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自己腿上休息,目光扫过唐川身上缠着的层层绷带,“还痒吗?”
“痒。”唐川声音闷闷的。伤口大部分都结了痂,正是最痒的时候,但他又不能挠,甭提有多郁卒。只有贺兰才是他的良药,他的吻能让他平静下来,暂时忘记身体其它部分的不适。
没一会儿唐川就睡着了,嘴巴微张着均匀地呼吸,贺兰就静静地陪着他,指尖拂过他的脸颊,眸子里倒映着暖洋。
另一边,乔伊在充满‘友善’的目光中,施施然入住了高塔贵宾酒店,房间里标准配备一张桌子一张床,门口还有两个站岗士兵,服务相当周到。
同时,莱茵从高塔里走出来,一路上碰到的人都像平常一样跟他打招呼,可是大家都没有唐川那样的好演技,关切的眼神太过明显。刚出门,莱茵就逮到两个始作俑者。
“听好了,大家一定要装作什么都不知道的样子,知道吗?”薄言跟旁边几位队友耳提面命,“一定不能让莱茵小宝贝感到伤心。”
“对对对,大家一定要呵护小宝贝敏感脆弱的小心脏……”查理接话,旁边的伊莉娅也一副义愤填膺的样子,不知道为什么。
莱茵站在他们身后,“哦,小宝贝?敏感脆弱的小心脏?”
全场鸦雀无声。
查理讪讪地回过头来,“啊哈哈哈副队啊……”
你的副队莱茵举起了屠刀,友谊的小船说翻就翻。
一群人被莱茵杀人的目光撵得作鸟兽散,莱茵无奈摇头,队里一群活宝,心情不好的时候逗一逗,倒是能让人立刻开心起来。
如果忽略掉那些三不五时就冒出来的奇葩昵称的话。
但莱茵很忙,他没空去管这些,也没空去理会让查理他们担心的那件事,他只是很忙,忙得好像没有一丝丝可以空下来的时间。忙到晚上,他才再度回到高塔,迎面正好碰上一个士兵拿着些带血的绷带出来扔,他立刻皱眉把人拦下,“怎么回事?唐川的?”
“哦不是,这是乔伊的。”那人说到乔伊的名字,还小心翼翼地瞥了他一眼。
莱茵挥挥手让人走,自己却停在原地怔愣了一会儿。
乔伊受伤了?什么时候的事?
随即他又回过神来,乔伊受伤又关他什么事呢?他们早就应该没有任何瓜葛了,不是吗?
但是晚间的时候,乔伊忽然发烧了,就连贺兰都专门下来问了一句。钱少泽去给他看过,他肚子上有枪伤,因为长途奔波没有得到良好的治疗,所以有些发炎。可虽然说不是什么致命伤,乔伊白天来的时候那优雅随意的姿态还历历在目,完全看不出有任何身体抱恙的痕迹,也是够能忍的。
如果不是因为炎症发烧,或许他连提都不会提。
莱茵一个人去顶楼吹风,手里拿着根从第九军团的某个小士兵那儿讨来的烟,他还记得那小士兵掏出烟盒的时候一脸惊讶的表情——莱茵看着就不像是会抽烟的。
莱茵确实不常抽,只是偶尔为之,他本身很讨厌这种会让人上瘾的东西。抽完烟的时候已经是半夜,他转身回房,路过走廊里某间房间门口时,脚步却慢了下来。
目光在那门牌上一扫而过,脚步虽慢,但是没有停,哒哒地过了转角。
几秒后,那脚步却又迈了回来。
莱茵冷着脸推开房门,悄无声息地走进去,站在床边借着月光打量那人染着病色的眉眼。也许只有在这时候,他才看起来那么人畜无害。
他只是看着,什么都没做。过了不知道多久才神使鬼拆地伸出手,可是稍稍回神,那手就在中途拐了个弯,把落下的被子扯了扯。莱茵脸色不善,似乎有些气愤,也不知道是在生谁的气。抿着唇,转身又走了出去。
关上门的刹那他背靠在门上,像个泅水的人,大口地呼吸着新鲜空气。
门内,应该睡着的人却已经睁开了眼睛,向着半空中伸出手,月光从指缝里流走,悄无声息。
☆、第177章 初遇
“我需要追加一个条件。”贺兰沉声。
“我觉得我们的诚意已经给得够足,少将你的条件未免有些太多了。”乔伊悠然地靠在椅背上,声音因为生病而放轻,却丝毫没有影响它的力度。
会议室里,两人你来我往,那外放的气场互相倾轧,搞得其他人噤若寒蝉。而这样的场景,从昨天到现在,丝毫没有停止的迹象。
这场谈判,看起来不会轻易完结。
一个多小时下来,乔伊的精神已经有些萎顿。虽然他跟贺兰只是做做样子,但贺兰可真是一点都没放水,那气场碾过来,逼得乔伊必须得打起十二万分的精神来应对。哪些话,是故意说出来的假话,哪些话,是真的谈判的内容,都需要去判断。
但俗话说的好,最了解你的,往往是你的敌人。贺兰和乔伊严格来说不算是敌人,但对对方的心性都很了解。
一场好不容易结束了,乔伊回到房间里,就再也绷不住,坐在床上揉着眉心,头痛。然而那对劳什子情侣还不放过他,咻地一下,唐川就出现在房间里。
多亏了自小的好教养,乔伊没有对他翻白眼,“你们是说好了轮番上阵么?”
