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
76
明星山庄,远离尘嚣,空气清新,四周是幽静的小森林,出森林不远则是碧波荡漾的紫水湖,湖畔遍种秀竹,形成了一片林荫。山庄有一条鹅卵石铺成的小路通向湖边。在炎热的夏季,这里是一片别具洞天的清凉世界。每至傍晚和清晨,竹影摇曳,空山鸟鸣,森林生风,自有一番情趣。
掩映在竹林树荫中的古色古香的园林式建筑,门厅前火红的宫灯高悬。门厅内有桑拿浴室、麻将房、按摩美容院、舞厅:、餐厅、客房,服务设施齐全。这里原来是古都巾文化艺术指导委员会的第三产业,也是邬历主政时的政绩之一,是和h省烟草公司合资经营的产业。由于地处偏僻,环境幽静,来者一定要有车辆代步,所以进出皆大款,宿客无百姓,都是一些有头有脸的人物,在这里消夏避暑,潇洒寻乐。
马,进行全面整顿,渐渐挽回声誉,而客源却相对减少了许多,生意不够好,有点门庭冷落车马稀的味道。为了刺激消费,山庄准备有交通车去车站迎客,打出的诱人招牌是“四星级标准,五星级享受,三星级收费”,以价格优势招揽住客。
宇宙出版中心来的艾莉莉小姐、李一帆先生、王先生在邬历的引荐下开进了山庄,租用了五问客房和一问豪华套房。他们打出了电视片《中国模特》演员招聘小组的招牌。而大部分前来应聘的“演员”都是原来邬历主政时期招来的,后来被公安驱散的按摩女郎。这些小姐说是应聘,其实是被邬历呼来的。她们故地重游,自然熟门熟路,举止大方,无所顾忌,免了艺术指导艾莉莉小姐许多门舌去作为“艺术献身”的思想动员。只要艾指导稍作暗示,李导演一声令下,她们就会落落大方地剥衣解衫,亮出曲线玲垅,细腻白皙,三围凸现的,任君拍摄。
试镜头那天,天气晴朗,阳光明媚。风度翩翩的邬历先生引荐来的6位自称热衷于影视艺术的姑娘,年龄在十八九岁之间,最小的一位16岁。但是,那模样,一个个浓妆艳抹,迷人,似乎都不太纯情,像是久历风月场的老客。
位自称是张小姐,身材窈窕,面目姣好,肤色白皙。穿一身黑色真丝薄长裙,大浪披肩发,长得有点楚楚动人。自称古都第十六中学学生。但那模样却不像是高中学生,薄施脂粉,化着淡妆,樱桃小口涂得通红。
第二位被称为李小姐,身材玲珑,四肢匀称,面庞圆润,直发披肩,黑亮如瀑。穿一身白色无袖真丝裙。自称是艺术学院音乐系的学生,爱好绘画,古筝弹得不错,外貌清纯,显得有点腼腆。
第三位被介绍为王小姐,身穿白衬衫,牛仔裤,足登旅游鞋。自称是导游小姐。年龄看上去要略大一点,身材修长,圆眼睛,高鼻梁,只是嘴唇有点暴突,面颊略显扁长。导游小姐待人接物大疗,普通话带点古都口音,但口才极好。且多才多艺,能歌善舞,坊问流行歌曲,凡点到曲目,张口就来,嗓音甜美,却五音不全,唱歌全跑调,整一个不懂音乐的音乐爱好者。
第四位被唤作赵小姐,自称是工厂的年轻女工。面庞清瘦,身材单薄,胸脯平坦,皮肤有点白里带青。当她薄施脂粉,抹上淡彩,画上眼圈后,给人的感觉是一只粉面小母狐。小母狐努力想操一口标准的普通话,却时时露出古都城南土音,就有点俗气加土气了。
第五位邬历介绍她是钱小姐,只有16岁,身材瘦小,皮肤黝黑,梳理着盖着耳际的短发,穿着短及膝盖的牛仔裙,上配无袖小衬衫,说是城南第五十五中学生,却也涂抹着口红。
第六位小姐姓孙,面容丰满,圆如满月,身材矮胖,胸部出奇发达,高高耸立,仿佛要把白衬衫撑破似的。她的职业竟是健美培训班的老师。
邬历显然与姑娘们十分熟悉,像是介绍老朋友那样把小姐们一推荐给李一帆导演、艾莉莉剧务和小王摄像。他们三人一口好听的普通话,李、王二人带点东北口音,艾小姐略带南方口音。6位姑娘一字排开,像是竞选亚洲小姐那样脸上浮现出诱人的笑容。
艾莉莉以女性的敏感感觉比较好的是位张小组,第二位李小姐。其他几位不是身材矮小,就是形象欠佳,谈吐粗俗。没有一位是够得上模特儿标准的。
艾莉莉悄悄附着李一帆的耳朵说:“这邬历简直是开玩笑,弄了一群小ji女还冒充女学生,除了张、李二位勉强够格外,其他的没有一个是上得了台面的,还中国模特呢?我看给我们当女保姆都嫌丢人显眼。”
一帆先生听了她的话,却很不以为然:“哎,莉莉女士,这你就不懂政治了。我们不是‘选美’,应该说是‘拣丑’,丑陋的形象配一个丑陋的国家,不也是珠联璧合吗?这也叫审美嘛。”
看着艾莉莉一脸茫然的样子,他又补充说:“这你就不明白了。拍摄中国模特只是幌子。幌子懂吗?就是招牌。目的是拍一部带点味还要加一点政治味精的vcd,形象只是次要的。只要是该脱时就脱,该露时就露,该说时敢说就行。还有一层意思,是海外赫伯先生私下嘱托的,背景一定要真实自然。老外意思明白得很,他们心目中中国的真实就是贫穷落后。这是一句有政治意味的潜台词,你懂吗?没有必要挑那么多靓妞去撑台面的。”说完诡诡地向艾莉莉一笑。
艾莉莉心中感到不是滋味,但还是心领神会,点点头。
