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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好。”

    陈可好奇地看着他,他说:“不用管我,你弹你的。我一会儿就走了。”

    于是陈可便自顾自地练了起来,不过他觉得让一个吃饭的人听诸如蓝色狂想曲之类

    的东西还是不太好,便还是随意弹了几首小调。等他再回头的时候,先生已经离去了,

    就好象从来没来过一样。

    虽然已经练得不能再熟,陈可临走前还是把自己的表演曲目完整地演奏了一遍。

    《幻想即兴曲》,升c小调,肖邦。

    八点,艺园排练厅。

    一大堆兴奋的一年级正挤在厅外的回廊里,到处回荡着台词、音符和扯淡发出的噪

    音。厅内马骏正带着七人评议会的成员一个一个地审节目,陈可看到一拨一拨的人进进

    出出。他和其他乐器类的演员都排在最后,大概还有将近两个小时才能轮得到。

    陈可一个人靠在墙根站着,不断地有男男女女无谓地过来搭话。

    为什么人非要聊天不可呢?陈可心想。保持沉默难道就是这么可耻的一件事么?到

    处去问别人的院系、籍贯难道就是那么有趣的一件事么?一个人静静地待着有什么不好

    ?虽不至于要三省吾身,可利用利用这些被浪费掉的空闲想想自己,难道不是更有益处

    的一件事么?

    陈可奋力地从人群当中挤出去。可正往外走的时候,一个在排练小品的胖子把手舞

    到了陈可的左眼上。一阵难以形容的疼痛往陈可的颅腔深处袭来,他捂着眼睛退到了墙

    边。周围的人慌慌张张地围了上来,胖子一个劲地在陈可的背上乱揉,嘴里说着些没用

    的道歉的话。

    把你的油手从我身上拿下来!陈可恨不得要叫出来了,但他终究也没有吭声,只是

    把胖子的手给甩掉了。胖子有些被这个动作激怒了——他还觉得陈可气量太小,于是跟

    旁边的人耸了耸肩,作了个蔑视的表情。

    陈可的右眼依然完好,他虽然看见了胖子挑衅的蠢样子,但也不想和他计较什么,

    更不想把事情闹大,便一个人往楼下走去。

    人群渐渐恢复了原来的状态,胖子又肆无忌惮地到处抡胳膊,只有一个女孩挤开了

    一条路跑到陈可身边。

    “别压着眼睛,”女孩说,“睁开我看看。”

    陈可虽然不知道对方是谁,但他相信对方的专业性,于是放开手,渐渐地把眼睛睁

    开。

    女孩把他拉到光线好的地方,贴近他的眼睛看了看,说:“不要紧,就是破了些毛

    细血管,不严重,休息休息就好了。看东西没有什么不舒服吧?”

    “没有。”陈可答道。

    “那就好。”女孩说,“我以前也在眼睛上挨过一下,我爸爸是医生。”

