维斯克淡定地看她一眼:“有什么事情吗?”
凯伦喉间一滞,摇头扯开了话题。
事实上,维斯克是十天以后才发现一丝不正常的。
维斯克一向工作繁忙,最近美国的分公司更是出了点事端需要他去处理,因此他在这十天内只给克多里打了两三个电话,都处于无法接通的状态,让他颇为诧异,但也没多想。
但是十天了,当第四个电话仍旧是无法接通后,维斯克终于感觉到一点异常来。他发短信,没有回音;打电话,无法接通。当他在社交网络上准备找克多里的时候,却发现自己竟然被对方拉黑了!
这是什么意思?
维斯克当机立断地让助理飞往柏林,看看克多里到底是出了什么事情。然而当他的助理回来后,却十分平静地回复给他:“埃尔德先生,斯劳特先生并没有任何异常,今天早晨我将您的话带给了他,他表示欢迎您随时到柏林来玩。”
手中的笔“啪嗒——”一声用力地被按在了厚实的红木桌板上,昂贵尖细的笔头倏地这段,墨水也渗透进了纸张里。
那助理被维斯克阴沉的脸色吓得浑身一抖,接着才在后者压低的声音里,胆战心惊地离开了办公室。
……埃尔德先生怎么突然生气了?!他好像刚才没有说什么啊。
当天傍晚,维斯克直接买了机票飞往柏林,刚下飞机便直奔着克多里的公寓而去,但是在他输入密码的时候,却惊讶地发现密码已经被换掉了!
沉吟了片刻后,维斯克开始敲门,但是让他更惊讶的是:已经晚上十点了,克多里竟然不在家!
这个时间虽然算不上多晚,但是维斯克知道,克多里是一个恋家的人,没有必要的事情很少会出外玩乐。
思考了一会儿,维斯克直接打通了凯伦的电话,在后者没好气的一句“这么晚了干什么”后,维斯克语气冷静地问道:“克多里好像把密码锁改了,你知道新密码是多少吗?”
原本正昏昏沉沉的凯伦一下子清醒过来,她敏锐地察觉到:“你去了柏林?!”
“嗯,我现在在克多里的家门口。”
“你去那里干什么!!!”
“克多里把我的电话拉黑了,社交账号也全部屏蔽了,我来看看到底出了什么事情。”
电话那边沉默了许久,接着凯伦才嗤笑一声,道:“维斯克·埃尔德先生,你只不过是我名义上的未婚夫罢了,我的弟弟和你并没有什么深入交流的必要,而他估计也不大喜欢你,所以就把你全部拉黑了。”
凯伦嘲讽的话让维斯克眉头一皱,没有理会对方的讽刺,维斯克又问道:“密码锁是多少?”
“告诉你?你别做梦了吧!早点离开柏林,你别再骚扰我的弟弟!”
话音刚落,凯伦便挂断了电话。等维斯克再拨打过去,便发现对方已经关机,这让他不由地黑了脸。
从来没有在任何地方受到过这种冷遇,就算维斯克性格沉稳冷静、喜怒不露于色,也不免有些薄怒。他抿了抿唇,直接靠在门旁的墙壁站着,打算干脆等房间的主人回来好了。
但是这一等,维斯克没想到,竟然足足等了两个小时!
当附近公园里的钟声嗡嗡地敲响12下后,维斯克终于听到电梯口传来“叮——”的一声,他赶紧抬头,一看到爱人熟悉的身影,便开口问道:“这么晚了,你怎么才回来?”
克多里见到他也是一副惊讶的样子,然后笑着说道:“我听凯伦说您在这里,以为这么晚了您已经回去了呢。今天晚上柏爱开了庆祝会,所以我就呆得晚了一些,您是有什么事情来找我吗,埃尔德先生?”
“你知道我在这里等你,却仍然……”声音戛然而止,男人冰蓝色的眼眸里闪现过一道不可置信的光芒,半张着嘴愣了许久,维斯克才开口问道:“你刚才……叫我什么?”
只见克多里淡然地翘起嘴唇,笑道:“维斯克·埃尔德先生,我真的是以为您已经先离开了,所以才没有立即赶回来,害您在这里白等了很久。不知道你大半夜的找我是有什么事情吗?毕竟您只是我姐姐的未婚夫,我和您的关系还不至于亲密到直呼名字的程度,所以……”
“称呼您为埃尔德先生可以吗?”