邬历对姑娘们介绍说:“李一帆先生是近几年台湾影视界崛起的第六代导演,他以全新的手法导演了这几年卖座率很高的影视片,多部影片曾获台湾金马奖,正在向奥斯卡金像奖进军。这次前来大陆,就是想通过对大陆影视风光片的拍摄,挑选一批有培养前途的小姐,加盟台湾影视界,系统进行影视理论技巧培训,承担大片制作的重任。从你们当中将选出新一代的林青霞、叶玉卿、王祖贤。希望小姐们与李导演密切配合。”
小女们听了邬历的介绍,一个个喜形于色,拍着小手,小声叫好。
李一帆自然是摆出一副大导演的架势,对面前高矮不一,胖瘦参差,肤色不同的小姐一律称之为“漂亮的小姐”,亲切地一一拍着她们的肩膀说:“你们能够参与像《中国模特》这类国际大片的制作,对本摄制组是莫大的荣幸,也是对诸位演艺实力的考察,希望我们精诚合作,共创佳绩。尤其是姑娘们要具备为艺术献身的精神,解除各种传统观念的束缚,完全可以尽情、放松、大胆地表演。按照导演和艺术指导的要求,用国际通用标准,将此片拍摄成国际一流水平的艺术片。表现出色者,还将被挑中免费去港、澳、台旅游,涉足台湾演艺圈,成为新一代的林青霞、胡慧中,成为中国的麦当娜。”
在姑娘们嘻嘻哈哈的笑声中,神态庄重的艺术指导艾莉莉女士,俨然如老大姐那样与她们大讲人体艺术的理论。这些理论其实都是她最近刚刚从一些阐述艺术的书中翻看来的,自己也是一知半解,现炒现卖。总之,对眼前这些近乎粗俗的姑娘而言,这些理论却显得有点高深,不可理解。她们并不对这些神圣的近乎牧歌似的理论感兴趣。她们感兴趣的只是将来去台湾、香港甚至美国,出入演艺界成为当红影星。她们当着镜头脱衣解衫与当着男人卸下全部衣衫几乎没有什么区别,因而并无多大心理障碍。
热情的邬历为了启发姑娘们的艺术创作灵感,还搬来了一大摞所谓人体艺术画册,有日本女影星宫泽理惠的写真集,有美国影星梦露的写真集,还有当代世界最走红的性感女影星麦当娜的《性幻想.写真集》。艾莉莉女士还当场声情并茂地朗读了麦当娜那段著名的自白:
“我一再说我只是想出名,因为我喜欢那种辉煌,那种众目所向的愉悦,我拍《性写真集》是为了打开人们的心灵,改变人们对性的态度,在某种程度上我是一个性者。只有脱光了衣服我才感到自在,我不仅要干我喜欢干的事,而且要一直干下去。”
最后,艾莉莉不无鼓惑地说:“法国大艺术家罗丹说,自然中任何东西都比不上人体更有性格。人体,由于它的力或者由于它的美,可以唤起各种不同的意象,有时像一朵花,有时更像柔软的长青藤,有时又像一座花瓶。每个人都是大自然精灵的浓缩,是生命最最了不起的艺术作品。艺术作品就应该供社会欣赏,才能体现作品的价值。人应该赤诚坦荡,炫耀自身,升华自身,才能体现人类对真、善、美的追求。照相,除了无可否定的审美价值外,它还同雕刻、绘画等姐妹艺术一样蕴藏着对人生更高层次的探索。
当人类能对自身进行审美观照,能把自身作为一种文明现象赤o裸地袒露在艺术作品中时,是步入光辉灿烂的文明时代的一个标志……”
这些话其实是当年邬历作为扬子出版社社长,为了炮制《欢乐园——人体艺术摄影集》时,为书商出版画册的序言中的一段。艾女士信手拈来作为艺术动员报告的一部分,使邬历先生小眼睛大放光采,他立即亲自开车把被省“扫黄”办查禁后他偷偷留存的《欢乐园——照相画册》拉来,奉送给姑娘们作为艺术指导的参考书之一。
对于李导、艾指导那些云山雾海、高妙深奥、不知所云的理论,姑娘们一律报以热烈的掌声。初次会面就这样结束。姑娘们抱着一摞印制精美、装帧考究,印着中外女人大汇集的画册,笑嘻嘻地回到了各自的房间,开始化装,准备拍摄小品。
77
七月流火,正是古都市最酷热的季节。地处东郊紫水湖畔的明星山庄却独得紫霞山林荫之凉,紫水湖深水之清,别有一番洞天,给人一种世外桃源的感觉。姑娘们装扮一新来到紫水湖畔,顾影自盼,自我陶醉。
幽幽苍翠松柏之下已架起了摄像机。王摄影、李导演、艾艺术指导已忙得汗流浃背,正在作摄制前的准备。面对波光岚影,松竹流波的美丽景色,艾莉莉拿来了一叠…式泳装,要求姑娘们一一换上,准备拍摄小品。
姑娘们按各自的身材领取了合适的泳装,准备躲到竹林中脱衣换装,却被神色庄重的李导演制止了。这些长得漂亮,不够漂亮,或者丑陋的姑娘被要求在这光天化日之下,脱衣解衫,拍摄人体资料。姑娘们面面相觑,傻愣愣地呆站在那儿,手足无措地相互用疑问的目光询问着。
竹荫下站着的李一帆不耐烦地催促着:“别傻愣着,这是惯例,你们要进入台湾影视界,就得按规矩办。你们的影视资料将进入台湾演艺界的资料库。遇有合适的角色,我们将通知你们参加电影制作。这么死脑筋,不开放,还怎么上大场面?小张,你带头先脱,示范一下。”姑娘们被他这一催促,反而有如醍糊贯顶那样醒悟过来。于是张小姐带头脱下自己的长裙,用颤抖的手逐一解掉xiong罩、裤,直到,一丝不挂。她遮遮掩掩,羞羞答答,脑袋一片空白,机械地听着李一帆在远处的吆喝,摆着姿势。
李一帆在摄像机处指挥:“双手背后,身板挺直,两眼平视,并拢。很好,就这样。”摄像机对准她的光身子,从各个角度摄下她的。其他姑娘也在李导演不容置疑的严厉逼视下,为了圆自己的艺术梦,一个一个脱掉薄薄的外衣,展露。先由王摄影的摄像机前后左右,浑身上下地进行电视拍摄。后由李导演贪婪地瞄准肉身,对好焦距按动快门,一一将他们的美妙天体收入照相镜头。再由艾指导拿着皮尺测量她们的“三围”尺寸。
