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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公室内,所有的文件资料和证物被整齐摆放在桌子上,几个办案人员正对这些东西进行第二次的详细分析。而伊文思,作为本案最大嫌疑人,再次被提审。

    “这个玻璃瓶你记得吗?”办案人员将巴掌大的小瓶子放在伊文思面前。

    伊文思摇头,“不记得。”

    “这是在你家衣柜里发现的,藏得很深。”

    伊文思皱眉,是克里斯朵夫。

    被欺骗,被背叛,愤怒吗?

    好像有一点,不过伊文思经历过改宪会议那样的大波澜,此时此刻只有叹一口气,没烟抽的郁闷都比被背叛的郁闷大。

    然而对方接下来的一句话却让他惊讶地瞪大了眼睛,“这是一瓶香水,香榭丽9号。市面上很贵的一个牌子,贵族的公子哥常用,看你也不像是会用这种香水的人,朋友送的?”

    伊文思张着嘴,却说不出话来。

    对方也没再追问,拿出一包黑吉士,“要来一根吗?”

    ☆、第194章 乔伊说

    “请前往巴法络地的旅客尽快前往7号接驳口,飞船将在十分钟后出发。请前往巴法络地的旅客……”

    柔美的女声回荡在首都空港,戴着黑色礼帽的年轻绅士提着手提箱停下脚步,回头看了一眼茫茫人海。

    身边一个穿着旧旧的黑色夹克的男人,问道:“不想再见见谁了吗?”

    风吹过,吹起年轻绅士瘦削脖子上系着的一条蓝色丝巾。丝巾洗得有些发白,跟他全身上下考究的行头极为不搭,但他却好像没有注意到,摇摇头,“不用了,这里已经没有任何让我留恋的东西了。”

    “伊文思呢?你不想跟他解释什么?”男人问。

    他顿了顿,低眸看到飘舞的丝巾,说道:“道不同,不相为谋。”说着,他又问:“所有的东西都替我准备好了吧?”

    “是,包括你要求的钱,你一到巴法络地就可以全部提走。”

    “好。”

    这时,登船提示声又响起,他再度回头看了一眼,繁华热闹的华京倒映在他眼底,定格成老旧照片。而后他大步流星地往前走,再没有一丝停留。

    从今以后,奥斯帝国再没有一个叫克里斯朵夫的年轻议员,这个名字背负着它所有的罪与恶永沉水底。

    穿着黑夹克的男人,也就是谢宁,看着他离开的背影不禁说道:“为什么要放他走?留下他,岂不就是对付狄恩的一个重要人证,这不符合你一贯的作风。”

    链接两处接驳点的空中走廊上,乔伊透过透明墙壁远远看着,“狄恩做事滴水不漏,他既然敢放克里斯朵夫出来,必定已经销毁了所有能让他抓住的把柄。克里斯朵夫手里的秋水木都是路边垃圾桶里拿来的,你觉得这能成为证据?”

    “所以你一早就知道狄恩要对迦西下手,你这是借刀杀人,你也想让迦西死。”谢宁用的是肯定句。这整件事情里乔伊不显山不露水,很多人甚至忽略了他的存在,然而仔细一想,克里斯朵夫这枚棋子,竟是在老早之前就已经埋下。当时他们都以为克里斯朵夫只是乔伊的障眼法、牺牲品,然而在克里斯朵夫被狄恩怀疑被抓之前,乔伊竟然就跟克里斯朵夫做好了后面的约定——如果你有一天走投无路,来找我。

    走一步,思百步,说的就是乔伊这样的人。

    乔伊不予置评。

    谢宁皱眉,“你怎么知道克里斯朵夫一定会来找你?他说不定一个撑不住,就把你卖了。这可能就会变成狄恩的一个圈套。”

    “不会的。克里斯朵夫贪生怕死,还有些小聪明,我是他唯一活下来的希望,他不会愚蠢到把这个希望卖给一个根本不会饶过他的人。”乔伊看着克里斯朵夫的背影消失在前方的入口处,转过身背靠着墙,意兴阑珊地说:“人就是这样无趣的生物,虽然众生百态,但只要是人,终究脱离不了那身躯壳。迦西是这样,狄恩是这样,克里斯朵夫也是这样,一眼看穿,和花费一些时间看穿,有什么不同呢?”