“怎么,你不欢迎啊?”唐川笑眯眯地盯着他,摊手,“你的痛苦,就是我的欢乐。上次你把我搞进医院,我还没跟你算账呢。”
乔伊无奈,“我该庆幸你现在揍不了我吗。”
“不,你没听说过有一种攻击叫灵魂恸哭吗?”
我还真没听说过……
唐川站在窗边,目光幽幽地对着窗子里洒进的日光伸出手,“啊,也不知道昨晚是谁,对着月光独自伤神呢,神情落寞不忍直视啊,要是碰到他我一定得当面问问他,这是失恋了还是咋地啊……”
乔伊:“……”
当初怎么没把唐川直接搞死呢?
唐川看他郁闷,自己就开心了,“你这是活该啊,不作死就不会死。”
乔伊问:“所以,你现在能看到圣苏里任何一个角落的情况?”
“你猜?”唐川耸肩,“别扯开话题,我们还是回到月下伤神的这个事情上来。”
乔伊苦笑,随手把领带解下,“所以,你想说什么?让我远离莱茵?我想我一直跟他保持着相当的距离。”
“有些关系不是保持距离就可以的,比如父子,你能随随便便就断绝关系吗?哦错了,放在你身上还真可以。”唐川言辞犀利,对于乔伊他可没有半点手下留情的意思,“如果排一个华京渣男排行榜,你一定可以排进前三。”
“所以呢?”乔伊说。
唐川却说:“没什么所以,按照我刚才所说的,得出的结论又与事实不符,于是我往前推了推。刚开始我之所以觉得你渣的,是因为你就是渣,你利用身边的所有人,你的父亲、下属、弟弟、未婚妻,还有我、谢宁,一次不够那就用两次,虽然这很渣,但不得不说你的方法是最快捷有效的。你这样的人看起来毫无弱点,因为没有人可以让你在乎,但是我最近发现一件很奇怪的事情,你竟然真的跟莱茵保持距离了。”
“这有什么不对吗?我们已经决裂了,这不正是你所希望的?”乔伊的眸中闪过一丝微不可查的幽光,拿起床头的药,拧开了药瓶子。
唐川忽然凑近了,嘴角挂着蔫坏的笑,“你看,你在用这些小动作,试图掩盖自己的心虚。”
乔伊给自己倒出两粒药,不以为意,“你继续。”
如果是别人,还真能被他这反应糊弄过去,但唐川可不是别人,“按照你一惯的行为来分析,莱茵对于你来说还有太多的可利用价值,但你为什么收手了呢?因为你对他的感情变了。你变得在乎他了,你舍不得了。你怕被人发现这个软肋,所以你早早地把他丢开。”
“我倒是不知道,你还有情感导师的这个职能。”乔伊没有承认也没否认,反问:“你既然那么关心他,那对我跟他保持距离应该是乐见其成的,为什么要来跟我强调?”
