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道士,请问你接受吗?”
这句话的声音如此高昂洪亮,穿透力又是如此之强,它直直的穿透了屏幕,气势汹汹的杀到了三人面前。
“隔空猜物?”罗子良最先反应过来,他倒吸一口凉气,转头看向林简,“您……没问题吧?”
“当然有问题。”林简瞥了他一眼,心平气和:“占卜里一向有一事不二卜的规矩,两次占卜犹自不可,何况是八次?”
——再说了,这档节目本来就是别有用心,谁知道盒子里会有什么歪门邪道?
“那——”
“不必担心。”林简移转目光:“照我说的写:马教授,请拉好您的裤子拉链。”
罗子良一脸懵逼,与魏泽明面面相觑:“您什么意思”
“照写。”林简缩进了宽大的扶手椅,只丢出了这一句话,他凝视着屏幕,一动不动。
迟疑片刻后,罗子良伸出了手。“太羞耻了。”他低声咕哝。
灯火辉煌的演播室内,每一双眼睛都盯着屏幕,每一个人都屏住了呼吸。大家都在等待,到底这位神秘莫测的林道士,会不会答应这个匪夷所思的赌约呢?
一秒钟,两秒钟,三秒钟后,屏幕上叮咚作响,几个硕大的黑字浮现了出来,刹那间全场一片哗然,在乱哄哄的尖叫声中无数的人纷纷站起朝着舞台伸长脖子——“拉上拉链?什么意思?
仅仅一秒钟后他们就明白是什么了,舞台正中的马教授骤然低下了头,然后动作极快的抓了一下裆部。
一抓之后马教授立刻就反应过来了:这简直就是此地无银三百两!他迅速收回了手合拢腿,语气立刻变得尖锐高亢,完全是气急败坏:“林先生未免有些太不尊重他人了吧?您眼神还真好!”
他这一句出来,台下立刻是轰然大笑乱成一团,噼里啪啦叮铃哐当的声音中一群群人站起,他们扶着靠背垫着脚尖竭力的瞪大眼睛,就像一只只被钩子穿进喉咙的北京烤鸭一样伸长脖子向台上探望,向马教授的裤裆看去——在这种令人毛骨悚然的探照灯似的大量下,马教授只有紧紧的夹住腿,他微微侧过身子试图遮挡目光,却悲哀的发现舞台四周密密麻麻,全部都是攒动的人头。
不过,仅仅是十几秒钟后,奋力探头的人们就失望的接二连三低下了头——马教授的全息投影采用的是毛玻璃效果,轮廓动作固然清晰,细节却是一塌糊涂,谁也没那个本事看到他的裤裆。
当然,既然谁也没本事看到他的裤裆,那么林道士就显然不是靠着视力好才盯出拉链问题的。
到底怎么回事?
真可惜,林道士完全没有给他们解释怎么一回事,仅仅二十秒钟后舞台上的大屏幕再次叮铃一声、
“眼神好不好的我也不是很清楚,不过我的眼神毕竟是没有罗尼先生好啊——罗尼先生,您这么快就准备联系导播切镜头了么?”
台下再次喧嚣一片,借助着大屏幕每一个人都清楚的看到了罗尼那一瞬间的惊愕。
——我去!这又是怎么知道的?
罗尼反应很快,他马上就哈哈笑出了声,好像浑然不当一回事:“林先生对我们电视台的相关流程很熟悉啊?之前曾经从事过相关行业么?”
这次回应很快,观众们几乎是眼睁睁看着屏幕上一个一个的往外蹦字符。
“我当然没从事过电视行业。不然我也会很好奇sbc是怎么请到马教授的,罗尼先生和马教授之前不认识吧?”
舞台中央,屏幕的当中,正显示着罗尼清晰的大图——也许是被林道士一句话僵住了,他还没来得及切走镜头,这恰好让每个人都看到了他滚动的喉结——罗尼在紧张。
“林先生。”最终是马教授插了嘴,他好像一瞬间变得客气了:“我不知道您这么东拉西扯的是什么意思,准备都已经做好了,我觉得我们还是开始吧?”
