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上的孤岛,故而也称为潮州岛。
这里靠近南海地区,常年高温,时有雨水,司苍卿他们初来之日,坐撵便因雨水冲蚀,而坏在了路上,好在罗辕王早早派人来接应,转而乘坐当地贵族特有的代步工具‘船车’。
站在窗边,凤岚微蹙着眉,望向外面那些跪拜的人群。
“岚……”自这人身后搂着他的腰身,司苍卿跟着望向窗外,“看什么?”
叹息一声,凤岚低声道:“他们……这样的天气,还跪在雨中行拜礼,到底是怎样的信仰……”
“每个人有各自的生活方式,他们自己觉得好便可。”
司苍卿淡漠的回了声,视线胶在那神庙前祭台上念念有词。西番一个氏族的族人,他们所信奉的便是雨神,故而雨下的越大,他们便越要举行仪式。
自一进入西南环山区,经过弥逻他们便目睹了不少部落的拜神仪式。说起朝觐之典,也非是指五国之内所有的氏族和部落都是信奉同一个神,但到底在这个封闭的社会,他们形成了自己独特的共存或冲突的方式。
也不知道这样的传统是如何形成的,从很久之前,此地百姓每十年便前往坌都都在各自信奉的神庙外进行朝觐。为此,五国分为分立,而罗辕国因作屈朝觐圣地,势力最强,罗辕王故而被百姓称作大诸侯王。
罗辕十二官,便是分掌十二神之拜礼和祭祀,大抵这些落后的族类和部落所信奉的也是最原始的自然之神。这也是为何,各部落臣服于诸侯王,在他们的认知内,诸侯王是众天神之侍者。
神,是高不可攀而虚幻飘渺。诸侯王则是人,故而,五地之人转而奉王为尊。说到底,在这个落后避世的世界里,真正统治他们的是神之力。
今天是十月最后一天,离正式的朝觐大典还有三日。
“主子,”凤岚忽地转身,沉吟的开口,“我有一个想法,不知……”
“说吧!”
“主子你看,这一次罗辕国是以奉神灵之礼邀你出席朝觐大典,而五地百姓又是如此信神灵,”凤岚想了想,“所以只需借口铲除诸侯王便可,五王以大诸侯国苏韦为首,除去了他……”
只是苏韦为罗辕王五十载,虽说臣服司苍卿,但他们如今身置对方地盘,一时还须仔细谋划才行。
司苍卿自是明了凤岚的意思——既然这里的人以神为尊,那他便以神来控制此地。铲除诸侯王……或许,只需一个契机。
抚了抚这人不自觉蹙起的眉,司苍卿低声道:“岚,你不必思虑这些。”
“主子……”
“多行不义必自毙!”司苍卿冷声道,也算是告知凤岚他的计划。自一开始,他便盘算着,等那苏韦自取灭亡。
这里虽说封闭,但几个诸侯王也算是臭名远扬,犯恶累累,不少百姓都心生不满。无奈的是,大多数人惧于神之威,恐触神怒,便只能忍下来。
既然这一次苏韦等人如此大肆张扬自己的‘神灵’之身,司苍卿准备在大典一结束,以巡查另外几国之名,暗中查访,再制造契机,获得当地百姓的敬畏,铲除诸侯王,便是指日可待。
便在二人低语之时,忽听到砰地一声巨响。
司苍卿回头望去,原来是有人从后面那个隐蔽的窗口破窗而入。待看清到来人,他随即眼神一冷,放开凤岚大步朝那人走去,“是谁?”
语气森寒的问出声,司苍卿一把抱起全身湿透的柒霜然,那残破的白衣上大片化开的血渍,看在眼里是异常的触目惊心。
——是谁,将你伤成这样?!