正值午休,四周寂静无人,一阵阵微风吹过竹林,发出“沙沙……沙沙”的声响,不时送来一阵阵阴凉,空中的夏蝉在不知疲倦地叫着,更显得周围世界的静谧、安宁。姑娘们在经过了开始一刹那间的羞涩之后,倒也落落大方地任他们拍摄了。所谓资料片拍摄仿佛是例行公事般地进行完毕,姑娘们也一一换装完毕。王先生发放饮料,稍事休息后,开始正式拍摄小品。
所谓小品,也就是要求姑娘们穿上…式比基尼泳装,在风景如画的紫霞山下、紫水湖畔摆出各种动人煽情的姿势:或者沿着美丽的湖畔来回走动,或者深入竹林深处的石子小路徘徊沉思,或者步进山庄的庭院、花圃伸肢展臂,或者躺在山石、草坪上仰天凝视,或者涉足湖水之中嬉戏打闹……她们被反复要求走来走去,搔首弄姿,摆出各种姿态。总之,姿态随心所欲,动作松弛自然为好。姑娘们感到这实在太容易做到,以至于以为演员大概就是这么干上的。而王摄影师的摄像机跟踪着她们的倩影,不时将镜头推向他们的和赤o的大腿。这些镜头在我们当今的卡拉ok厅、ktv包间的vcd歌碟中常常出现,加上背景音乐,配上字幕就是上好的ld、vcd光盘和录像带。天小品摄制工作圆满结束,姑娘们品尝了一顿丰美的晚餐。
78
第二天早饭后,姑娘们再次被召来。
不知邬历从哪里借来了一身警服,上缀二级警司衔,大沿帽,宽大的肥腿裤,显然是男式的。而李导却执意要张小姐换上,装模作样地扮成女警察。张小姐苗条的身材穿上宽大的男式警服,整一个挂着衣服的架子,显得空空落落的模样。李导演先让她举起纤手,扮成警花指挥交通的模样。邬历开来一辆没有牌照的警用三人摩托车。这辆带挂斗的摩托被油漆成蓝白两色,显然是从公安部门淘汰下来的。张小姐被要求端坐车中,由邬历驾驶着沿林荫道慢慢驶过。摩托车前是李一帆雇请的一辆工具车,在现场对着端坐在摩托车里的张小姐实地进行拍摄。
工具车载着李小姐又去了皇陵。在森森古柏环绕的明代皇陵里,圆润丰满的李小姐身穿无袖白色长裙,扮成一副天真无邪的女学生模样,一会沿着红色的宫墙作漫步状,一会又沿着神道拾阶而12。在那个高大的清代皇帝的御碑亭里,她被要求踏着那个神龟的脑袋用少女温热的身体拥抱冰凉的石碑。那石碑上镌刻着康熙爷“治隆唐宋”四个镏金大字。那是清朝征服者为了收揽江南士子之心,在南巡驻骅古都时,摆出对前代统治者崇敬礼赞的姿态所撰写的碑文。李小姐把脸贴在光滑冰凉的碑面,作聆听历史回音的状态。天真无邪的白衣少女,黑亮沉重的碑身,画面的视觉形成了鲜明的对比。这一组镜头结束后,李小姐沿着高大的法国梧桐树遮盖下的青石板铺筑的御道漫步。小路的两边矗立着默默无言伴着皇陵度过了无数个春秋的石人、石马。文武官员组成的石翁仲的后面,跟随着狮、兽、象、马、獬豸、橐驼和麒麟。这些久经历史风霜,体验过王朝更迭、战乱兵燹的石像,注视着这伙奇怪的男女,不知道他们到底要干什么?
表演还在继续。在李导的授意下,李小姐被带到了一个嵌着青天白日徽记的民国牌坊前徘徊沉思。匆匆地拍了几个镜头后,李一帆又按照邬历的指点,来到了南唐后主李煜的避暑之地一个名唤凉清岗的地方。他让李小姐登上岗上的凉清禅寺,让她在寺内的清叶楼推窗远眺。但见长江如带,佳木浓荫,一阵凉风徐徐扑面而来,万里江山悠悠尽入眼底,古城夏色,城阖烟柳,尽入胸怀。李导演又指挥着王摄影师摄下了这一组组赏心悦目的镜头。
工具车带着李小姐穿越过喧闹的城区,来到了长江边上。横跨南北的大桥此刻正沐浴在黄昏的晚霞之中。迎面一阵阵凉风袭来,使人心旷神怡。李小姐凭着大桥的栏杆,望着滚滚东去的江水出神。她今天出尽风头,占满镜头,引得同来的女伴尽是妒嫉的目光。她明显得到了李导的青睐,站在这浩浩的江风里,她有点飘飘然。身后邬历与李导有一番充满玄机的对话。
邬历拍着李一帆的肩膀说:“一帆老弟,你他还真像那么回事,刚刚看了样片,景色优美啊,这组镜头什么意思,你是醉翁之意不在酒啊!我尊敬的大导演。”
李一帆猛吸一口香烟说:“这也是按老外的要求,我们要以镜头来塑造中华文明的历史悠久,拍历史的沉重感。那些帝王陵墓、民国要员的牌坊就是压在中国历史这杆秤上的大秤跎,它能够充分地显示这个大一统封建王朝的悠久历史和没落。古都这个地方真是太好了,既有开国之君的陵墓,又有小国寡君醉生梦死偏安一偶的游冶之所,还有农民起义军兴亡的历史见证。可惜那所大王府现为官衙门是无法拍摄的,不然一定要去拍一拍,那里孕含的历史太深刻了。这些镜头的巧妙组合就可以反映出王朝政治的腐败。你看上午拍的个镜头,张小姐为什么要穿警服骑破摩托车?那也是政治需要,正是西方人要看的东西。你是聪明人,能悟得透的。”说完意味深长地一笑。
看着凭栏远眺的李小姐,一帆又对邬历说:“你看弄的这批傻丫头,哪里是什么女学生,整一群烂子。就算张、李两位还上得了台面,其他整一群‘呆x’。”李一帆恨恨地骂了一句粗话。
邬历却反唇相讥:“按你的要求,只能找这些‘烂子’、‘呆x’女学生。谁肯帮你拍这些下三烂的片子?”