“因为我忽然记起了关于穆林殿下的事情,然后发现了很多说不通的地方。”唐川的目光陡然变得凌厉起来,“我查过很多资料,殿下可以说是你少年时期来往最密切的朋友,可是为什么他死之后,你毫无反应?照你一惯的行为方式,你应该更倾向于走你父亲的那条路,而不是跟我们捆在一起,为什么又会变成现在这样?而且,狄恩虽然说很谨慎,有疑心,可你是他唯一的儿子,他对你的疑心,好像有些过重了。我现在很怀疑,你到底给自己安排的是一条什么样的路。”
“这跟莱茵有任何关系吗?”
“你不要跟我装傻,如果你出了什么事情,你觉得莱茵能真的袖手旁观吗?”唐川语气生冷,“我不管你会把自己折腾成什么样,莱茵不能有事,你懂吗?”
乔伊盯着他看了会儿,“你可真像只护雏的老母鸡,你放心吧,他可没你想的那么脆弱。话说,关于穆林的事,你想起什么了?”
乔伊到底心里怎么想,其实唐川也没什么把握,今天这番话只是为了敲打敲打,“我只是想起我见过他,在伽蓝星做手术的时候。他抱过我。虽然我不记得具体的细节,但是我能肯定他是站在我们这边的。”
说着,唐川不由眯起眼,“你是知情人,对不对?”
“更准确的说,肃峰和圣苏里的事情,是我透露给他的。”
乔伊站起来,走到窗边。洁白的衬衫上染着血迹点点,那病态的脸庞被阳光照得白皙得有些透明,“很惊讶是不是?”
惊讶,当然惊讶。唐川惊讶地一时都没有说出话来,按照乔伊这么说,这其中的渊源,远比他想得要深。
“那是圣苏里爆炸之后,大约过了半年吧,我去李家探望莱茵。那会儿他还是个小不点,总是打电话问我什么时候去看他,我就去了。那天我带着莱茵在街上散步,正好碰到街头有人在做演讲。”
那是一个酷热的夏天。
虽然很热,但是穿着小背带裤的莱茵还是紧紧抓着哥哥的手。难得出来逛街,他也不像其它小孩子那样好奇地东张西望,眼睛里就哥哥一个,哥哥走到哪儿,他就跟到哪儿,像个小跟屁虫。街头有演讲,他也没听明白是在讲什么,反正哥哥停下来听,他也就停了下来。
但乔伊对这演讲的内容很感兴趣,听得津津有味。
起初那是个女人在讲女权,后来又站出来一个男的,从女权开始一直讲到同性恋合法婚姻,进而再对现今的制度进行抨击。内容广泛,虽然大多是泛泛之谈,但最后的点评却很辛辣。比如他们敢直接对议会高层开嘲讽,一腔热血得有些中二病,却又不失毒舌本色。
乔伊就牵着弟弟站在人群外,站了许久。回过头时,恰好在人群里看到了同样驻足倾听的林玄。
两人的目光相遇,命运的齿轮就此转动。
“我从林玄那里得知了圣苏里的情况,然后把事情告诉了穆林。穆林恰好开始新一轮的巡防,于是在途中悄悄去了趟伽蓝星,你应该就是在那时候见到的他。”乔伊说。
“可是后来消息泄露了?”
“没错,狄恩不知道从哪里得到的消息,穆林没来得及向暮宫揭发圣苏里的情况,就被灭了口。”
“可是你还知情,当时你为什么不站出来?你的朋友,堂堂一位皇储被灭口了,你不感到愤怒吗?”在唐川看来,十几岁的乔伊或许还心怀热血,不然怎么会停下来听那样一场演讲,又怎么会跟林玄走在一起,还把实情告诉穆林?
乔伊勾起的嘴角里泛着冷意,“你知道我跟穆林最大的不同在哪里吗?我们虽然是朋友,但在很多事情上我们的意见是完全相左的。当年他固执己见,一定要用他觉得光明磊落的办法,把所有罪人绳之以法,事实证明,他失败了,而且败得很彻底。”
“所以呢,你决定要按照你自己的办法来?”唐川沉声。
“难道不可以吗?”乔伊轻松反问。
唐川皱眉,“我刚才的问题,你只回答了一半。”
话题又被他绕了回来。
乔伊就知道唐川不会那么轻易被他糊弄过去,但他走回床边坐下,却是不打算再回答了,端起水杯把药咽下,“很抱歉,剩下的问题,等过一段时间才能回答你。”
乔伊油盐不进,任凭唐川再怎么追问,都不肯回答,只不咸不淡地说一句,“你不是想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