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六问道,“阿纳还说了什么?”
鸿煊端起粥,放了很多糖,一边用勺子轻轻搅拌着,一边说,“阿纳说,这次押运母亲的是父皇刚刚赦封的七杀。绰号‘玛瑙’。”
话音落定后,鸿煊将视线移到了子蝉穆青的脸上。
子蝉穆青面无表情,拿起小二刚刚送上来的馒头,一边吃一边说,“我不认识他。原玛瑙在几年前死于瘟疫,如今皇上新赦封的玛瑙,我还未曾认识。”说完,放下了手中的馒头,看着鸿煊,又问道,“二爷有何指示?”
鸿煊垂下眼睛,沉思了片刻,“我要拿到他的戒指。”
“那枚玛瑙戒指?”子蝉穆青眉头紧紧皱在一起,“要那何用?”
鸿煊没有回答,反而伸手轻轻从子蝉穆青的手指上取下了他的戒指,当着子弹穆青与小六的面,戴了上去。鸿煊还没来得及伸手向两人展示自己手上的戒指,子蝉穆青就先没坐稳,狼狈地从椅子上摔到了地上。
当他搀扶着桌子起身的时候,脸上已经毫无血色。
他直勾勾地盯着鸿煊手指上的金戒指,良久,竟然说不出一句话来。
倒是小六先开了口,“原来太子殿下是金系。”他并不知道鸿煊先前戴过千夜希的珊瑚戒指。
“不,”鸿煊笑得温婉淡然,“我是全系。”继而转头看向了还杵在一边瞠目结舌的子蝉穆青道,“现在,你知道我搜集戒指有何用途了吧……我要搜集全七枚戒指……如今难得与玛瑙相见,不取他的头颅,也要取他手上的玛瑙戒指。”
就在这时,只听天空轰隆一声闷雷,响彻天庭。客栈里的客人纷纷缩了缩脑袋,埋怨着这鬼天气。唯独鸿煊、子蝉穆青、小六三人还在正襟危坐于客栈最中间的一张桌子面前,细嚼慢咽着早饭,等候即将到来路过此间客栈的,淑媛的囚车。
“他是七杀中的人,还请二爷饶他不死,戒指我自然会奉上。”子蝉穆青最终给了鸿煊一个交代。
鸿煊嘴角溢出一抹微笑,“谢谢师父。”
“不用谢。”
“面具准备好了么?”
小六从腰间口袋里掏出三张人皮面具,放在三人面前,道,“一切准备好了,就等囚车经过。”
“嗯。”鸿煊点了点头,说,“父皇定然会早已预料到我今日会来劫法场,肯定会在法场周围布置了重兵把守。我们要避重就轻,要在囚车行驶的路上就要将母亲救出来。所以,路过客栈时,我将烟扔在地上踩灭为讯号,师父你去开囚车车门,小六跟在身后掩护。而我则在暗中……对付意外情况……”
与鹭泽交手,鸿煊这是次。
他非常清楚鹭泽的特点,所以鹭泽也占不到什么便宜。
而鹭泽也很清楚鸿煊的心思,所以鸿煊也占不到什么便宜。他也考虑到了鸿煊会在路上设伏,恐怕会直接劫囚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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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候的时间非常漫长。
鸿煊戴着人皮面具,慵懒地倚在客栈的门边,抽了一根又一根的纸卷烟。烟头已经扔了一地……
而子蝉穆青和小六则候在二楼的露天阁处。大雨迟迟未下,乌云几乎压在两人头顶。子蝉穆青脸色并不轻松,而小六更是一脸紧张。虽然都戴着人皮面具,但是浑身上下发散出来的嗜血的气息,已经让很多人意识到即将有一场血战发生。
客人们纷纷离去。
鸿煊淡淡地看着纷纷离去的客人,嘴角浮出一抹冷笑。看来老天也在帮他,不用顾忌到这次会伤害平民百姓了……鸿煊又想到了之前次战役。圣零鹭泽派来的将军是千夜袅。他没有带领士兵前来攻堡,而是率领了一批塞浦路斯旁边的村落的黎明百姓。鸿煊骑马,远远地看着千夜袅阴鹫的微笑,一边下令鸣金收兵。
这是打仗,而不是让一群手无寸铁的黎明百姓来做前锋。
而千夜袅就是看中了鸿煊不愿伤及无辜的特点,才专用调用了这些百姓,好好地戏弄了鸿煊一番。
这次不会了。
大暴雨,很少人会围观这次监斩。
唯一围观的,恐怕就是鸿煊他们三人。而这,正是鹭泽召唤暴雨的目的,同时也是他所希望看到的。他希望即便在暗处,也能一眼看到现身救母的鸿煊。
