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来了一动不动。我呢,就一直想改良它——办公室相当于很多人的第二个家,第二个家设计不好,会有多大的影响?我专门研究了很多,从职场心理学到什么最新的分布理论。我就觉得啊,现在的办公室太死板了!员工进办公室,看到这么压抑的布置(他朝办公桌扬了扬下巴),这么凝重的色彩(他指了指天花板)一律是战战兢兢,被压得喘不过气来,哪里能发挥主观能动性?我觉得,就应该打破这种‘庄严肃穆’的气氛。打破空间的隔阂,制造一种疏朗的、宽阔的、亲和的氛围,利用空间的重叠与交错,合理的使用桌椅门窗……”
“呃——喔……具体是,怎么操作?”
林简露出个相当标准的微笑,加紧着盯住安远的脸:嗯,那道伤疤可以忽略不计,应该没有伤及面相,那一条岔路可以考虑……
“具体嘛,就是极简主义的思路——简洁,简洁,从简洁中看到亲和!极简主义在心理学上的运用一直非常出色,微托马克就很赞赏这种想法,我借鉴了托马克的思路——利用开门见山制造亲切感与仪式感,让员工能在进门的一瞬间就与老板进行正面沟通,正面交流,不需要有空间隔断。当然,也可以在办公桌侧面设置一些观赏用品。另外一个,就是利用在办公桌后开辟自然光源,利用光影的效果强调权威……”
显而易见的,林简什么也没听懂。
他听不懂极简主义,听不懂什么“简洁亲和”,听不懂什么“微托马克”,但他觉得自己听懂的那一点好像不太对劲。
“安先生,您的意思是不是……开门就是办公桌,再在办公桌后加个大窗子?”
“不要想得那么简单!”安远从鼻子里喷了口气,很不高兴的样子:“办公桌、窗户,同样的元素、同样的组成,却可以产生微妙而不同的区别,这就是设计的魅力所在,这也就是设计师的力量。不是几句话就总结出来的。一般人不可能懂得这一点点细微的区别!”
——“一般人不会懂得细微的区别。”
不错,我当然是对设计一窍不通了,我也不懂“微妙”,不懂“细微”……
但我懂风水啊!
我勒个去!开门见山,门后正对窗——这特么是十足十的风水恶局,鼎鼎大名的“穿堂煞”啊!
所以,所以——
“这种设计,有没有付诸实践呢?”
安远睥睨他一眼,神态倒是有点温和了:“实践?阁下不是苏氏的高级顾问么?怎么不知道苏氏的建筑计划?苏氏的建筑早就已经应用上了,最近的那一栋总部大楼就是……”
林简几乎立刻反映了过来。
“l市那一栋?”
——怪不得!
“不错,还有其他的很多大型企业也很欣赏呐,现在也算是一股小小潮流了。比如说吧,顾氏的总部在装修时,就专门借鉴了一部分这种创意……“
专门借鉴?借鉴了什么?穿堂煞?
——桥豆麻袋,顾氏?
“您说的,该不是那位搞房地产的(总裁得怪病进医院的)……顾家吧?”
“正是。”安远懒洋洋的盯着自己那双伤痕累累的手,“顾总的审美确实是很高明的,是他力排众议,采用了我的一部分构想——当然,事实后来也证明他的先见性,顾氏的工作效率有效的提高了。也算是这种设计的一个小小体现。”
“喔。”林简慢吞吞的说,“是嘛。”
就好像是山穷水复中忽然有了柳暗花明,在仅仅几次交手后,林简就已经顺利的逃脱了三分钟前尴尬的局势,而相反的,他面前这个傲慢的、不通人情世故的、放诞不羁的设计师却已经茫然无知的暴露出了他最柔软的死穴——他完全踏入了他自己亲手挖的陷阱。
可以收网了。
林简微笑起来,恰恰好好的露出八瓣牙齿,是训练数十次的端庄。他慢条斯理的开口,幻想着自己每一个字里都流淌毒汁。
“可是,听说顾总……就是在顾氏总部发病的?”
