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一瞬间,张重己的脑海是模糊的,他甚至不知道自己在想什么,明明手指紧紧地抓着眼前的这个男人,他却觉得两个人相隔的距离远的可怕。
好想,好想……听你叫我一次重己,袁城……
眼角的眼泪不停地滚下来,张重己张了张嘴巴想要笑,而对方却只是颤抖着手指不停地抹掉自己的眼泪,呼唤出口的那个名字却让他的眼泪流得更凶。
袁城……
察觉到自己的眼角有些湿润,张重己有些慌张地抬起手臂擦了一下,强迫自己从刚才的回忆里回过神来,甚至强迫自己将脑海里不断浮现得那张冷毅温柔的脸庞狠心删去。
理智一点,张重己,不要因为你个人感情的处理而毁了全盘的计划。
似乎是在催眠又似乎是在告诫自己,张重己一遍又一遍地口述给自己听,从开始的口齿清晰到最后的低声喃喃,张重己只能捂住嘴巴之中的哽咽之声闭上眼睛。
只有他知道,这一句句苍白无力的话是多么让他痛苦。
认清了自己的感情却不能说出口,甚至到最后还要亲手斩断,只要想到这一点张重己就难受地快要窒息。
仿佛被全身的情绪所牵扯,原本昏沉的脑袋突然像是迟钝地反应般传来了一阵烧错神经般的剧烈疼痛,让张重己不禁疼痛地蜷起了身子。
他捂着脸蜷缩在被窝里,原本就白皙的脸色越显苍白,豆大的汗粒布满额头,使得他看起来十分痛苦。
无论是噩梦还是现实,这一切就像是魔咒般折磨着他让他接近崩溃,仿佛是想宣泄出身体里的什么,张重己终于放开死死咬着的嘴唇,闷在被子里痛哭出声。
从一开始,直至现在,无论是身体的折磨还是精神上的束缚,他都从这一刻撕心裂肺的痛哭中重获自由地释放。
而袁柯拉开病房之际,映入眼帘的就是那个男人紧紧地裹着被子颤抖着身子蜷缩在角落里泪流满面,嘶哑的哭声像是要把一辈子的眼泪都流干,那哭红的双眼轻而易举地让他的心底最柔软的一处像是被人放肆挤压般难过地窒息。
别哭,别哭。
袁柯想要这么说着最终却只是颤抖着手指就着被子将对方搂进自己的怀里。
张重己察觉到了那股淡淡的古龙香水味将自己包围,结实胸膛中稳重的心跳声就算隔着一层被子他也听得清清楚楚。
泪水模糊他的视线,张重己不知道自己的脑海在想什么,只是当那个温暖的怀抱将他搂住时,他哭得更厉害的同时脱开了被子狠狠地搂住了那个男人。
就好像只有这样,他心里的那种难受才会稍微地缓解。
“有我在,”袁柯低哑着嗓音搂住他,健硕的臂膀几乎将张重己整个人都围在自己的胸膛之内,低沉的嗓音带着一丝痛苦意味的安慰,“别哭……”
张重己依然在他的胸口处哽咽抽噎,眼泪就像是止不住的水龙头般浸湿了他身前的衣服,袁柯的嘴唇却是越抿越紧。
他的表情严肃得可怕,而眼底的痛苦神色却暴露无遗。
不想看着怀里这个人哭,甚至不想看到怀里这个人任何委屈的表情,对方从眼眶下掉的眼泪就像是颗颗都能砸在他的心口上,让他的情绪瞬间暴戾地想要破坏一切。
张重己的肩膀依旧在颤抖,袁柯终于像是忍受不了般抬起了他的嘴唇在他睁大眼睛之际堵住了他的嘴唇。
哭声戛然而止,张重己看着眼前放大的脸庞,抽噎着哭声有些愣神。
从来没有感受过这么温柔的亲吻,就像是安抚最珍视的宝贝,用轻柔的嘴唇拂去他眼角的眼泪,他甚至都能感觉到对方亲吻自己时嘴唇在轻微的颤抖,小心翼翼,就像是这么轻的吻也会碰碎了他。
“别哭,”低哑的声音带着一丝叹气,袁柯的吻停在他的额头上,眸里的痛苦翻滚成云,像是在压抑什么却又像只是在苦恼,“只要你一掉眼泪,我的脑海一片就空白,甚至不知道该做什么。”
“无论怎么样都好,”牵引着对方的手放在自己的心口,袁柯认真地看着他,嘴唇动了动最终叹了一口气道,“不想要再感觉那种无能为力的心疼,所以……别哭。”
张重己闪烁着眼睛,抽噎着声音看着他的眼睛,最终搂紧了他的肩膀在对方回搂住自己的下一秒,狠狠地咬上了他锁骨上方的肩膀。
就像是撕心般的痛楚无处发泄,就像是要将那一块肉狠狠咬下来般的用力,直至隔着单薄的衣衫也尝到了铁锈味的血腥,他也没有松口。
“唔——”袁柯痛苦地闷哼一声,没有推开他,反而搂得更紧。
他不懂在他离开的这么一段短短的时间,在病床上的这个人到底发生了什么,然而这个时候他沉默地却什么都没有问,什么也没有提,只是任由对方放任未干的眼角将自己作为发泄。
如果他可以不哭,他怎么样都愿意。
就算再痛,也好比过看着他哭泣时候的那种快要疯了般的无能为力。
怀里的人这个人对于他是多么的重要,没有人比他自己更清楚,没有人。
理智慢慢回笼的张重己麻木般地松开牙齿,映入眼帘的肩膀已经是血迹淋漓,似乎是没料到自己失控会做出这般事情,捂住嘴巴睁大瞳孔抬起头去看他,而袁柯只是放柔了眸子看着他,嘴唇紧抿着似乎是在压抑着之前的痛苦。
“感觉,好多了吗?”
