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哦,这个,哦,比如,贝多芬第八交响
曲就很不错嘛(学邓小平)!”
陈可肚子里的蛔虫都快笑趴下了。肖邦的“贝多芬”第八“交响曲”。估计这是当
代乐坛最有中国特色的发明了。
马骏不是一个会被难堪给打败的人,他很快就重新恢复了刚开始的神气,说道:“
曲目(顿),次要的(顿),关键(顿),要看你的水平(长音)。”
徐颖于是插进嘴来大夸了一阵陈可,说他怎么怎么一看就有艺术气质,又怎么怎么
对钢琴有独到的见解。陈可都不知道她这些话是从哪听来的。三个人有一句没一句地闲
谈了一会儿,马骏便从椅子上站起来,说道:“楼下去(干脆音),弹一首听听。”
陈可于是和徐颖马骏一道下了二楼,他看见好几个房间里都摆着钢琴。马骏拿钥匙
打开了其中一间的房门,开了灯,走向一架钢琴,转过身斜靠在琴上,用一只手敲了敲
键盘盖,默然地看着陈可。
陈可不禁回头去找有没有摄影机,因为马骏的每一个动作都做作得不象是生活中的
人。如果我们现在不是在拍电影的话,那就是我已经在电影里。陈可心想。
陈可坐到钢琴椅上,盘算着要弹个什么曲子给这个白痴听。曾有一瞬间,陈可想弹
一支幻想即兴曲,因为这是他最熟悉也最喜欢的曲子,但立刻就打消了念头,因为他想
,靠在琴上的这个人肯定等不及弹完就会打断自己,与其这样不如不要玷污艺术。于是
陈可弹了一支好莱坞电影音乐改编过来的曲子《love story》。
果然马骏才听完了两个段落就让他停了下来,表示他很满意陈可的水平。
他说:“其实用这个曲子上台都可以,很脍炙人口嘛!”看来他只会用脍炙人口这
个词来形容音乐受欢迎的程度,他接着又问道:“这是谁的曲子?”
陈可说他不知道——他确实不知道。
8、 于雷和陈可的相识
当陈可疲倦地回到41楼312室,时钟已经指向十一点半了。
宿舍里多了两张电脑桌,是张树和何进的。下午陈可出去的时候他们还在装,这会
已经全部收拾妥当了。一根网线从四口的hub上接出来,连到靠窗的一张写字台上——是
给陈可准备的。
陈可问已经躺在床上张树他应该付多少钱。张树楞了一下,随即笑着摆摆手,说这
点小钱他们三个已经匀掉了,他大可不必放在心上。陈可觉得这样很不好,但也不知道
自己还能怎么说,便也笑了笑,把上衣脱在床上,出去刷牙洗脸了。
洗漱间和厕所都在42楼上,是和41楼共用的。洗漱间靠门的一面墙上安着一面长方
形的镜子,不知道是哪个哥们喝醉了酒恶作剧,把镜子砸碎了一小块,但裂痕却留下了
一大条,一直从左下方蜿蜒到中间的顶上。房间的中央是长长的一溜盥洗台,为了节省
空间,两排水龙头背对着背安置在一起,中间隔了一层砖,用陶瓷贴面给包裹了起来。
人多的时候,满满的两排人相对而立,刷牙的刷牙,洗脸的洗脸,若是看到熟人,不免
相视一笑;若是不想让人看到,就把头埋下去,让砖墙替你当着,也不会有人来不识相
地打扰你。
当陈可拿着洗漱用具走进房间的时候,高峰期已经过去,里面空无一人。陈可走到
面对着门的那一排,最末端的一个水龙头那儿,洗洗弄弄了起来。
第六天的中午,于雷接到了“工委”头子马骏打给他的电话,要他下午到艺园去和
几个其他的主持人见面,大家认识认识,琢磨琢磨本子。于雷提醒他今天是选课时间,
马骏虽然楞了一下,但仍不肯承认这是自己的疏忽,在电话那头大发了一顿关于学校选
课制度应该改革的牢骚,最后说改到晚上九点,因为马骏声称自己晚上还有个“饭局”
。
和马骏彻头彻尾的虚伪比起来,于雷还是觉得张帆可爱多了。
九点差五分,于雷按约到了艺园三楼的排练厅。人已经来齐了,这使得于雷有些不
好意思,虽然他并没有迟到。主持人一共有五个,除了一个叫雷震的象谢霆锋的男生之
外,还有三个女生,“谢霆锋”告诉他她们一个叫刘梦雨,一个叫王星,一个叫张韩。
刘梦雨打扮得非常入时,灰色的短裙配上棕色的马靴,上衣是一件大开领的黑色套
衫,头发烫着大波浪卷,脸上更是下足了功夫,从眼影到口红一样不差。
相形之下于雷还是更喜欢张韩。张韩的头发拉得直直的,飘逸地垂在肩上,身上穿
着一件白色的圆领衫和淡兰色的牛仔裤,颈项之间系着一条细细的银链子,连她周围的
空气都弥漫着一份闲适与安逸。
那个叫王星的是一个相貌非常普通的女孩,似乎是马骏的中学校友,不停地围在马
骏身边唧唧喳喳。
马骏似乎陶醉在王星崇拜的眼神当中,并没有注意到全员到齐的事实,仍然尖着嗓
门高谈阔论他对京大改革的看法。
刘梦雨主动过来和于雷打招呼,非常热情地问他的籍贯,学院和兴趣什么的。于雷
一边装出热情的样子敷衍着她,一边斜着眼瞅着张韩。这真是一个非常漂亮可人的女孩