    “你这样把人心都看得透彻,像棋子一样随意摆弄,又有什么意思?”

    “难道你要我故意装成一个愚笨的人,明明什么都看透了,却还要装作什么都不知道,陪他们玩那种愚蠢又无聊的社会游戏?”

    谢宁默然,“你也是人。”

    “所以说,我很讨厌人是群居的动物这一句话。”乔伊轻笑,“我们固然生活在同一片星空下,但我们都是独立的个体,有独立的思考。我能想到的,别人想不到,我能做到的,别人做不到,我就因此而成为一个异类吗?集体抹杀个性,很多时候我们成为什么样的人,并不取决于我们自己想成为什么样的人,而在于这个环境希望我们成为什么样的人。”

    乔伊一边说着,一边往空港外面走,“这就像工业化的流水线,了然无趣。但是人为什么一定要在乎别人的看法?女人为什么一定要为男人生孩子?就拿唐川和贺兰来说,阴阳大道已经被打破,旧有的规则不再适用,那就需要有人去制定新的规则。”

    谢宁蹙眉,双手插在口袋里也慢慢地往空港外移动。这是乔伊次清晰明朗地表达自己的观点,他很在意,“所以你觉得,制定规则的那个人会是你?”

    他忽然想起一个有关牧羊人的说法,所有的人类其实都是羊圈里的养,但羊圈很大,所以所有的羊都以为自己驰骋在草原而不是栅栏之内。而那个拿着鞭子的牧羊人,就是上帝。

    亡羊补牢,这个成语后来有了新的释义。

    总有那么一两头羊会冲破栅栏,寻求真正的自由。或者,他们会反过来用坚硬的角杀死牧羊人。于是,这就产生了两种结果。

    一,羊群获得了整体自由;二,那些冲出去的羊中有某一只得到进化,成为了新的牧羊人。

    所以,乔伊是属于前者,还是后者?

    不,或许还有什么别的原因,绝对不能用常理去揣度他。谢宁忽然想起一句话,说道:“你曾经跟我说过,你是一个单纯的理想主义者,那你的理想是什么?”

    乔伊这样的人,跟理想和信念这两个词真的好像八杆子打不到一起。

    乔伊走下楼梯,嘴角勾笑,体态风流。迎面吹来一个红色气球,乔伊伸手抓住,脚步不停地将它送回到前面一个小姑娘的手里,双方擦肩而过,小姑娘红着脸说谢谢。

    乔伊的身影逐渐被日光吞没,嘴角的笑意却到不了眼底,“这个问题我选择不回答,说出来就没意思了。要听热血演讲,你该去找伊文思。”

    语毕,乔伊的身影彻底消失在空港,而耳麦里,也再没有传出话来。谢宁停在原地,任周围行人跟他摩肩擦踵,兀自皱眉陷入沉思。

    他忽然发现乔伊对自己的形容相当准确,单纯的理想主义者。他所做的一切都为了最终目的服务,虽然他们对这个最终目的都持一定的怀疑态度。但不得不说,乔伊在这条路上走得异常坚定,近乎偏执,为名?为利?

    好像都不是。

    一刻钟后,乔伊出现在军部。

    优雅得体地与各位长官们行着礼,乔伊说道:“扣押四十八小时,没有规定直系亲属不能探视吧?”

    一人看着他的样子,不禁讥讽,“自己亲爹被关起来了,乔伊部长还有心情笑得出来?”

    乔伊笑笑,“恕我直言,各位还没有那个本事让我亚伯拉罕家的人哭。”

    “你!议会的人果然牙尖嘴利。”

    “过奖。”乔伊淡然问道:“现在可以带我去了吗?”

    乔伊既是议会的代表,又是狄恩的儿子,狄恩只是来协助调查,所以没人能阻止乔伊探视。几人只好让路,眼睁睁看着乔伊大摇大摆地走了进去。

    但是,隔墙有耳。

    乔伊刚坐下,就立刻按下了手中一个拇指大小的按钮,信号屏蔽器启动,瞬间就让所有的监控设备失效。

    “父亲。”

    狄恩抬眼,“事情办得怎么样了?”

    “按您来这里之前的吩咐,我时间派人去了伊文思的住所,但是搜出来的只有一瓶香水,没有秋水木的踪迹。不过在我之前那里已经去过两拨人,一拨是父亲您事先派去的,还有一波,像是只有一个人。”

    狄恩微微皱眉,“谢宁?”