苍白的嘴唇被鲜艳的血液染红,在那张病弱白皙的脸庞上带着妖艳的视觉感。张重己的嘴里弥漫着的是他肩膀上属于血液的铁锈味,眸子低垂着没有抬起去看他只是低低地沙哑开口。
“你是傻子吗?”
“什么?”
“你难道就不知道推开我吗!”张重己猛然地抬起头,眼里的情绪让袁柯看不懂,就像是憎恨又像是自恼,从来没有从那双干净的眸子里看过如此牵扯的挣扎,却莫名让他的心软了下来。
“你在开什么玩笑,”袁柯低低地笑了,那双眸子看着他就像是要将他刻进自己的心里一辈子,“我怎么舍得……推开你呢。”
张重己抬眸定定地看着他,半响后用指尖轻轻触碰他肩膀的咬伤,歉意的声音带着哭后的鼻音。
“对不起。”
袁柯没有说话,只是搂着他轻柔地拍着他的背部,低沉的声音像是安抚人心般响在他的耳畔,让他一有瞬间的感觉十分安稳。
“无论发生什么事,有我在。”
张重己没有说话,只是抱紧了他。
可不可以不要对我这么好,哪怕只是虚情假意,或许在我没有陷入之前都是一份拯救。
埋在他的怀里,张重己闭上眼睛安静的可怕,仿佛刚才那个痛哭到红了双眼的人是另外的他。
或许对于张重己来说,最让人崩溃的事情只是暂露头角,而整个过程关于感情痛彻心扉的折磨,才刚刚开始而已。
奔跑不到的森林就像是那个所谓让他重生的机会,在这条荆棘满刺的路上,他只能被迫不停地跑,不停地跑,就算筋疲力尽,就算白雾里走出心爱的人也好,就算是被再巨大的痛苦所折磨也好,他也不能停止,事情到了这一步已经没有回头的机会,就像梦里的他一样,如果心爱的人成为了障碍,或许他也只能被迫做出最难以割舍的抉择。
哪怕那个抉择让他感觉痛苦不堪,他也不可能再有挽回的机会。
第91章
张重己抿了一口米粥,看着对面动作生疏地削着苹果的袁柯,闪烁的眸子带着几分淡淡的笑意。
“最近公司不忙吗?”
“还好,”袁柯抬眸看了他一眼,手上的动作却没有停顿,笨拙地将苹果肉切成块丁放进碗里,漫不经心的模样就像是在说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你要吃点苹果吗?”
张重己摇了摇头,缓缓放下汤勺,只是抿紧了嘴唇看着他。
袁柯愣了一下,随即叹了一口气:“公司那边你不用担心,你现在最主要的就是养好头上的
伤。”
“我知道……”张重己心不在焉地捣弄着勺子,微微蹙眉欲言又止,“可是你已经好几天……”
他的语气顿了顿,随即轻叹一口气,声音很轻地道:“袁柯,我不想做你的累赘……”
“傻瓜,你在胡说什么,我什么时候这么说过了……”袁柯有些好笑地看着他,拉着座椅坐到他床边,戳起一块苹果丁喂到他嘴边,“喏,吃块苹果。”
张重己看着他半响,随后乖乖地吃进嘴里,袁柯的表情才略微柔和一些。
今天的天气很好,暖洋洋的日光照在病床的被子上,为刺眼的白色染上了几分淡金色的暖意,两人你喂我吃,一时之间的气氛好不腻味。
“袁柯……”
“恩?”
袁柯戳起一块剩余的苹果肉丁喂进自己嘴里,没有去看张重己的表情,只是面色柔和好像心情很好的模样,哼出的鼻音带着一股懒洋洋的慵懒感。
“袁城……来看过我吗?”
袁柯腮帮子咀嚼的动作顿住了,猛地抬起头,神情莫名:“你说什么?”
张重己看到他这副表情,想要再次重复问话却是再也说不出口,只得悻悻然地摇摇头:“没什么……”
袁柯没有再说话,张重己却不相信他刚才是真的没有听清那句话,却也不想再牵扯什么,只好跟着沉默,就这样,两人好不容易一时融洽的气氛陷入了诡异的沉寂里。
病房里的时钟滴答滴答地走着,张重己又吃了几口粥便放下了勺子,刚想打破沉默之际,袁柯却先前站了起来。
“你好好休息……我该走了。”
帮张重己收拾着碗筷,袁柯的语气没有任何异常,张重己却及时地一把拉住他的衣角边,语气有些试探地问道。
“你生气了?”
“没有。”
“……”
还嘴硬,这么一副臭脸摆给谁看?起码让你的面部表情变得更有说服力好不好。
张重己觉得有些好笑,明明他才是躺在病床上的那个人,袁柯吃醋起来的脾气却是比谁都大,该说果然是难哄的大魔王么?
“如果你生气了,我道歉……”
“没有那个必要。”似乎察觉到自己的语气有些冲口,袁柯有些懊恼地皱了皱眉,顿了顿才继而道,“……是我自己在跟自己作对。”
“……”
“大哥他……”袁柯深吸一口气,抬眸与张重己的眼睛对视,“其实父亲已经知道了你的事情,他除了在你昏迷的时候来过一次就再也没来过,恐怕又是被父亲抓起来了。”
张重己张了张嘴巴,眸子闪了闪,想说些什么最后却只是轻叹一口气。
“抱歉,都是我才惹出了这么大的事情……”
袁柯愣了一下,手掌抚上他的侧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