多么迟钝呐,那个一脸高傲的艺术家还一脸不客气。
“你什么意思啊?”
林简一点也不生气,相反的,他觉得自己笑得更欢快了。
“我能有什么意思呢?只是听说吧,这一次的天通苑事件,苏氏位于l市的房产可是……”
点到为止。
安远的智商当然不差,他立马反应过来了:“你想说什么?我跟你讲我设计的这种风格的办公楼少说也有十五六栋,拿两个例子出来你是什么意思?”
林简继续慢条斯理,优哉游哉:“十五六栋啊。请问都有哪些?”
“都有哪些?”安远一声冷笑。“天海的新总部,世界第九高楼,知道吧?”
“知道。”林简柔声回答,“就是最近被反邪\教办公室调查那个天海企业嘛。”
“——那是他们自己为人不谨慎!另外还有——还有宏达的旧楼翻新……”
安远的声音低下去了,大概他也想到了林简将要说出的话。
“宏达前两个月才着了一次火灾吧?”
真是过分呐——这句话简直就像是一条嘶嘶吐信的毒蛇落下,蜿蜒曼妙的盘在了两人之间的桌面上。那一瞬间,安远的脸色简直就像是放了半个星期的牛奶。
显然,他已经意识到了恐怖,他已经意识到了杀机,他还在垂死挣扎——垂死挣扎着妄图摆脱林简的杀招。安远的嘴唇在微微阖动,拼了命的念着一个个林简听过或者没听过的名字——显而易见,他是在找一个可以反驳谬论的例证。
可惜啊,林简悠然想,可惜。如果是别的风水局也就罢了,穿堂煞是出了名的凶险难惹,偏偏这位还把穿堂煞往总裁办公室里布,真是自作孽不可活。
——当然啦,如果没有旁人提醒,这位大概也不会把这些事件联系起来吧?
罪过,罪过。
终于的,安远慢慢抬起了头,他的脸色白得像纸一样。他的神情也很恍惚。
“不可能的,不可能的……”他喃喃道,“这种风格很受欢迎的,很多人用的。就连——就连皇宫也——”
他忽然哑住了。
一秒钟、两秒钟、三秒钟后。安远哆哆嗦嗦的转过头,他的声音虚弱得可怕。
“林先生,你——你明天……能帮我看看——看看设计图纸吗?”
林简笑了。
“好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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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41章 设计
安远先生今天挺奇怪。
这是他的私人秘书,敬业的罗伊斯的结论。
从上午一进门开始,安远先生就处于一种诡异的焦虑状态,他在办公室里倒背着手兜圈,嘀嘀咕咕着一些莫名其妙的名词,模模糊糊的听起来好像是什么“概率”、“巧合”,简直是让人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
——当然,仅仅只是转圈和念叨并没有什么大不了的。毕竟,我们的秘书,身经百战的罗伊斯先生,已经是接连服务过整整三位“设计大师”了,他太清楚这些艺术家们的怪癖了(事实上,他倒是私底下以为安远的怪癖最为特殊,因为他实在太像一个正常人了——除了不通人情世故以外)。念念有词的转圈算什么呢?念叨一些明显不属于设计范畴的名词又算什么呢?毕竟,他上一位服务对象为了设计出人与自然的风格还专门上过《荒野求生》呢——只是没成功活下来罢了。
不过,在整整转悠了三十分钟后,安远终于停下了脚步。他转过头来,让罗伊斯去找一些资料。
“什么资料呢?先生?”
“有关极简主义设计的,特别是——特别是最近设计的作品……”
罗伊斯是个好秘书,他兢兢业业的收集一切客户的资料,甚至在合同结束后也会保持关注。这一点现在能发挥作用了——他很快就找到了整整两个盒子的相关文件。
显然,这些资料并不能让安远满意,他只是翻了几页就不耐烦的丢下了箱子。
“我需要的不是这些。”安远的声音很生硬,“我想知道这些企业——就是我们的客户——最近有没有遭遇什么——什么不测,或者不好的消息。”
原来如此!罗伊笑了。
“您不必担心这一点,先生。”他的口气很愉快(当然,带着一种难以察觉的安抚),“我们的设计都是经过专家评估的,没有任何的安全上的风险。就算那些企业真的遇到了什么麻烦,那也绝不是我们的问题。”
安远一点也没被他的话安慰到,相反,他一直在喃喃自语:“真的遇到了什么麻烦?”