李一帆继续顺着自己的思路说:“现在我们要等到太阳西下时再抓拍几个镜头。要在这个所谓新时代的象征之地,拍摄红旗下的中国,这是一个时代的缩影。拍完这个缩影,今天的任务就算圆满完成。这是象征手法,象征什么?你清楚,‘日落西山是也’。这大约是赫伯所希望的,其实这场戏全是他导演的,他的背后当然代表着国际上的某种势力。我没有这么清高,这个社会搞得我飘泊四方,东躲西藏,我没有理由去维护它。而你却是受益者,却反过来糟践它,是不是有点不够意思?我是为厂钱。有奶便是娘,共产党不给我钱,他娘,赫伯给我钱,我把他当娘,这是一种生存需要。就像这帮小姐,她们也是为了钱,为了到国外去过一种她们认为的纸醉金迷的生活,甘愿受我们摆布。我们是外国人的子,她们是我们的子,而你就是皮条客。”他指了指邬历和凭栏远望的李小姐。
邬历脸上红一阵,白一阵的,无言以对。
李小姐正出神地看着远方,想着自己的心思。晚风吹拂着她的白色衣裙,使薄薄的衣衫紧紧贴在她丰满的上,曲线毕露,性感迷人。她茫茫然然的似乎听到了他们的谈论,似乎什么也未听到。反正导演的意志就是命令。按照导演的要求她在塑着红旗的桥头堡下,摆着各种姿势,搔首弄姿,来回在走动。这边王先生扛着摄像机在她身上慢慢扫过,又不时地对着太阳西下的桥头堡上的红旗推上扫下,拉近推远。随着李一帆一声满意的“ok”声,
今天的摄像任务圆满结束。
太阳已经西沉,其他小姐根本就与镜头无缘。今天《中国模特》的实拍算是圆满地开了场。穿着制服的妖冶女郎、白衣女子在宫墙下,陵墓前,牌坊边,寺庙中,大桥上的表演,这一切似乎是无心的实拍,但将会在导演的精心剪裁下变得意味深长。中国历史的漫长悠久,王朝政治的兴衰存亡,白衣少女的低头沉思,女警察的得意洋洋,似乎影射着什么,似乎全是漫不经心的实录。是某种嘲讽还是亵渎?一切都是影影绰绰的。而这种影影绰绰的影射却正是赫伯先生这类别有用心的外国人所需要的。李一帆像是得胜凯旋的将军,对自己这一天的效果满意极了。在丰盛的晚餐桌上,他看着满面春风的白衣小姐频频举杯,他们都喝了不少。
饭后,他舒舒服服地冲了一个热水澡,半醉半醒地把李小姐召到了自己住的套房,说是要交待一下明天拍摄的导演意图。浴后的李小姐穿着宽松背心式绸布衫,休闲短裤,面色红润,眉眼生风,乳胸高耸,飘逸的绸布衫内竟然未带xiong罩,越发挺立得如同山峰一样,显得楚楚动人的性感模样。李一帆借助酒力,说话间就把半推半就的李小姐剥得精光……
这时,邬历偷偷地溜进了艾莉莉的房间。
79
摄制组到古都市的第三天,天刚麻麻亮,李一帆就叫醒了睡眼朦胧的姑娘们。一辆面包车把姑娘们拉到了一个偏僻、贫困的乡镇。
李一帆在镇的小餐馆安排大家吃早餐。王先生在镇上的农贸市场找了一辆手扶拖拉机。拖拉机拖着一车佳丽去了真正的农村。他们在尘土飞扬的乡间路上颠簸着拍镜头。穿着白色纱裙的李小姐被要求在田埂上拿着狗尾草悠闲地漫步,身后是一大片成熟的麦田。农民们在在挥汗收割。在金色的麦浪衬托下,李小姐倒真像是白衣天使那样,摘着野花,吹着蒲公英,做出了一副纯真少女热爱大自然的模样。
李小姐被安排来到一户农家门前,坐在小矮凳上,背景是低矮的平房,门口胡乱地置放着农具,摆放着玉米棒子。李小姐一面掰弄着玉米,一面作自我介绍:
“我今年17岁,我叫李xx,我是古都艺术学院音乐系的学生。父母亲都是中学教师。我爱好音乐、绘画,我还挺爱幻想。”
李一帆导演还不失时机地对她的自白进行诱导,提出一些令女孩子难以启齿的问题,姑娘则红着脸在镜头前回答。诸如:“你的‘三围”是多少?”“你的初吻是在什么时候?”“你对次性尝试的感觉如何?有没有犯罪感?”等等。
李小姐扭捏作态地做出一副羞答答的模样,略作思索后一一回答。谈到自己的初吻和性生活倒是非常的坦然:“那是在初中时代,是和班上的男同学,先是尝试着像是电影上的男女主人公那样接吻,我们都很激动。然后,他慢慢地解开我的衣衫,轻轻抚摸,轻吻我的全身。我浑身绵软,头脑中一片空白,稀里糊涂地就接受了他的进入,当时有一种说不出的幸福感。”
谈到与男朋友做,她说:“我没有什么犯罪感,我觉得这没有什么,只要献身给自己所爱的人,我并不感到有什么羞耻。90年代的女性思想应该更解放一些。”
显然,这是一位思想很解放的姑娘。
