了陈可的父亲——一个传说中的人物,他已经不止一次从陈可
那儿听到关于他父亲的种种情状了。眼下,于雷正端坐在主座的左侧的位子上,安安静
静地吃饭,一声大气也不敢出。
还是陈可的父亲先说话了:“家里是哪儿的?”
这话显然只能是问于雷的,他赶紧咽了口饭,清了清嗓子:“上海的。”
陈可的父亲“嗯”了一声,接着吃他的饭。于雷终于明白陈可性格里的那股子孤僻
劲是从哪儿来的了。
他鼓起勇气,还是想主动活跃一下气氛:“叔叔以前也当过兵是吧,我父亲也是海
军的。”
“哦?是的吧?”他父亲报了一个海军的驻点出来。
“对!叔叔对系统的情况还这么熟悉啊?不过我爸以前也在青岛待过,十几年前了
。” 于雷必恭必敬地回答。
“哦?”陈可的父亲脸上没有什么表情,但语气中不免有些惊讶:“什么单位的?
”
“有点不记得了……番号好象是……” 于雷吞吞吐吐地报了几个数字,陈可坐在他
身边,只管自己吃饭,并没有参加谈话的意思。
“你父亲是于……”陈可父亲抬起头,筷子悬在半空,迟疑地问道。
于雷赶紧报上了家父的尊号。
陈可的父亲大笑了几声:“你跟你爸长得不象啊,你爸是……嘿,真是邪门。”
“你认识他爸?”陈可吃惊地睁大了眼睛。
“怎么不认识?你们俩小时侯还一起玩过呢。”陈可他爹嘬了一个海瓜子,瞅着他
儿子,语气顿时带上了些温柔——这几年为了要弥合父子间的矛盾他可没少下功夫,虽
然至今还没什么成效。
陈可呆呆地盯着于雷看了半晌,嘴角挂着不可置信的傻笑。
于雷也彻底地楞在了当场。世界上居然真有这么巧合的事情!他在那一刹那知道了
陈可的身份。那个跟在他屁股后头瘦瘦弱弱的小男孩,那个抓石块又快又多的小豆子,
那个钢琴家老奶奶的小外孙,不是他,还会是谁呢?
他冲着他笑了,他也冲着他笑,谁也没吭声,就象珍藏了十几年的秘密方才被人捅
了出来,有些不好意思,只能埋下头,脸红心跳地吃自己的饭去了。
就象两条船,在时光的汪洋大海中漂散了,沿着各自的航线,借着来自异处的风,
以不同的快慢,行了十年,却又在这十年后的某一刻相聚在一起……不可思议的人生啊
,如果只是名字相同就可以称作有缘的话,这二人又算是什么呢?
你道他们没有认出彼此么?可十七岁的豆豆却早就在黑子的梦中唤出了他的乳名。
这是梦么?还是预言?抑或,这所有的匪夷所思都出自于一个更大的梦,一个不存在,
一个虚无?
这是偶合吧……否则,这就是命中注定。它们两者本就没有截然的界限,彼与此,
是与非,全决于当事人一心。
如果当初他的父亲没有离开部队,如果后来他的家庭没有远赴他方,如果他没有在
图书馆遇到他,如果他没有在课堂里碰上他,如果他或他根本没有考进京大……如果,
有太多的如果,只要实现了其中一个,那么一切就将全部改写。你可以说这一切都是巧
合,但是,人的命运不是掷色子——扔多少次都是一个同质的过程,你活过一次,就没
的重来了。所以,从这个角度上说,在生命中出现的人也好,事件也好,都没有几率可
言;只要存在过,就是必然的发生,就是命定的结局。人的一生,就是在或者惊喜或者
震怒或者平淡之中不断发现那些已经设定好的剧情,或许精彩,或许乏味,或许快乐,
或许悲伤……它们,都是必然的、一定的发生。
可惜,于雷和陈可精彩如斯、绚烂如斯的生活,并非人人可以经历得到,这就只能
归功于上帝的恩宠了吧。
吃完饭,陈可拉着于雷往餐厅外走,把他父母甩在后面。他的情绪有点亢奋,象是
喝醉了以后,感情最为充沛的那种状态;他的眼睛水汪汪的,比以前的任何时候都显得
更令人陶醉;他的嘴唇也撒娇似地微微翘着,嘴角上挂着常人难以轻易得见的温柔的微
笑。
“哥,咱们自己去走走吧,待会打的回去。”这还是陈可次主动用“哥”这个
称谓来称呼于雷。
于雷受宠若惊,忙不迭地答应了下来。
陈可跟他妈把单独行动的事说妥了,于雷诚恳地跟叔叔阿姨道了再见,两人便信步
离开了餐厅。餐厅紧挨着海边,在二楼的露台上都能够清楚地听见海浪的声音。
今晚的陈可真地让于雷觉得有点不认识了。他变得前所未有的可爱——神情,动作
,说话的口气,摆脱了所有向成年人靠拢的姿态,更象是个活泼好动的小孩儿。于雷想
起来,他醉了的时候,也是这样的——或许这就是这个十七岁的大男孩最真实的一面吧
。
这个晚上后面的时间里,陈可真地喝醉了——在生理上。他和于雷另找了一个小摊
,主动请罚上午欠下的三瓶酒,他仰脖就是一杯,仰脖就是一杯,酒风好得吓人;不喝