他猛地抬起头来,盯着罗伊斯。
“那么,我们的客户到底是不是遇到了什么?”
“啊。”安远松快的笑了——虽然这件事与业务无关,但他仍然乐于展现一下自己的超凡记忆力:“其实说来也奇怪,最近这几个月,中大型企业好像普遍都流年不利。出事的出事,生病的生病,还有好几家惹上了政府,说起来也确实……”
安远直接打断了他。
“他们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倒霉的?”
“这我也不清楚,总有个渐渐地趋势嘛。不过听说近几个月他们发生事故的概率突然飙升了好多,特别不正常,以至于政府方面都警告他们要提高防范意识——当然,先生您放心,我们工作室的安全意识、安全教育一向是做得很好的。”
说最后几句时,罗伊斯下意识的加重了口气——他暗地里觉得自己已经明白老板的意图了,应该是借着客户事故率上升的由头来整治一下工作室的安全问题吧?接下来应该就是安全方面的训话了?嗯,得想想怎么应对——可以找个权威的第三方机构做个安全评估什么的……
出乎意料的,安远丝毫没对他的这番保证做出反应,他只是呆若木鸡的坐在椅子上,两眼无神的盯着前方。
好一会后,他好像突然惊醒了。安远嗖的一声站起来,朝着罗伊斯大声叫嚷。
“前几个星期是不是有个皇家设计学院的教授来讨论过极简主义设计?”
“呃,是……”
安远先生好像有点摇摇欲坠了。
“他是不是说皇太子的书房,还有后花园要——要装修了?”
“是,不过……”
怎么摇摇欲坠得更厉害啦?
“马上给皇家接待办公室拨个通讯!最好直接打给太子的私人秘书!”
安远空前的提高了嗓门,声色俱厉的下达了指示。然而,罗伊斯没有动弹,他脸上很犹豫。
“怎么了?快去!”
罗伊斯迟疑的开口了。
“先生。”他吞吞吐吐的说,“昨天半夜的时候皇太子殿下摔断了腿,现在皇室已经乱成一团了。如果不是什么急事,还是等几天再打吧……”
安远栽倒在了椅子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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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安远带着人冲进来的时候,林简正在啃鸭脖。
鸭脖,五块两个,香辣可口,休闲必备。最适合百无聊赖的工作闲暇了。
只是不太适合装逼。
当然,林简也并没蠢到当着客户啃鸭脖的地步。事实上,当ai的机器女声叫出安大设计师的名讳时,林简已经打开抽屉收好了鸭脖,正准备加紧努力啃完嘴上这一个——他很清楚,大门离办公室足足有七分钟的路程,够他收拾残局吃干抹净了。
然后,三分钟。
砰的一声巨响,虚掩的房门訇然中开,收力不及的安远几乎是手舞足蹈的撞进门来,吱呀声后一个头发半百的老头也跟着栽了进来,两人在光滑的地板上摩擦摩擦,一路杀到了林简桌前,又是好一声哐当。
林简:……
盯着面前的纠纠缠缠的半百老头邋遢大叔,他缓缓咽下最后一口鸭脖。
“两位……这是在干什么呀?”
安远费力的伸手攥住桌腿,用力爬到了椅子上。他抹了一把汗,转身拉起了还在哎哟哎哟的老头。
“这位是皇家设计学院的教授,陆洋老先生。”他干巴巴的介绍,“这位是苏氏集团的高级顾问,林简先生。”
林简犹豫了半晌,终于记起了他是用哪只手吃的鸭脖。他微微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