晚上,摄制组租用了农户的房子。李小姐被叫进了李一帆住的房间。夜色笼罩下的农舍显得格外宁静,四周是静悄悄的田野,池塘里的蛙鸣,草丛中夏虫的唧唧叫声,组合成宁静夏夜的交响曲。天空里繁星闪烁,月光皎洁。那是一排简朴的江南民居。主人早已在别处砌起了一幢二层的小楼。这一排白墙黑瓦的平房,虽然家具齐全,显然是空置备用的,是以备儿子媳妇偶尔回来住住的。那些家具有八成新,但式样已经过时。儿子到县城里承包工程,成了包工头,在县城里已经购置了商品房,全部换上了新款家具,乡下的房子就空闲着。这一溜三间大瓦房就租给了李一帆的摄制组。使房东大爷奇怪的是,这些城里来的男男女女,放着亮堂堂的电灯不肯用,一定要借他早已不用的煤油灯。房间里点起了一盏昏黄的带玻璃罩的煤油灯。在灯光摇曳的昏黄中,李小姐在导演的耐心启发下,开始为“艺术献身”,在摄像机面前徐徐地脱去身上薄如蝉羽的无袖连衣裙,又缓缓地解开乳罩,露出丰腴白皙的。浑身上下只脱得剩一条白色绣花三角裤,在房内摆着各种姿势。这是一组雾里看花似的镜头。李一帆那色迷迷的双眼在昏暗的灯光中发出贼亮的光。王先生的摄像机对准了这个白白嫩嫩的变换着拍摄的角度,推出近景、中景、远景。摄像机像是机关枪似的扫射着姑娘的全身,尤其是胸部和裸露的大腿。她终于没有被要求脱下身上唯一的遮掩,那条窄窄的三角裤。
那位长着一张白色狐狸脸的纺织厂女工,则被叫到了房东存放柴禾的小房间里。在杂乱的柴禾前,在昏黄的烛光下,她剥衣解衫,王先生把她那毫无性感、瘦骨伶仃的摄人了镜头。在那个昏暗、闷热的小屋里,她讲述了自己的爱情故事,那故事y亵而足以起男人们的。尽管她瘦伶伶的胸部如同搓衣板那样排骨显现,李导还是宽容地和她完成了这一组镜头的摄制任务。当晚王摄影师当然是心满意足地享用了李小姐。
早上醒来,李一帆竟然和王先生发牢骚说:“邬历这小子弄来的什么工厂女工、大学学生,我看这些人本来就是暗娼,床上功夫就像是老手一样。那个白面狐狸一身排骨,硌得我身子骨都痛,但是嘴上的功夫一流。你那不错,睡上去和棉花一样挺舒服。”
说完,捏了一下摄影师的肩膀。小王憨憨地一笑,算是对李一帆的回答。
清晨,房东16岁的小女儿竟也缠着摄制组要当一回演员。这农村拖着两条松散的小辫,穿一件对襟小褂,一条蓝条纹宽脚长裤,足登方口黑布鞋。姑娘长得瘦瘦小小,尖下巴,塌鼻梁,翘嘴唇,一对眼睛倒是双眼皮,挺有神,可惜有点大小眼。这样的姑娘上镜头就有点太残酷了。将这样天真无知的姑娘也算作是“中国模特儿”,无异是一种别有用心的戏弄,犹如把一只其貌不扬的小雏鸡愣要说成是孔雀,而且是一只出类拔萃的中国孔雀向世界展示,这不是一个精巧的骗局,就是一种恶意的丑化。这就有如在现实生活中的指鹿为马一样,这只被拔去羽毛的小光鸡在名利的下将被隆重推出,成为卖身投靠者和别有用心者用以嘲弄讽刺中华民族的一枚小棋子,这棋子虽然是受洋人唆使,由汉奸二毛子来导演的。这种出卖民族利益伤害民族自尊的闹剧、丑剧将一幕一幕演下去。
欣喜若狂的农村姑娘,用浓重的乡音,手托着一对毛茸茸的小鸭子,作自我介绍,根据李一帆的授意,用李导演胡乱编的“三围”和粗俗的恋爱故事,煞有介事地介绍自己的家庭、初恋、初吻……她就这样加人了这伙杂凑起来的所谓模特儿的队伍。
她被这伙文化骗子带到一问废弃的乡村教室里。那里门窗残缺,教室里空空荡荡,只是清晨的阳光格外明朗。李导演脸上浮现出迷人的微笑,和蔼地说:“你想当演员,这个愿望很好,刚才室外的表演也很好,下面请你脱掉衣服,我们要看一看你的形体条件够不够当演员。”
姑娘瞪着惊恐的眼睛问:“要脱光吗?”
李导演肯定地说:“要,这是招考演员的必要一关。主要看你的形体素质、心理素质,看你能否面对镜头镇定自若地表演。不要害怕,都是这样的,这里没有别人,我们都是搞艺术的。”
姑娘仍然犹豫,李一帆示意王先生把前面拍的片子在摄像机中倒过来,放给姑娘看。姑娘对着镜头,看着机子里的样片,那些大姐姐们都是这样表演的,她释然了。她慢慢脱去自己的衣衫,露出自己瘦小的、不够匀称的身体,那对丰满的高高耸立着,已经成人化了,其他则发育得显然不够丰满,使身体的总体形象显得有点畸型。就是这个畸型的身体李导演也大加赞赏,反而使惶恐的姑娘心态渐趋平静。为了显示自己的心理素质的稳定,她赤o着身体只穿一条窄窄的三角裤,娓娓诉说自己的理想。她说:“我希望自己能像城里人那样生活,能够看很多好看的电影,能到卡拉ok歌舞厅去尽情唱自己喜欢唱的歌,当然更希望自己能当一个演员,有很多很多的人崇拜我。”她那瘦小的,在李一帆的要求下,在这间肮脏的教室里,做着各种不堪人目的动作。把这样一个发育不完全的姑娘在镜头前面摆弄来摆弄去,实在是非常残忍的事,可怜的姑娘却满怀希望地做着自己注定不可能实现的演员梦。人们的痴心往往在于对生活过分的奢求,更何况这只是一个罪恶的阴谋。阴谋导演下的国际玩笑是利用了无知者的轻信。
80
摄制工作进入第四天,重头戏开拍。被邬历挑选来的模特队美人张小姐再次披挂上阵,担任主演。
她那高挑颀长的身材,仍然被要求套上一件宽大的警服。她被那辆无牌照的摩托车拉到了一幢刚刚装修完毕,尚未住人的任宅楼前。摄制组3个人,加上邬历和张小姐,共计5人,扛着摄像器材向空荡荡的新楼顶层爬上去。
这里是闹市区的居民小区,由古都市城中区房地产开发公司开发。房子在未建成之前根据图纸就已公开拍卖。成片的商品房设计合理,住宅宽敞,环境又属于闹中取静的中心区。铁栅栏整齐地将小区划分成几个片,把领导干部居住区与普通居民区截然分割。这片领导干部居住区面积宽大、采光好,绿化植被面宽,绿树环绕着草坪,环境幽雅、清新。谭冠厅长一眼相中这块风水宝地,