,如果自己是异性恋,毫无疑问地会喜欢上她,于雷想着。
过了一会,刘梦雨的没话找话终于走到了尽头,于雷便借着解手的机会从她身边走
开了。从洗手间回来,于雷便站到了张韩旁边。
“张韩?”于雷试探着向对方打招呼。
张韩转过头,微笑着回应道:“你好。”
女孩的声音平实而不失温柔,没有王星的装腔作势,也没有刘梦雨的故作成熟,是
一种沁着兰芝清芳的淡淡的温柔。张韩是经院的文艺特招生,这次汇演不但担任主持的
工作,还报了一个小提琴独奏的节目。两个人聊着聊着便迅速地熟络了起来,张韩说她
很喜欢上海,要是有机会很想再去一次,于雷也(真心诚意地)邀请她下个假期过去玩
。刘梦雨看见自己先开垦的新田被张韩给抢了去,心里不由得添了几分堵,在一旁无趣
地站了一会儿,就跑去找“谢霆锋”说话了。
快到九点半的时候,马骏才拍着手作领导状从椅子上站了起来,向大家布置工作。
王星虽然是马骏的校友,但看来他也不敢拿每年一次的全校大事开玩笑,便给她派了一
个抽奖主持人的活;其他四个人都是负责串场的。马骏看见于雷和张韩站在一起,便把
他们排成一组,让刘梦雨和“谢霆锋”做另外一组。
“大家(长音),手里的本子(顿),拿到了(短促音),都回去看了没有啊(扬
声)?恩,好(自问自答)。”马骏对着无形的摄影机继续拿腔拿调,“那咱们就把开
场来一遍,啊(重音)!我丑话说前头,谁要是不配合(重音、顿),立刻走人(故作
平淡)。好,来!。”
开场是四个人同时上,跟春节联欢晚会一样。本子上无非写了些什么“彩旗飞卷人
心动”、“五湖四海各不同”之类似是而非的对仗的话,于雷最恶心这种主持词,但苦
于没有对台本的发言权,而且学校大型晚会的传统也不可能为他一个人而有什么变化。
四个人显然都是久经考验的老手,次分配到台词就能衔接得非常顺,中间只有
张韩打了一个小小的咯楞,但掩饰得很好,即使在台上也不会非常明显。马骏对这次新
生的水平显得非常满意,于雷头一次听到他嘴里冒出来了几句好话。
其实现在连节目都还没有敲定下来,本子上只有一些结构性的东西,对主持人来说
用处不大,绝大多数台词都要等节目确定了之后才能往上填。因此,把开头结尾两个部
分顺了一遍之后,大家又乱七八糟地聊了起来。包括马骏在内的六个人都是聊天的高手
,空旷的排练厅四处回荡着夹杂着阵阵笑声的牛皮。聊到快十点的时候一个瘦瘦矮矮似
乎很精干的女生推门走了进来,和马骏说了两句什么,于雷好象听着是在说“带个小孩
来给你看看”之类的话。
“他们还贩卖儿童么?”张韩笑着和于雷耳语道。
“是拉皮条给马导的也没准。”于雷也笑着轻声说,现在他们都管马骏叫马导,因
为他现在又有一个新的头衔叫新生文艺汇演总导演。
张韩笑的声音象春风吹过的风铃,于雷真心觉得这个小姑娘很可爱。
马骏和矮瘦女生说了几句,便对于雷他们说道:“大家继续在这熟悉熟悉,啊,我
到隔壁的排练室见个人,啊,有事找我。要觉得时间晚就散了吧。”马骏现在的口气比
刚认识的时候要让人听着舒服一些。
可似乎大家都聊得意犹未尽,没人有动身的打算。于是就又聊了一会儿,到十点四
十左右,张韩说她明天要一早起来选课,不回去怕睡得晚了起不来,其他人就也纷纷表
示要回去了。
两个女生在前面,于雷和“谢霆锋”跟在后面,一步一步地往楼下走。艺园的内部
结构是中空的,房间在走廊边上围成一圈。快走到二楼的时候,回廊里突然响起了钢琴
的乐声。于雷听出来弹得是一首很著名的电影插曲,名字却一时想不起来。
“《love story》,”张韩说,“弹得挺好的。”
“这么晚了还有人练琴,不会是夜半歌声吧?”‘谢霆锋’说。
于雷不太喜欢这个冷笑话,他向来对钢琴演奏者有一种莫名的崇拜。于雷小时侯住
的院子里有一个在文革中被打成右派的老太太,据说曾经在京城的一个著名乐团做过钢
琴手。她身边常常围着一群小毛孩听她讲故事。于雷现在知道的好多音乐家的故事还是
那个时候听来的呢。因为父母一谈到那个老太太就以钢琴家相称,所以钢琴家在于雷心
目中就莫名地有了一层神圣、温暖的光环。
于雷觉得能弹出如此美妙旋律的人必然是气质动人的,所以对这个有把钢琴家妖魔
化倾向的玩笑极为不满。
当于雷一行走出艺园的时候,琴声在第二个段落结束的地方戛然而之。于雷心里空
落落的,往宿舍走去。
回到寝室,张勇忙凑上来缠着于雷交代团委、文艺汇演和“工委”的情况。自从他
被任命为班长之后,张勇就一直觉得自己应该对学校的运行规则和核心机构有比一般同
学更深的了解。
而李明则忙着关心于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