    “是么,谢谢你。”陈可笑着说。

    “恩。”女孩微笑着点了点头,一路跳着上楼去了。

    陈可坐在艺园底楼的台阶上,吹着凉风。

    艺园正对着家园餐厅,两条不成形状的路从它身边经过,在十字路口形成了一块开

    阔的荒坡;公共浴室和它拉成一条对角线,斜分着路口;与它隔着一条马路的是学五食

    堂,再过去就是校医院。这一带是生活区和学习区交接的地方,往各个宿舍去的学生都

    会经过此地。

    陈可就这么坐着,看人来人往,看着他们或有说有笑,或面无表情,或阴沉沮丧地

    从自己身边经过。这间学校有这么多人啊,每一秒钟都有两个人在某处擦肩而过。可有

    谁曾经真正地认识过谁,了解过谁?不过擦肩而过罢了。纵使略有停留,也不过是为尽

    欢而散埋一个露骨的伏笔,最后还不是在争名夺利的硝烟当中各奔东西?不堪一击的友

    情啊,不要也罢,至少我还有我自己。

    陈可低下头,看见自己的影子,那是头顶的灯光留下的印记。

    陈可在来往的人群里寻找那个人的身形,他并不在里面。

    为什么会想到他呢?他和其他任何一个人有什么不同?陈可不知道,也不想知道。

    知道得越清楚,陷得越久,伤害得越深。就这样吧,这样挺好。

    结束了面试的人从艺园里不断地走出来,经过陈可,时不时地回头看他两眼。陈可

    确定刚才走过的很多人都在一边走一边在讨论自己。唉,人要躲到什么地方才能避开别

    人的目光呢。

    他突然羡慕起那个七人评议会的组长,让人看了就不舒服的马骏来。他是那么享受

    他人的目光,甚至在没有人注意自己的地方还一刻不停地寻找它,哪怕自己幻想一个、

    一些、一群出来。

    one’s at is another’s poison

    陈可深刻地知道这句话是什么意思了。

    那个胖子也出来了,装作没有看到陈可,还在手舞足蹈地大声谈着自己成功的演出

    。

    你根本不用演,你的存在就是一出可笑的悲剧。陈可恶毒地想道。

    过了很久,陈可觉得人走得差不多了,便起身回到排练厅。回廊里已经没什么人了

    ,可那个给自己看眼睛的女孩还在。陈可冲她笑笑,她也笑笑,问道:“你是什么节目

    ?”

    “钢琴独奏。”陈可说。

    “我是小提琴独奏,你准备弹什么曲子?”女孩接着问。

    “《幻想即兴曲》。”陈可依然是有问有答。

    “真的?!”女孩惊讶地说,“肖邦的曲子不好弹啊。”

    “再难的曲子练上十年也就不难了。”陈可笑着说。

    女孩笑着沉默了一会,又问:“你叫什么?”

    “陈可。可口可乐的可。”——陈可标准的自我介绍。

    “我叫张韩,是经院的,你呢?”

    “光华,金融系的。”

    “太厉害了,”张韩带着赞美的神情说,“你不是特招吧,我没在乐团见过你。”

    “不是啊,钢琴就是随手弹弹的,不能和你们专业的比。”陈可说。

    张韩迟疑了一下,靠到他边上轻轻地说:“那边那个男生是今年特招的钢琴手,弹

    得特好,是学校硬把他收进来的,大家都说他是以后的首席钢琴手呢。”张韩有些替陈

    可感到惋惜。

    陈可顺着张韩的目光看过去,那个首席钢琴手正靠在墙上,两只手在空中舞动,陈

    可看出来其中有一个ff非常强和弦的动作——手指在琴键上迅速地爆发之后立刻将力气

    卸去,留下一个闪电般的惊叹号——这是很需要力量与技巧的动作。

    “呵呵,那看来我现在就可以走了。”陈可笑着说。

    “文艺汇演又不是钢琴比赛,他在钢琴以外的方面……是绝对比不上你的。”张韩

    的论调和徐颖很一致,这是她的真心话。

    “可毕竟我们是要弹钢琴吧,”陈可觉得这句话有些好笑,“让弹得最好的人演出

    是对观众的尊重。”

    “话是这么说……”正说着,语言类的最后一组表演者从排练厅走了出来,同时出

    来的还有马骏。马骏做了一个他自己认为很帅,实际上很蠢的招手动作招呼剩下的人到

    排练厅里去。

    进了排练厅,陈可发现徐颖也在里面,正坐在椅子上冲自己眨眼睛。

    他冲徐颖笑了笑,站到了一边。

    14、 于雷

    于雷从洗漱间回到寝室,心情低落到了极点。他今天对陈可愚蠢的举动完全破坏了

    好不容易建立起来的好感。

    于雷正在擦身子的时候,陈可晃晃悠悠地走了进来。两个人打了招呼以后,陈可站

    到了自己旁边,于雷欣喜若狂。

    这时候,于雷发现陈可杯子上的小熊和自己毛巾上的图案是一样的,这个巧合似乎

    也在向于雷暗示着他和陈可之间的缘分。于是他象很高兴地指出了这一点。

    而陈可却说:“我以前就知道了。”

    以前就知道?于雷觉得很纳闷,难道他以前就在这里见过我?那为什么他不跟我打

    招呼呢?于雷知道自己又开始胡思乱想了,便干脆开口问道:“啊?你以前在这儿碰到

    过我么?”