    “对。”

    说着,乔伊正色,“父亲,您这次行动太鲁莽了。”

    “你也认为是我做的?”

    “父亲,我知道克里斯朵夫一直在您那里,况且,”乔伊顿了顿,“陛下的蓝色鸢尾从来不假别人之手,亲自打理,知道这点的人可不多。”

    毒就下在鸢尾花上,迦西从来不准别人碰他的鸢尾,视若珍宝。

    狄恩笑笑,既没有否认,也没有承认。纵使已经隔绝了监控,纵使是在儿子面前,他也不会轻易暴露任何漏洞。

    “不过说起来……”他悠悠靠在椅背上,摩挲着指腹,“蓝色鸢尾,那是穆林殿下最爱的花,我记得那时候,你跟殿下的关系最好。帝国双璧,大家好像是这么叫你们的,是吧?”

    “这都是很多年前的事情了。”乔伊说道。

    “是啊,都过去那么多年了。”狄恩也幽幽感叹着,“这些年你一定过得很痛苦。”

    乔伊眸中冷光一闪即逝,“还好。”

    “放心,我会为你保守这个秘密,不会有第三个人知道当年发生的事情。我看现在的娜塔沙身上倒是有些穆林的影子,她现在正需要人安慰,你可以好好照顾她,也算是帮穆林的忙。”

    “我知道,父亲。还需要我做些什么吗?”

    “稳住议会,其余的暂时不要插手。”

    另一边。

    黑夜的营地里升起了最原始的篝火,第九军团的汉子们忙里偷闲,正在空地上烤肉。贺兰体恤他们作战劳累,也就没有管。

    张潮生靠在墙边,双手抱胸望着熊熊烈火,眸中深邃如海,若有所思。

    薄荷拿着肉过来,拿手肘捅捅他的胳膊,“想什么呢?吃肉。”

    张潮生拿了一块,然而思绪纷杂,食之无味。他靠着墙根坐下,抬头看着满天星辰,忽然问:“薄荷,如果你知道了一个跟你有关的真相,但这个真相所牵扯到的人都心照不宣不愿意戳破,你会怎么做?”

    薄荷正嚼着一大块肉,腮帮子鼓鼓的,闻言跟着他一起坐下来,思考了一会儿,说:“按我哥的话来说,没有什么是一首歌解决不了的,如果有,那就唱两首歌。”

    “他这是剽窃。”

    “你难道知道每一句人生哲言的出处吗?”

    张潮生:“……”

    “你们在叫我吗?”薄言的声音不知道从哪个角落里传出来。

    薄荷翻了个白眼,“一边儿去!”

    “哦!!!”薄言回答。

    “既然这样,那你就也不要戳破啊。”薄荷说道。

    张潮生默然,盯着天上的星星,良久才说道:“就像星星都会有自己的轨道,真相,本来就是真相,不说破只是自欺欺人。”

    “通常这个时候,不说破会让自己过得更轻松一点。”薄荷说:“就比如我当初去参加甄选,我骗我妈说我去参加夏令营。但是我哥骗她说他去参加高校联合机甲精英训练营。”

    张潮生:“……”

    薄荷:“你知道这叫什么吗?装逼被雷劈,如果不是他从二楼的窗户跳出来逃生,你今天就看不到他了,他会被我妈切片下酒。”

    张潮生:“…………”

    薄荷继续说:“总而言之我们最后成功了,说不说破,撒不撒谎,关键在于——你自己想怎么做。”

    关键在于自己吗?

    张潮生再度陷入沉思,而不远处的篝火旁,不知是谁拿出了乐器,奏起了奥斯帝国的民歌。薄荷咽下最后一口肉,擦擦嘴,年轻的面孔在火光的照耀下更显俊逸,他转头笑着问:“想听歌吗?”

    此时此刻的薄荷,仿佛又变回了那个浑身散发着光芒的人气小天王。

    张潮生点头,薄荷就随手在地上抓起一根树枝折成两段,拿装肉的盘子当乐器,树枝敲起来,铛、铛、铛、铛。

    小天王开嗓,“afd,we&39;llleavetheworldbehd”

    悠长轻柔的歌声回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