“怎么回事?”凤岚也惊呼了声,忙去翻找着伤药。
不耐的瞪了眼,柒霜然脸色苍白,语气却满不在乎,道:“大呼小叫什么,这点小伤,本座才……嗯哼……”
难以忍耐的闷哼了声,柒霜然猛地住嘴,大滴的冷汗自额上滚滴。
撕拉一声,司苍卿很快便将这人的上身衣物给撤掉,望着那原本完美无瑕的躯体上无数道狰狞的伤口,整个人冰冷异常。
“岚,去叫大夫……”
“慢!”柒霜然咬牙阻止,声音渐渐低下去,“千万,不要……让人知道!”
“主子……”凤岚站在门口,望着那昏厥过去的人,略有为难。
“岚,你亲自去烧水送过来!”司苍卿果决的下着命令,“小心谨慎,不要让任何人知道!还有,查一下霜之前去了何处!”
凤岚神情一凛,“是,主子。”便出了门。
望着躺在床上昏睡的青年,司苍卿面色冰冷,手上动作却异常轻柔——这人,腰间的伤口最为严重,腰绳都嵌进伤口里了,血液还不停的渗出来。
腹部那血肉模糊的五道爪印,险些翻破了这人的肚皮。看起来,像是某种野兽所为!
压下内心躁动的杀意,司苍卿冷静的先快速处理了柒霜然上身的伤口,待暂时止住了血后,才小心翼翼的用剪刀将这人的裤子剪开,再仔细的挑出嵌在这人肉里的腰绳和一些奇怪的草叶。
花了约莫一刻钟的时间,司苍卿才将这人腰间伤口里的杂物给弄出来,便在这时,凤岚和凤湘将浴桶和热水、药汤之类准备妥当。
“湘,你去给主子做帮手。”凤岚看了眼神情森寒的司苍卿小心的为那人擦拭着伤口,和身上的污渍,“我去查探一下。”
浴桶里的水,换了三次后,司苍卿才将柒霜然伤痕累累的身体收拾干净,再为他换了药包扎好后,安置在床上。
外面的雨,不知何时停息了下来,西边天空,夕阳发出淡薄的光芒。
淡漠的看着拜礼之人渐渐撤离了前面的神庙,司苍卿抬手关好了窗户,缓步走到床边,坐在一旁,凝视着柒霜然毫无血色的脸庞。
手指无意识的抚在这人的鼻翼上,感觉着那微弱的气息,司苍卿忽的换了声,“湘!”
“去把柳意叫来!”
没多时,凤湘便回来了,他低声道:“主子,大诸侯王随同柳大人一起来了,正候在外间!”
眼神一冷,司苍卿嘱咐道:“你守住霜,不得有任何闪失!”
“主子安心!”
漫步走到外厅的主位上,司苍卿眼神莫测的望着那诚惶诚恐的苏韦,此人如同之前那些人一般,趴跪在地,叩首三声,嘴里唤着万岁。
苏韦……柒霜然一出事,他便出现在这里,到底是有意,还是巧合?
望了眼神清冷的柳意,司苍卿漫不经心的问道:“罗辕王来此,是有何要事?”
“回皇上的话,吾皇屈尊来我罗辕,为五地百姓降福,臣等倍感惶恐,特在神殿备下宴席,请吾皇……”
“嗯,下去吧!”司苍卿毫不客气的挥了挥手,便不再理会对方。
苏韦一愣,踌躇了下,又道:“皇上,罗辕地荒人蛮,恐有不周……”
“够了!”司苍卿不耐的冷声打断,“朕来此是为五地百姓,不是来享受的!若无要事,罗辕王便可回去了,宴席朕自会出席!”
身体抖了抖,苏韦慌忙道:“皇上息怒,臣这便告退!”
待那人走后,司苍卿转头望向一脸严肃的柳意,“那些人,找你有何事情?”自打他下令不准打扰后,苏道便将柳意给邀了出去。
“回皇上,苏世子只是领着臣在神殿里走了一圈,给臣讲解了此地的风俗民生。”柳意淡漠的道,“不过,居心如何,尚不能定。”
“有何发现?”