    陈可把牙刷送进嘴里,没有做声。

    于雷觉得要是巴巴地再重复一遍自己的问题,会给对方留下不好的印象——又不是

    什么重要的问题,干吗这么急不可耐的呢?于是就拿起牙刷在陈可的腰上轻轻捅了一下

    。

    陈可浑身抖了一下,很不情愿地“恩”了一声,扭头看着于雷,脸上似有愠色。陈

    可看了他一会,依然没说话,又转过头去刷牙了。

    于雷心里凉了半截,只好悻悻地收拾好东西准备回寝室。

    临走时于雷在陈可背上拍了一下,说:“先走了。”

    于雷希望他至少能够转过头来,对自己笑笑,甜甜地说声:“晚安”,或者再不济

    也能说句:“好,改天见。”

    可是,陈可只是又“恩”了一声,连头也没回。

    于雷的心彻底地凉了,拖着麻木的双腿,往走廊的尽头走去。他没有看到背后的目

    光。

    星期三。

    今天于雷只有一节体育课,他选了网球班。网球班的老师是个很年轻的男老师,很

    有活力,讲课也很清楚。课上主要是给大家介绍了网球的起源、四大公开赛和一些基本

    常识,做了一些基本的步法、挥拍练习。

    晚上九点,于雷只身来到校会。

    京大学生会在南门一进来的一幢小楼里,很有些年头,但平实的砖木结构历经风雨

    ,却仍然焕发出青春。除了学生会的工作人员之外,很少有人知道这是28楼。底层的三

    间房都是学生会的地盘,进门左手间是校会常务代表会的办公室,右手是研究生会

    的办公室,里面的一间很大的套房是校会执行委员会的根据地所在。

    于雷照着臧玉的指示,径直走向了最里间的办公室。办公室是套间结构的,外面一

    间安置着各部的文件档,所有的活动设备和桌椅也都在这里堆放,北面一间用一扇门隔

    着,现在它并没有关,表示正有人在里面。

    于雷走了进去,见臧玉果然已经在等自己了。他坐在靠窗两张办公桌的下首位置,

    上首处还坐着一个年龄不好判断的人,但可以判断的是他在学生会的位置——一定是高

    于坐在他对面的臧玉的。

    臧玉看见于雷,便站起身来,打了个招呼,用另一只手指向上首男,说:“这是我

    们学生会的袁和平袁主席。”接着他把头转向袁和平,“这就是我上次提过的于雷,人

    很能干,我准备让他做我的副部。”

    袁和平满脸堆笑地站起来,和于雷握了握手,亲切地拍着他的肩膀示意他在一旁的

    沙发上坐下。袁和平说话的腔调和马骏出奇地相似,于雷很惊诧这种令人不快的一致性

    到底是来自何方。

    袁和平把脸上堆起的肉略略放松了一些,似笑非笑地说道:“大一一进来就做副部

    的(长音),在京大历史上都不多见(故作平淡)。不过既然陈言和臧玉都这么大力举

    荐你(长音),我相信他们是不会看错的(顿、有力)。不过(激昂),有一点我要先

    说(佯装温和),既然来了(顿、极有力),就要好好干(顿),不要让同学们失望!

    ”

    袁和平说话的铿锵有力让于雷想起了希特勒在纳粹党员大会上的演讲。一个懂得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