买下了二幢商品房,又在原来图纸上进行了改造,把原有的小套并连,成了每套拥有建筑面积140平方米,居住面积100平方米的特大套。一幢一式特大套,名目为分配给处以上干部。一幢一式大中套。大中套居住面积也有55平方米,谭冠厅长的公子就留有了一套,所以人称公子楼。处长楼加公子楼合起来被群众戏称为“出版厅的中南海”。分配人住处长楼的处以上干部按分数高低进入高低不等的层次。谭冠另外预留了半个单元7个大套,那是为了实现他心中的“人才战略”,准备不按分数直接由他点名点将分配给他所说的“人才”,邬历当然是首选。而在“人才”之问为了防止内部的纷争,以“拈阉”形式来决定人住的层次。然而在“拈阉”时邬历的手气不顺,只抓到了一个底层。邬历自然是不满意的,就去找了谭冠,要求调至三层以上。谭厅长竟然将原分配在六楼的一位资格颇老的副处长的住房强行分给了邬历。那名副处长心中颇感不快,但也只能自叹不是“人才”,而不能享受“人才”的优惠,只能当一回“奴才”去满足谭厅长对“人才”的关爱。
邬历原来在古都市就分配有一大套住房,调到扬子社来时就未交出,现在由妻儿住着。妻子图上班方便,再说与邬历的感情不合,也就不愿搬到城中区来,仍然住在靠近郊区的“机大”的宿舍里。邬历的房子刚刚装修好,听说是请了古都市的建筑队来装修,
而这个建筑队早年是帮助建筑古都市文化艺术指导委员会办公楼的那个队。熟人好办事,钱花得少,又装修得好。邬历尚未及搬进,仍然单身一人住在厅招待所,仍是每周或隔周自己开车去郊区与妻儿团聚。房子空关着,偶尔和小在此幽会。现在作为摄制组摄制的场地。由古都市来的装潢队,已将套间装潢一新,崭新的吊顶贴嵌上欧式的石膏花纹,豪华的水晶吊灯,以示风雅的满壁书橱,松软的地毯,客厅里真皮的组合沙发,俨然一豪华而又不失雅致的领导干部住宅。
三男二女带着摄像器材,汗流浃背地爬上六楼。邬历打开房门,室内一股刺鼻的油漆味迎面扑来。室内贴着墙纸,两间朝南的房间铺上了德国进口柚木地板,地板漆得明晃晃的,光可鉴人。邬历笑嘻嘻地招呼大家休息,他从冰箱里掏出一听听易拉罐饮料分发给众人,随后像是带着游客参观博物馆那样,一个房间一个房间参观他新装修好的住宅。
客厅内三菱立柜空调送来一阵阵冷风,暑热尽解,心静意平,
众人七嘴八舌议论着邬历的住房。
艾莉莉不无羡慕地说:“哎,我要有这样一套住宅也就心满意足了。”说完凄然一笑,似有许多难言之隐。
李一帆不无自我解嘲地说:“我们是彻底的无产阶级,四海为家呀,一个新时代的吉卜赛人,靠手艺吃饭,安居乐业从来就与我们无缘。”
张小姐张着惊奇的大眼,有点惊诧莫名地看着这批“台湾”来的艺术家,不解地问:“难道你们在台湾的住宅不如这里吗?我在电视剧里看到的场面,就是一般老百姓的住宅,虽没有我们邬大哥的豪华,却比这里宽敞得多。”她多少有一点不理解。
李一帆自知说漏了嘴,忙打圆场,以一种长辈的口吻笑着说:
“好孩子,你还小,很多事你不懂,我们飘泊海外,久悬孤岛,四顾茫茫,有如无根的浮萍啊。生活虽然优越,心中总是不踏实,一个没有祖国的人,只能四海飘泊,无以为家了。”
“国外到处跑跑,多开眼界啊。我们老憋在这个鬼地方,就想到国外去长长见识……”说完,她向李一帆嫣然一笑。
李一帆怕把话题扯远,只好端起导演的架子,装出威严的面孔说:“大家都休息好了,下面各就各位,该干什么,就干什么,干活,干活。”
他心中却在赌咒着邬历。一个享受着现体制给予的一切优越条件的家伙,还在挖空心思地利用现有体制的弊端,去钻营自己的利益。这种钻营无疑将导致现有体制的千里长堤溃于无数个大大小小的类似邬历这种豪华装修的蚁穴,他们才真正是现体制的掘墓人。我们只是利用金钱、美色给类似贪官污吏那样的谭冠、邬历之流鼓劲打气,使他们像是现代愚公那样率领儿孙每天挖山不止将国有资产刨进自己的蚁穴里。古代愚公挖掉门前的大山是为了造福后代,目的高尚,而令人感佩。现代愚公挖的是社会主义江山,目的是为了损公肥私,自然是行为丑陋如和坤一类人物。不过他们是打着“愚公”的牌子,看上去就像是在辛勤地工作。这类行径,使我们渔翁得利,我们只要支付少量的“劳务费”,就能从国家的堤坝内捞到更多的大鱼大虾。我们的可恶在面上,所以常常要躲在幕后,时问要选择夜里,使人难以辨清黑白,才能混水摸鱼,因为我们面目狰狞得一目了然。他们的可恶在心里,所以往往是明火执杖,明目张胆,时问却可以在光天化日之下,也可以在夜黑风高之时,化公为私不分昼夜。因为他们披着高贵的袍服,这袍服一般人难以揭穿,那是漂亮的权力保护伞,因而更胆大、更贪婪、更卑鄙。他们狐媚可爱的外表使一般人一眼难以识别其真伪。我们是见不得人的老鼠,他们是威风凛凛的老虎,而邬历又是一只仗着老虎神威的狐狸。狐假虎威足矣。如今虎威渐退,狐势衰落。这个人模狗样的东西又要向我们这些他们不屑一顾的黑道分子靠拢了。想到这里他似乎又有了一点得意。