“开始?我觉得就这么开始可不大好——台下第五排、第六排第四排的观众们,要拍照可以回去让sbc把现场视频寄给你们嘛,在这里拍可能会干扰虚拟投影仪啊。”
一刹那间简直是砰的一声巨响,观众席瞬间爆炸了,无数黑压压的人头在稀里哗啦声中突然升高,人们挤挤挨挨摩肩接踵,争先恐后的朝四五六排看去——然后,他们亲眼看到了几张惊慌失措的面孔,和几只仓皇收下的手臂。
“不可能!”
一声惊叫刺破了喧嚣,推搡的人群猛地涌动起来,简直就像起伏的波浪,他们惊呆了,他们都惊呆了!
“他们都惊呆了。”
罗子良喃喃道,他尽可能敬畏的盯着林简,与魏泽明一道。
林简不为他的目光所动,相反,他只觉得心力交瘁。
他盯着屏幕上黑压压的人群,感觉自己密集恐惧症都快犯了。不过,还有最后一句话要交代……
他咳嗽了一声:“接下来写‘马教授,请替我向白原先生问好’。“
罗子良仓皇的答应了,他十指如飞噼里啪啦一阵狂敲,而后转头:“然后呢?”
“然后关掉电脑。”林简简洁的说。
他端起了一旁的水杯,在咽下口水的同时,他想起了苏总昨天派人递来的那张纸条,那张他整整为之铺垫了一个节目的纸条:
【sbc的第三投资人白原疑与高大冠有隙】
☆、 第50章 如何在十七天里名满天下
在七月五号的早上九点,如果某人有幸站在离sbc电视台演播室一百米内的某处,他一定会绝得里面发生了爆炸。
没错,尽管演播室的隔音措施向来是绝佳,尽管一号演播室的大门已经被牢牢锁上,你仍然可以听到里面排山倒海惊天动地的呼啸,这声浪如此磅礴巨大,以至于没人能听清楚里面到底在喊什么,大概就连身处大厅里的人自己也听不清楚,他们只是在无意义的惊呼大叫,发泄着某种紧张亢奋又夹杂着一点惊骇的心理。在大厅内已经乱成了一团,没一个人都离开了他的座位,争先恐后的朝前挤去,朝台上挤去,朝林道士预言过的四五六排挤去。秩序已经完全崩溃了,大厅里全是黑压压的一团团。没有人再理会节目或者再理会主持人(事实上,在在林道士打出白原两个字后他就呆在了当场,后面干脆直接装死)了,他们只顾着掏出各种各样的电子玩意儿拍下各色各样的照片,同时高声嘶吼(不高声的话谁也听不到)出一堆堆完全没有意义的尖叫。
不到五分钟后,这股尖叫就扩散了——尽管今天《科学探索》的收视率已经达到了一年来的最好成绩,但在林道士打出第二句话后,这个最好成绩直接翻了两番——在无数来自现场来自通讯来自及时推送的紧急安利下(话时还没什么人反应过来),观看人群几乎是在以指数式增长。然后惊骇与尖叫也在以指数式增长。在短短几十分钟内科学探索的收视率就冲进了年度综艺节目前三,靠着一种他们大概绝对不希望的方式。
足足慌乱了将近十分钟后,台下的众人才勉强冷静下来——勉强冷静下来是指他们终于能清清脑子,不再发出那种神经兮兮的叫喊了,也意味着被压抑了很久的情绪要以讨论的形式爆发。演播室的声浪更盛大了。
——【怎么回事!林道士怎么知道的这么详细?】
——【是不是他就在演播室里啊?看得这么仔仔细细?】
——【看得再仔细能看到马教授的裤裆?难道他就是马教授本人?】
不少人转过头去,还来得及看到马教授脸上的懵逼。
——【绝壁不可能是马教授!能现场演这么好早该当演员了!影帝妥妥的!】
——【难道是罗尼?】
——【放个屁的罗尼,这算是现场演播事故,哪个脑\残主持人敢拿职业生涯赌?就算他愿意马教授能愿意?】
——【不可能的,第三排拍照的人正好在罗尼背面,用的又是微型照相机,罗尼还是个近视眼!】
——【等等!屏幕上又更新了!】
在一片吵嚷中,人们推推嚷嚷摩肩擦踵,人推着人转过身来,恰好来得及看到屏幕上最后一行字。
“最后祝您,身体健康。再见。”
一个高亢的声音穿透了嘈杂:“这是装了哔——就跑吗?!”