第306章 十年9
克多里是一个脾气温和的人,正如同现在,即使他疏远礼貌地称呼着“埃尔德先生”,也依旧带着优雅的笑容。维斯克知道,这是他对待大多数人的态度,却绝对不是他对待自己的态度。
“你怎么了?”维斯克皱了眉毛,问道:“是有谁和你说了什么吗?这几天到底发生什么事情了?”
一边说着,维斯克一边伸了手打算去牵克多里的,却被后者淡定地躲开。维斯克的手一下子僵在了半空中,他惊讶地看着克多里,却见自己的爱人此刻正一脸为难地看着自己,笑着说道:“虽然这样说有点太直接了,但是埃尔德先生,我想九天前我应该用朋友的电话给您发过短信的,我们已经撇清关系了的。”
真正的遗忘不是再也不提,而是等到你再提起来的时候,平静得仿佛从未发生过一样。
维斯克微微缩紧手指,良久,才低声道:“这些日子我一直很忙,我没有收到你的短信。什么是分手?为什么突然要分手?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克多里淡笑着摇首道:“埃尔德先生,并不是分手,我们根本没有在一起过,怎么能算是分手呢?只是把一些不该有的关系彻底地斩断罢了。”顿了顿,克多里用指纹开了密码锁,打开门后转首问道:“今天已经不早了,您是现在去找酒店、还是直接在我这里线对付一晚上?”
闻言,维斯克一愣:“你让我进去?!”
克多里温和地笑道:“您怎么说也是我姐姐的未婚夫,既然来了柏林,我当然要作为东道主稍微招待一下的,我又怎么会在凌晨赶您出去呢?”
听着这话,看着对方平静的笑容,维斯克的心一点点地沉了下去。
他最害怕的不是克多里的愤怒,更不是克多里的失控,而是就像现在这样,用这种冷淡疏远的态度来面对他,用这种和旁人无异的语气、笑容,来看着他!
这不对,这绝对不对!克多里不该这样对他的!
大脑在极度混沌的情况下高速运转起来,维斯克突然意识到:“是那天晚上你在我的耳边问了什么话吗?我当时说了什么,让你决定要这样对我?当时到底发生了什么?”
俯下身子换鞋的动作没有一点停顿,克多里一边起身,一边无奈地道:“是的,那天晚上我问您是不是还不想解除婚约,您说不会解除。”
维斯克猛然明白过来!他踏步进了门内,顺手将门带上,接着道:“克多里,你给我一点时间。现在这个阶段我和凯伦都需要对方的帮助,再过一段时间,说不定就可以解除婚约……”
“您要换鞋吗?”克多里微笑着打断了维斯克的话,后者惊讶地睁大了双眼,却见眼前这个俊秀的男人正无奈地道:“家里还是有一次性的拖鞋的,麻烦您先将就一下了。”
这种平淡的态度让维斯克更加紧张起来:“克多里,再等一段时间,我就可以……”
“埃尔德先生。”克多里抬首看向对方,碧绿色的眸子如同深邃的潭水,仿佛要将维斯克吸进去,他说:“我曾经很爱您,很爱很爱您,这我得承认。就算现在,我也承认我对您的爱意也没有完全磨灭,可是我却知道,我不能和您在一起了。这个世界上并不是只要喜欢就都能在一起的,我无法欺骗自己再和您这样浑噩地继续下去,这样的话,您能理解吗?”
“你并没有不喜欢我,那为什么还要和我分手?”
“埃尔德先生,您又搞错了,我们并没有分手,事实上,我们并没有在一起过。如果一定要说,我们过去的关系可能比较类似于床伴和情人吧。您的亲朋好友不知道我的存在,我的亲朋好友也不知道您的存在,从某种意义上而言,我们或许连情人也算不上呢。”
“克多里,你是在怪我吗……”
“不,我已经不再怪您了。”克多里俊雅白皙的面容上露出一抹温柔的笑容来,这个笑容一如维斯克这些年来喜爱的一样温暖,但是接下来克多里的话,却让他整个人都坠入冰窖:“责怪,是要建立在对对方抱有希望的基础上。然而埃尔德先生,我真的对您没有任何希望了。”
“我的感情已经冷了,那份爱还在那里,但是我只是知道它的存在,却再也无法感受到它了。埃尔德先生,七年的时间足够让所有的热情全部消磨干净,感谢您对我这些年来的照顾,说实话,您还是一个不错的床伴。”
手指紧紧地捏住,维斯克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你刚才说……我是一个不错的床伴?”