李一帆拍拍邬历的肩膀说:“老邬,我们要借助你的公馆来演这出‘贵妃出浴’的戏了。”
邬历不明就里,笑嘻嘻地说:“一帆老弟,不瞒你说,我这房子刚刚装修好,好像是专门为这次拍摄准备的,我还未搬进来住呢,就先给你用了,你心中要有数。”
李一帆心中当然有数,弦外之音他听得懂,于是也笑着说:“有数,有数,老兄为我们帮忙,哪一次亏待过你?这次自然不会让你失望。好了,我们干活,朋友之间尽谈钱就外了,我们是君子之交嘛。哈哈……你说是吗?”说完手用力地拍了拍邬历的肩膀。
王先生架机对光。艾莉莉与张小姐关上房门,在作摄制前的交待。艾女士称之为向张小姐“说戏”。
摄像机架好了。镜头描准房间隙开的一条缝,房里充溢着阳光,在窄窄的门缝隙开处形成一块明显的光亮区。张小姐就在这片亮区作最初的表演。她长发披肩,慢慢脱去了厚重的警服,身着橄榄色警用衬衫和制服裙。摄影机隔着门对在阳光下的张小姐的苗条身姿追摄。房间内的先锋音响播放出舒缓的东方音乐,那是俞丽拿女士的小提琴协奏曲《梁祝》。3个男人的眼睛,加上摄像机的镜头,像眼镜蛇那样盯着张小姐翩翩起舞的倩影。她随着优雅的旋律舒展着身姿,舞动着手臂,动作轻盈妙曼,姿态优美动人。男人们瞪着色迷迷的双眼注视着张小姐的表演,向肚子里猛咽口水。张小姐像是训练有素的演员那样在艾丽丽的指导下,一边随意地编排着舞蹈动作,一边慢慢地解开衬衫的钮扣。随着节奏的演进,旋律的强烈,她脱去了外衣,露出了白净净的上身,像是白色的兔子被紧紧地禁锢在水红色的xiong罩里。接着她慢慢地以极为优雅的动作又从胸前解开xiong罩的挂钩,两只丰满肥硕的像是脱兔那样跳了出来,坚挺而富有弹性,粉红色的和在强烈的阳光下发出眩目的光芒,使目迷五色的男人们屏住了呼吸,尽情地欣赏这美人裸舞图。
室内静悄悄的,只听见动人的旋律在空间飞扬和摄像机拍摄的声音。张小姐仍然沉醉于舞曲,此刻她的浑身上下脱得只剩下了一条窄窄的白色透明三角裤,她正拟解下系在髋骨上的裤带,这一边李一帆却已情不自禁地发出“好,ok”的停机令,一边做出停止的手势。
那边邬历意犹未尽地说:“干嘛不脱了,脱光了才好看嘛!”
李一帆却说:“全脱了,就俗了,就是要留一点悬念,留一点点想头,这就叫艺术,雾里看花嘛,这才有一点朦胧美。”
音乐声嘎然而止,张小姐停止了舞蹈动作。她下意识地看着自己光溜溜的身体在3个男人充满着色欲的眼睛注视下,脸上浮现出一片红晕,于是随手从室内的床上拉起一条毛巾被,挡住自己赤o的身子,盘腿坐在松软的地毯上。李一帆开始提问。
她那用洁白的毛巾被裹住的,像是一尊盘腿而坐的汉白玉雕像。对着镜头和男人们贪婪的目光,她开始羞涩地回答李一帆的各种提问。有的问题对于一般少女是难于启齿的,而她在开始的羞怯过后却也回答得十分自然大方。她用略带一点古都方言的普通话介绍了她所就读的学校、家庭,自己的胸围、臀围、腰围,自己的爱好和次性尝试的感受。
最后李一帆问:“你最喜欢哪一个国家?”
她回答:“我最喜欢美国。”
“为什么喜欢美国?”
“因为那儿自由、开放,有许多好玩的地方。我梦寐以求的就是去美国定居。”她不好意思地摇晃了一下满头的大浪笑了。
这位所谓的中国模特儿回答得特别坦率。答完后还嘻笑着脸对着镜头作了一个鬼脸。
李一帆转身进了邬历的书房。在那堆满藏书的高大书橱里竟然挑选了一本米黄色封皮的老一辈家的《文选》,随手扔给了的张小姐。张小姐双手接过李导演抛过来的《文选》。她手一松,白色的毛巾被随即从她的肩头滑落到地毯上,她那光洁白皙的身体再次在众目睽睽之下。当她慌忙地拉起白毛巾被时,李一帆却用目光示意她不必再用毛巾被包裹自己。
“你的身体本来就很美嘛,何必将她包裹起来呢?坦露自己美妙的人体必须有足够的心理准备。刚才你就表演得非常出色,大胆地展示了中国姑娘的有多么的精美绝伦。东方人与西方人是不同的,肌肤细腻,身材秀美,充满韵律,表情含蓄而神韵荡漾。将这种美充分地展现出来,可以改变西方人的印象。下面你将要运用人体的象征语言表演某种理念,某种思想,要深沉而含蓄……”李一帆像是哲人布道那样说完这一番似是而非的话,心中却在构思着一个恶毒的念头。
满脸嘻笑的艾莉莉接着用手在张小姐的身边像是自语般地说着什么,使满脸茫然的张小姐疑窦顿开。她频频点头,似乎心领神会。
张小姐赤o着身子盘腿坐在床上,双手捧着《文选》作出认真阅读的状态,还不时地将《文选》紧贴在高耸的上作出沉思的状态……邪恶的镜头随着李一帆的指挥推开、拉近,从各个角度拍下这个的姑娘学《文选》的镜头。按照李一帆的要求,张小姐又光着身子跳上铺着玻璃板的茶几上,捧着《文选》在那窄窄的空间随着音乐的节奏翩翩起舞。柔柔的音乐像是梦幻把这个似乎是着了魔法的姑娘导引到一个邪恶的阴谋中,她在这个茶几上俯卧身子,翘起,双手托腮,扮着一副美人仔细学习《文选》的模样。这绝不是艺术而是政治,是浸透着毒汁亵渎伟人的政治阴谋。而这个阴谋却是借助于中国姑娘的无知和愚昧完成的。
