觉得心疼。要是她在今后这么一段时间,频繁的扎针、吃药、治疗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