克多里有些为难地笑道:“从一些方面来说,您确实是个不错的床伴。好了,现在时间也不早了,您要休息吗?我明天还得早点去乐团,得早点休息了。客房前几天正好整理过,东西都是齐全的,您请放心。”
一边说着,克多里一边抬步离开了玄关。到这个时候,维斯克仍然有些怔愣地看着他。他注视着克多里渐渐远去的背影,那消瘦的身形逐渐融入进了客厅朦胧的灯光中,好像月光一样美好而又难以触摸。
心中陡然一疼,维斯克忍不住地高声问道:“克多里,你是要……抛弃我了吗?”
克多里脚下的步子一顿,然后回过头,哭笑不得地回答道:“埃尔德先生,我们并没有在一起过,您这样的话真是太逾矩了。即使您与我的姐姐只是协议上的婚约,但是我这些年所做的事情,其实是很对不起她的。以往我被感情蒙蔽,不顾内心的谴责和您在一起多年,这是我的错,是我犯下的罪过。但是现在我只想用更多的时间来好好弥补凯伦,让自己内心愧疚不再加重。”
仿佛没听到他的话,维斯克又重复了一遍:“克多里,你是要抛弃我了吗?”
克多里慢慢地正了颜色,再次郑重地说道:“埃尔德先生,我必须得再说一遍,我们从未在一起过,就更不用说抛弃您或者分手这种话了。您是我姐姐的未婚夫,我们这七年已经犯下了很多无法挽回的错误,现在回到原点,或许还来得及。”
“克多里!”
男人冰蓝色的眼睛已经发红,维斯克站在玄关里,就这么睁大眼睛死死地盯着客厅里的、曾经的爱人,他俊美深刻的脸上并无表情,金黄色的发丝有些凌乱,使他再也不像往日里那般如同太阳神般耀眼,反而显得十分憔悴颓茫。
克多里问道:“是,埃尔德先生,您叫我还有事吗?”
“克多里,你是真的要抛弃我了吗?”
一字一顿地说出口,维斯克眼眶通红,嘴唇也渐渐发白。但是让他更受打击的是,看这自己的这番模样,眼前的爱人也依旧平淡冷静地笑笑,接着重复着那句话——
“埃尔德先生,我们从未在一起过,有哪儿来的抛弃?”
一整个晚上,维斯克·埃尔德都站在狭窄的玄关里,没有动上一步。即使克多里询问他是否要去客房看看,维斯克都没有移动脚步,只是微微低首看着玄关的地面,一声不吭。
面对维斯克的执着,克多里无可奈何地叹了一声气,径直地走近了自己的卧室,竟然没有再多管他一句。而等到卧室的灯光彻底地熄灭后,那个站在玄关处的男人终于慢慢地瘫坐在了地上,后仰着靠在冰冷的门板上,痴然地望着屋内的黑暗。
冰蓝色的眼睛里透露着迷茫和彷徨,不知道过了多久,眼泪就这么顺着眼角流了下来。
距离维斯克·埃尔德上一次的哭泣,已经是二十多年前的事情了,那时候他的亲生母亲刚刚去世,他在巨大的悲痛中看着自己的父亲将一个美艳的女人带回了埃尔德家族的大宅。
那时候起,他便明白了,婚姻和爱情是一件多么可笑的事情。
母亲咽气的上一秒,父亲还握着她的手,鼓励她要坚持下去、不要离开他们。而等母亲病逝后,他便迫不及待地将情人和私生子带进了家族,就在母亲逝世的房间隔壁偷情。
从那一刻起,维斯克·埃尔德的心就已经彻底地冷了。
他要权利,他要事业,他要地位,他要金钱。
这些东西是永远不会背叛他的,而他会牢牢地掌控着这些东西,将它们把握在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