鸿煊倚在客栈的门边,重新低头燃了一根烟。
继而听见了不远处传来的扰攘嘈杂之声,闻声看去,便看到了大队人马浩浩荡荡地走来。再一眨眼,便看到了囚车。不远处囚车里,面如土灰的……娘……
鸿煊的心被狠狠揪住了。
“娘……”鸿煊喃喃道,差点忍不住,便冲了上去。
最终还是忍住了。
他垂下眼睛,默不作声地静静等待囚车的经过。余光中,他撇向了为首的骑马的年轻将军。好一张清秀稚嫩的少年的脸,他大概与自己同岁。鸿煊的视线微微下移,便看到了他手指上带着的引人注目的玛瑙戒指。
队伍一点点一靠近了鸿煊。
时间开始过的非常慢,非常慢。仿佛一丝一毫之间,都隔着不可逾越的永恒。鸿煊感到了呼吸的困难,心悸感让他额头开始冒汗。他夹着烟头的手指开始颤抖,一点一滴地等待着。
街上非常安静,乌云压抑着,连小猫小狗都被迫沉默了。
苍蒙少城的身体错过了客栈,鸿煊深深地吸了一口烟,然后悠悠地吐了出来。接着,便是囚车。鸿煊忍住不去看囚车上的母亲,将烟头轻轻扔在地上,在用脚尖碾灭。
子蝉穆青和小六从二楼一跃而下。
子蝉穆青直奔囚车,而小六掩护。
队伍打乱。
但是谁都不是子蝉穆青的对手,尤其是在戴上金戒指之后的子蝉穆青,刀枪不入!
鸿煊转身走进了客栈,躲在了暗处,偷偷地窥视着,当他看到子蝉穆青如愿以偿地救得母亲的时候,嘴角露出一抹欣喜的微笑。
子蝉穆青让小六带着女子先走,自己却转身对付苍蒙少城。他还要完成鸿煊交代的任务——拿到苍蒙少城手里的戒指。苍蒙少城毕竟是刚刚加入七杀的成员,操纵戒指并不到如火纯清的地步,对于子蝉穆青来说,小菜一碟。
小六带着淑媛躲入客栈,鸿煊高兴至极,忙去迎接。
就在鸿煊忐忑不安的心可以放下的时候,天空瞬间降起了倾盆大雨。雨点如同落面筋似的,撞击着地面。鸿煊突然顿住了脚步。
这一切未免进展的太过顺利!太顺利了……
鸿煊脸色地倏志绷紧,下意识地预感到子蝉穆青有危险。猛地冲了回去找子蝉穆青。
隔着浓密的雨帘,鸿煊看到一个高大的男子,手里操纵着金色光刃,朝前浑身湿透的子蝉穆青刺去。而子蝉穆青狼狈地躺倒在地,口吐鲜血,毫无招架之力。
鸿煊只感觉浑身颤抖。
即使大雨将视线扰得再模糊,鸿煊也能看出来,那个男人的身影这么熟悉……应该是鹭泽吧……
他看到了鹭泽手里拿着的没收来的金戒指。
“不————”
鸿煊想也没想,便冲出了雨帘,用身体替子蝉穆青挡住了男人刺向来的金色光刃。
第156章雨过天晴
大雨瓢泼。
肆无忌惮地洗刷着地面,血水混着污水一同流向低洼处,汇聚在一起,形成暗黑色的浅泥潭。
圣零鹭泽没有意识到会有人中途冲出来,有些意外地收起了手中的金刃。俊眉凛了凛,锐利的视线直勾勾地射向了前来挡剑的陌生少年。
刃锋轻轻擦过鸿煊戴着的人皮面具,裂开一道口,并未伤及真正肌肤,所以并没有流血。
但是鸿煊还是感到了明显的刺痛。
他伸手摸了摸脸,心里一阵冷汗,幸好有这人皮面具挡着,差点被毁了容。
雨声也捧住了周围迭迭不断的呻吟。
雨帘也掩住了圣零鹭泽看向鸿煊的视线。
只见圣零鹭泽慢条斯理地挥动手里的金刃,俯视着鸿煊,话语低沉而威严,“走开。”气宇轩昂的俊脸,冷若万载玄冰。
鸿煊抬起了眼睛,看见了八年未见的圣零鹭泽。
明明是八年未见,宛若隔世的时间……但是今日竟然得以相见,感觉却超乎自己的想象……像昨日才暧昧亲昵过一般,如此熟悉。他的声音依旧如八年前那样,深沉。
只是比八年前要黝黑许多。
身形并没有多少变化,宽阔精壮的肩膀,高大笔直的身材,何时何地都会是万众瞩目的焦点。
鸿煊抬手,抹掉了脸上的雨水,强撑着身体站了起来,看着比自己高大的鹭泽。他脸颊上带着胡髭,看上去有些倦怠,深紫色的眼睛却是一如既往的明亮。
都说岁月不饶人。
但是换到圣零鹭泽身上,这句话仿佛换了另外一种意义。
圣零鹭泽成熟的魅力,被岁月刻进了骨子里。
“还不走?”圣零鹭泽问道。
鸿煊似乎从里面听出了温柔的好意,心狠狠一抖,张了张嘴,却没有说出话来。他该说什么?母亲被父亲判了死刑,自己前来劫囚车,不先救母亲,难道还要对这个男人投怀送抱?