酒的时候,他就靠着于雷说话,“哥”来“哥”去,几乎是当成了发语词来用,那种孩
子气的口吻直听得于雷心脏“扑通”、“扑通”地乱跳。
好在陈可的意识还有几分清醒,否则他们今晚就只有睡沙滩的命了。
回了家,尽管满脸傻笑,走道不稳,他至少还知道吩咐于雷轻轻地、蹑手蹑脚地到
卧房去,免得惊动了大人。
陈可倒在床上,没有要起来的意思了。于雷便也打消了刷牙洗脸的念头,因为他知
道,现在只要两分钟陈可就会睡过去,他还不想就这么浪费这个晚上……
他帮陈可把衣服脱了下来。脱裤子的时候,那条带一圈白边的黑色平角内裤也“不
小心”被于雷拽下了好一截,陈可最下方的两块腹肌也完整地呈现在他眼前。
于雷三下五除二地脱掉了自己的衣服,翻身上床。今天发生的一切终于使他确信他
可以做自己一直想做的事情了。
他伸手紧紧地抱住了陈可,他的后背也感觉到了有力的回应,这无疑是个好的开始
。他的手在对方的背上游走,从后颈到臀部,不轻不重地爱抚着。陈可的手很自觉地卡
在于雷的背上,一动不动。
于雷的唇似有心似无意地在陈可的脸上摩擦,眼睛,鼻头,双唇四周……
他终于张口了,但不是为了一个深沉的湿吻,而是为了说话。
“哥,我们是不是很有缘?”他轻轻地问。
“当然了,我不知道谁比咱俩更有缘了。” 于雷三心二意地回应着,手上的动作却
没停,渐渐地伸向了更为敏感的区域。
“我们真的很有缘啊。”陈可重复着,“要是有神仙的话,我一定要好好谢谢他让
我能见着你。”
陈可的每一句话都成了燃烧在于雷胸腔里的火焰的助燃剂,他色胆包天,居然实实
在在地吻起了对方的脸颊。
陈可把脸移开一些,避开了于雷的亲吻。他睁开眼睛,直视着于雷,于雷不由得停
下了自己的动作。
“哥,咱们真的很有缘么?”他还是不依不挠地问。
“真的……” 于雷有点发愣,不知道该怎么更加明确地表明自己的态度。
“哥,你真的特好。”他闭上了眼睛,钻进了于雷的怀里,“你一直做我哥哥就好
了,一直做朋友,特别特别好的……”
“哥哥……”于雷也无暇去考究陈可说的话,只是觉得心里暖暖的,他打算应完了
这句话,就顺势在他的唇上吻下去,从此,他会把自己心掏出来给他,永远做他的好哥
哥,好“朋友”……
可是,他噎住了。他感到脖子上湿湿的,有温热的水流,象小溪一样,从他的脖颈
上流下去,流到了枕头上。
他的手停住了,只是紧紧地抱着他弟弟。他知道他心里有痛苦,有长期的忍耐,忍
耐他家庭的冷漠,忍耐他父亲的性格,忍耐因为他的个性而给他带来的与社会的隔离感
,忍耐这种隔离感所导致的孤独……他知道,他知道的……
他害怕失去我,他肯定是害怕失去我的,否则他为什么会哭泣?他需要我一直做他
的哥哥,一直做他的朋友,特别特别好的。我要和他牵手,他不会不答应,因为他不愿
意失去我。那……如果我要他的唇,要他的吻,甚至要他,他会给我么?他会的,一定
会的。只要我现在做,不管任何事,他都会接受。我可以很肯定地做这个判断!但是…
…这算什么呢?友情和肉体的交易?他爱我么?我要他爱我!全身心地爱我!
我现在的角色,是他的哥哥,是他特别特别好的朋友,不是恋人。我不能用我作为
一个朋友、一个哥哥对他的关心和爱护去交换相爱的某些形式,因为我所要的不只是那
个简单的形式,或者动作。
我要他爱我,象我爱他一样。
于雷放弃了那个打算,轻轻拭去了陈可脸上的泪水,抱着他进入了梦乡。他秉持了
那一点点不乘人之危的道德信条,也很理性地分析了他当前的角色,他坚信,这个“哥
哥”的角色其实和恋人就只有一步之遥了,因此,他比任何时候都更有信心——在这段
即将成型的恋情上。
他睡得很塌实,在梦里,于雷看见了幸福的到来。
45、于雷
一个礼拜并不象它听起来那么长,几个囫囵觉的功夫,也就过去了。
自从陈可的父亲知道了于雷的身份,他在青岛的旅程便更加惬意了起来,吃喝用住
,行车代步,都是比照着国宾级待遇来的。于雷只道这是陈叔惦记着与他父亲旧日的交
情,因此格外厚待,但其中的实情,恐怕并非如此。
一天晚上,在陈家宽大的客厅里,陈可的父亲点着烟,不经意地跟于雷说起道:“
要不是你父亲,也没有我的今天啊。”别误以为这是感恩戴德的话,这是一个快五十的
中年男人隔着一千多公里,在跟另外一个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