随后的几天里,他们封锁住明星山庄客房的楼道,紧闭房门,对剩下的几位姑娘,胡乱地拍着在客房里的戏。而这些姑娘的丑陋表演显然都是陪衬,是这个阴谋中的几缕花絮。这些花絮都是用邪恶的、充满毒汁的罂粟组合而成,用这罂粟炮制的精神毒品,其作用绝不亚于当年西方列强运进中国的鸦片。这精神鸦片正是赫伯先生所需要的。在这一点上赫伯先生不仅子承了父志,而且青出于蓝而胜于蓝了。
这一组组充满邪恶的镜头又被制成母盘,通过类似宝达公司这样的生产线,压制成成千上万的vcd光盘在市场中暗底下销售。此刻这套被命名为《中国模特》的光盘,在美丽的封皮上印上了姑娘们的裸呈的yu体。这套被称为“港台影视制作人首次在中国大陆实拍,尽情展示中国姑娘美妙身体,真情实录”的光盘,一共压制成6片3个小时的节目。其实尽情展示的只是中国农村的落后,中国姑娘的粗俗、愚昧的形象,其间穿插着对中国警察的嘲弄和领袖思想的践踏。
粗俗不堪的画面,再配上高雅的中国民族音乐的光盘正在海德堡赫伯先生豪华的客厅里,接受主子的审看,准备首先在国际市场推出。而a省“扫黄”办首次在中国市场发现已是一年半以后的事,那是一个非常偶然的场合。
81
赫伯先生津津有味地审看完样片。
他那澄蓝的眼睛中进射出兴奋的光芒,大声用德语称赞:“非常好,非常好,真是太妙了,太妙了,构思精巧,思想深刻。”当即拍板以每盘30马克价位,共180万马克购进2万套,那相当于1000万元人民币。这是一个令人心动的价位。该光盘还有1万片在大陆市场暗中出售。李一帆等人制作的实际成本每片3元,6片18元,仅花成本费54万元,其中36万元的加工费,因宝达厂的被查封尚未支付。真正的空手套白狼。而在欧洲市场由于vcd机的用量不大,每盘价格可卖到5080马克不等,6盘一套可卖到300马克。利润成倍向上翻番,对于买卖双方都是合算的。任铭书先生编撰的《中国大全》cdro光盘也都为赫伯先生吃进。总算不虚这趟德国之行,买卖双方皆大欢喜。李一帆的兴奋溢于言表,艾莉莉喜形于色。
中午,赫伯先生举行酒会,庆祝他和李一帆先生跨国合作的成功。品着味道纯正的法国红葡萄酒,主宾双方频频举杯。艾莉莉、艾婷婷共叙乡情,谈到年迈的父母亲,双方都又点伤感。赫伯先生则与任铭书先生大侃中国的画艺术,彼此谈兴甚浓。李一帆先生不时插话以助兴,谈到《中国模特》的拍摄过程,对片中的姑娘评头论足,不时夹杂着y词浪语,使两位双胞胎翻译难以启齿,无法将那些充满着性色彩的语汇准确地翻译成双方的语言。男人们从中国的《》谈到中国的,从又过度到y秽vcd,不时发出放肆的大笑声。
任铭书和赫伯都通晓英语,在语言上似乎并没有障碍。在学术交流上,任铭书这位国内权威的《》研究专家和赫伯这位德国著名的通俗小说家有着更多的共同语言,就像这次酒会既有德国式的烤薯条、烤鸡腿,又有中国式的红烧肉、炒鱼片。这种愉快的谈话也是中西合璧式的一种中西方文化的交流,不过里面夹杂着诸多的糟粕。他们都是以糟粕为荣的,他们把糟粕当成美味的法国大菜,丰盛的中国酒宴,咀嚼着吞进肚子里,再吐出来,水远其乐无穷、其味无穷地相互交换着。用各自的口胃,品尝出各自的滋味,来一个中西方文化的交流,自然仁者见仁,智者见智,于是互相吹捧一番。于是又有了第二次,乃至第三次的合作,其基础就是臭味相投。比如眼下这位李一帆先生就期待着与赫伯先生的再次合作,使更大的交易在酒光斛影的交流中达成默契。
李一帆说:“3年前,我们以中德合资的形式公开从ab公司进口的生产线已经在去年被中国政府查封,虽然在经济上无大损失,那两个姓白的大傻瓜白金贵、老白毛就让他们去蹲大狱吧,但是我们也失去了自己的生产基地,急需引进一条新的生产线,比如《中国模特》就可以再压制一些投放中国市场。这事还得请赫伯先牛帮忙。”
赫伯眨巴着蓝色的眼睛说:“我们德意志制造的光盘生产线在国际上是一流的,明天法兰克福书展开幕有一个专门展出世界各国的光盘生产线的机械馆,原先是展出各类书刊印刷机的,现在因电子出版物的崛起,制造光盘的最新生产线也在其中展出,你们可以看样订货。我们海德里希家族开的ab公司专做这种生意,你们可以和我的儿子海伦去谈,他是这家公司的总裁。”
老赫伯喝了一口中国式的鸡蛋西红柿汤,兴致勃勃地建议说:“今天下午14时,为迎接德国国庆日,也即两德统一日,就在我们所住的这座山的山顶,那座当年二战时期由希特勒设计修建的而未及竣工的万人体育场遗址上,正在举办国庆大型音乐会的彩排。你们可以实地检验一下你们带来的光盘的市场效应。待会由婷婷陪你们上山,对不起,我要告辞去休息了,晚上还要完成写作计划,失陪了。”说完他用餐巾斯斯文文地擦擦嘴,离桌而去。
婷婷解释说:“赫伯先生有午睡的习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