不不不!
来这里的目的是救师父。
“你可知道他是何人?”圣零鹭泽道。用剑锋指着倒在地上口吐鲜血的子蝉穆青。
鸿煊摇了摇头。
圣零鹭泽说,“他劫囚车,按律当处于剐刑。”
鸿煊大惊失色,惶恐万分。
剐刑,威切尔十大极刑之首。先把棍棒钉入骨髓,再用刀尖割去身上的血肉,一点点令其尸体腐蚀瓦解。
“不……”鸿煊咬往嘴唇,发出轻微的哀鸣。转过身去,弯腰扶起倒在雨水里的子蝉穆青,将毫无防备的背部留给了圣零鹭泽,丝毫不畏惧他。
因为鸿煊很清楚圣零鹭泽的性子,他从来不会伤及手无寸铁的人,不像一些持强凌弱的自命不凡的舞刀弄棍的人,会点功夫便非要在人前人后展示。
圣零鹭泽从来都不会对一个小孩子动粗。
“你要干什么?放下他。”圣零鹭泽淡淡地说。
鸿煊终于听出低沉的嗓音里带着不耐烦的意味,便轻声回答道,“自然是救他。”
“你打不过我。”
“求你饶了他。”鸿煊思考了很久,才用‘求’这个字。
圣零鹭泽微微皱了皱眉。有些意外,面前的少年,举止行为并不符合他平平相貌。他的身手投足都带着格外优雅的气质,出身应该非常尊贵。不由得问道,“你是谁?”
“我是他的徒弟。”
“叫什么名字?”
鸿煊弯下来的腰直了起来,他转过了身,重新直视圣零鹭泽。半晌,才嘲讽似的勾起了嘴角,吐出了两个字,“鸿煊。”
圣零鹭泽明显愣了一下,手里的光剑消失。
“父皇想起来了?”鸿煊轻柔的声音,在强大剧烈的暴风雨中,反而韵着淡淡的诱惑,“还是早已忘记了?”话音刚落,便主动揭开了人皮面具。
隔着瓢泼的雨帘,圣零鹭泽看到了一张美艳到惊人的脸,原来,真的可以让他停止呼吸。
鸿煊微笑,露出雪白的牙齿。
鸿煊长高了,已经不再去变腰专门触摸他的脸颊,如今,只需伸出手,便能透过雨帘,摸到了这张被雨水打湿的脸。他的浅紫色的眸子还是一如既往的澄澈,只是经历了八年的散漫,眼神里充斥着吉卜赛的野性。
宛若一朵美丽的野花,妩媚地绽放着。
这是他放出去的小猫。
如今已经回来了。
圣零鹭泽肆无忌惮地抚摸鸿煊的脸,享受着指尖的滑凉。
鸿煊偏关,躲过他的手掌。
圣零鹭泽这才意识到自己已经对着这双勾魂摄魄的电眼失神很久。
放纵他太久了,越来越难驾驭了……
圣零鹭泽深深吸了一口气,手臂用力,将鸿煊一把拥进怀里,变腰去嗅他脖颈的味道。
“鸿煊。”
只听怀里的鸿煊轻声说,“有人来了。”
鸿煊这次并没有说谎,他看到不远处赶来的禁卫军。排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