这句话简直就是号角,一瞬间就跟上了无穷的怒骂!
【我勒个去!林道士这特么是什么意思?吊胃口?】
【妈\的吊胃口不是这个吊法!】
【天诛林道士!】
…………
当然,也有某个弱弱的声音。
【林道士……还没猜盒子吧?】
只可惜,没人会理他。因为——【林道士连马教授的裤裆都看得到,还看不到几个盒子?】
反驳得真有道理,问话的人闭上了嘴。
浑然不知自己问到了要害。
没错,林简还没猜盒子,因为他根本就猜不中盒子里是什么。没错,他只是在故弄玄虚,装神弄鬼。
——你们不是要我展现本事么?那我就露一露手段好了,只是露手段的方式嘛,得我自己做主。
——你们不是心怀鬼胎么?如果知道你们得罪的人可明察秋毫之末,甚至连白原这样私密的人都能“算”出来,你们还敢不敢轻举妄动呢?
在别人的主场,听别人的摆布,就算有千般手段也只能步步维艰。最好的法子是喧宾夺主出乎意料,在对手猝不及防中掌握住事件的节奏,才能把住机会。
比如说,在一场规规矩矩的晚会上突做惊人之语。比如说,突做诛心之论,让对手方寸大乱,由此把握主动。
计划通!
真不枉费了我冒险用神仙话啊。
…………
屏幕已经被关上了,林简还是瘫坐在地板上。不管怎么有心理准备,初次尝试神仙话还是让他累得心力交瘁精疲力竭。他坐在地上,清楚的知道自己后面站满了人,大概这个大厅里的没一个人都在好奇的盯着他,他甚至能听到几个人在窃窃私语。尽管心里犹自欢呼雀跃志得意满,可林简也实在没力气搭理他们了,他只指望这些人能有点眼色,让他好好歇一歇。
可这个愿望注定落空了,他麻木的耳朵听到了熟悉的高跟鞋声。林简叹了口气:“刘小姐,有什么问题下午再问吧?”
刘子瑜没有依言离开,她弯下身递过一个通讯仪:“高秘书长的紧急通讯。”——她特意加重了紧急两个字。
林简只能摁住困意,他伸手接过那个小小的银色通讯仪,有气无力:“高先生?”
“林先生。”高秘书长开门见山:“我刚刚看完科学探索。”
“高先生有何见教?”
“您是怎么知道白原的?”
如果不是困得连脑子都麻痹了,林简也许还能把语气装得更高深莫测一点:“高先生,天机不可泄露。”
高秘书长顿了一顿:“总不可能是您算出来的吧?”
当然不可能。
“怎么不可能呢?”
“是吗?”高秘书长语气毫无波澜,似乎丝毫不为林简的高深莫测所动:“只怕是未必吧?我在反邪\教办公室还算有点交情,对天通苑事件也知道些内情——如果林先生能把白原和我的干系都算得清清楚楚,又怎么会犯下那样粗心大意的毛病?”
林简哑口无言,他隐隐觉得这老狐狸好像知道了什么。
“请问,您到底是怎么知道那些东西的?”
“好吧。”林简叹了气,“那的确不是我算出来的。我只是招来了一些……一些不属于这个世界的东西,从它们嘴里打听出了消息。”
他本来想说招鬼的,想了想还是不要惊吓高大冠。可高大冠居然知道这个东西:“您说的是招鬼?”
林简咳嗽了一声:“不错。”
通讯仪那边沉默了片刻,少顷后高大冠才慢悠悠开口。
“原来如此……您是在故弄玄虚,借着招鬼的法术唬人么?嗯,顾左右而言他也是个好法子。”
林简心头咯噔作响——高大冠不愧是宦海臣服的老狐狸,短短几句话就差不多猜出了他的思路,尽管他确实也没想过瞒人,可这么快就有所猜测……
“您知道得真快。”他叹了口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