“倒是没有什么特别发现,只是……”柳意沉吟了下,“臣一直以为大诸侯王是利用神灵来控制百姓,如今看来,他自己也是一样。”
“何意?”
“他信奉的是十二神之首宗神,似乎为了祈求什么,臣在路过神殿禁园时,便亲眼见到,他捧着祭品、一步一跪,行着拜礼。”
闻言,司苍卿沉默了下,问道:“禁园,是什么?”
“每个神的神庙都有一块封锁之地,一般是供奉各地的祭品,因神会不时降临,未免冒渎了神灵,寻常人是不得进入。”柳意仔细的解释道:“而作为五地最神圣的罗辕神殿,禁园在主殿后方,完全密闭,没有人知道里面有什么东西。”
禁园……司苍卿复又问道:“今日经过禁园时,可发生异常之事?”
犹豫了下,柳意摇头,道:“未曾发现。”
司苍卿垂眸,手指无意识的摩挲着腰间的玉佩,半响,缓声道:“柳意接旨!”
“朕命你这几日,多加接触苏道等人,待朝觐大典之后朕先行离开坌都,尔以视察之名,留在罗辕。届时,朕派凤岚与你一同,此间查清溪水、殊两族之案,以及禁园的秘密!”
微怔,柳意虽明白那两族之案有些蹊跷,但着实不明白禁园有何古怪。
“臣,领旨!”
司苍卿起身,朝里屋走去,留下一句嘱咐:“事事小心!”
终卷:问情篇之七宫至尊 断头鸣冤阻帝行(上)
一月初三,朝觐大典,上午又是一场暴雨。思虑信奉的神灵不同,禁忌不同,大典正式举行往往是在雨后晴朗的下午未时开始,到酉时末,由几大诸侯王领着十二官拜典之后结束。
为床上之人换掉搭在头上的湿毛巾,司苍卿遂静坐一旁,凝视着这人沉睡的面容,手里则把玩着一个浅黄色的半透明的晶石。
那日染霜然忽然受了重伤,因对方的嘱咐,司苍卿直到夜里,才悄悄地派人将随行的医者叫来为这人医治。凤岚查探了一番,却毫无收获,无法得知染霜然到底去了什么地方遭遇了什么事情。
这人的伤势很严重,浑身的都是伤口,医者从腿上和脚踝处的损伤,大抵推测染霜然约莫是掉入了陷阱之类的,而其身上那些抓痕和齿痕,看起来是遭到了某种大型凶残动物袭击。
握住这人 冰凉的手,司苍卿目露深思……这里,地理环境诡异,建筑布局则如迷宫,与其他地方迥然不同,他们进了坌都后,不敢随意乱走动,也不知这人到底闯进了什么地方,弄得这一身伤。
然,罗辕坌都不似周遭几个诸侯国,并未有多少山林,凤岚调查了一番,当地人也不曾见这里出现过什么食肉动物……那么,最可疑的地方便是,罗辕神殿的禁园。
当天,司苍卿也经过了禁园前廊,扫眼看去,那里是由黑色巨砖砌成的高大的圆形建筑,在类似入口处的地方,重兵重重把守着,透着几许诡秘。
宴席上,苏韦曾装作不经意的问了下染血然的去处。
“主子,”一人悄声走了进来,“都按你说的准备好了,只待下午的朝觐大典。”
松开染霜染的手,司苍卿站起身,淡声道:“辛苦你了。罗辕的人,可曾发现什么蹊跷?”
“没有,”凤岚微微一笑,“大典本就隆重,各族人也俱是奉礼摆上天霁塔,以示诚意。所以看到我们的人在那顶璧放置斑彩石,只以为是圣朝的恩典。”
轻颔首,司苍卿瞄了眼沉睡之人,道:“今夜就将霜送回去吧!”
染霜染虽性命无忧,但到底是伤得太重,加上不适应此地的气候,每到夜晚就会发烧,迟迟不能醒来。
时间紧急,明日须按行程前往西番,司苍卿便决定让秋屏天的密探将这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