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再睡会吧,天亮之后的事情可不少。”池清闭目养神,不再理会严德。
冯罗拿了水囊回前面的杂物车,结果远远就看见上面没人了。果然,余杭亦就不是个安分的人,大将军的不信任还是有道理的。
他往前走了走,看见余杭亦又在闷头赶路。“不是说了让你歇着么,怎么不听话?”
余杭亦头也未回:“冯哥,我不累。你带的其它兵都已经走前面了,我不想落在后面。他们能走,我也肯定能。”
“那你走吧,给,先喝点水。喝完它,还有很长一段路要走。”
余杭亦接过来,喝了一口,差点吐出来,怎么这么苦!
又走了两个时辰,余杭亦达到风幽谷的时候,越城已经指挥众人开始安营扎寨了,他们要在这地方多待两日,一切吃的住的都得收拾妥当了,最重要的自然是依据地形分派哨兵。
“行啊,你带伤一路走过来的吧。”越城下马,笑嘻嘻拍余杭亦的肩膀。这是今晚第二个拍余杭亦肩膀的人了。“你要不是大将军的亲信兵,我还真想把你要过来。”
余杭亦累的张嘴喘气,鼻子就好像不管用了般,嗓子不堪重负,火烧火燎的。不过他很高兴,还有劲头跟越城说话。“要我?”
“当然,你底子虽差,不过进步很快,至少现在有个兵的模样了。”
“对,战必胜,好样的。”周围有兵带头喊了声,有零零星星几个人附和。
虽然没几个人,但总算是被承认了。余杭亦脑子一热,眼前一黑,人就不负众望的栽了过去。越城一脚踹过去,嗤笑道:“刚夸几句就不行了。呵,你们别笑了,赶紧干活。”
“我把他抬进帐篷里歇歇。”冯罗上前,把余杭亦从越城的脚底下挪开。大伙都放纵惯了,谁踩谁一脚倒没什么,可问题是踩的是大将军心尖上的人。
杂物车上,严德甩了侧帘笑道:“真是皇帝不急太监急,看冯罗那样儿,生怕别人碰掉战必胜半根毫毛。”
池清也是赞同严德的话,冯罗是过于小心了。不说越城踢余杭亦是不带恶意的,就是左阜城故意针对余杭亦,还打余杭亦又如何,只要余杭亦进了兵营,就该适应同不拘小节的将士们相处,偶尔挨上几脚也是好的。
或许该让余杭亦分到越城的手底下去,让越城给管管。越城此人,武将世家出身,本事尚可。对手下的兵很是严格,喜欢拿鞭子抽人,不过性子豪爽,打完人转头就能搂着喊兄弟。
余杭亦到了他的手底下,或许能改改书生气。
“我知道大伙都累了,不过今日不能睡,我们要重新分一次兵。这次可不是让你们去哪个武官手下做活计,是真的分兵种了。你们是亲兵,即便是分完兵种,你们也还是直接归大将军所指挥,不必听从任何人的吩咐。”
严德站在突起的高石上,眼神慢慢扫过下面站着的兵。众人听他说这话,都兴奋起来。有十几个累的不行的,躺在最后面,被人群几乎要给挡住。
余杭亦没有躺着,他站在中间,张大力和连峰一左一右的撑着他。
“我绝对是车兵。”张大力拍胸脯肯定地说道。就凭他那把力气,即便不是车兵,也肯定少不了是个骑兵。若是骑兵,也是个重骑兵。
“我可别被分到骑兵。”连峰用单手擦汗。“我不喜欢马,尤其是战马,脏的很。你们没看见么,这次跟过来的骑兵,都是自己个刷马的,哎呦,那水脏的,我吃饭都倒胃口。”
余杭亦也见过一次,那些骑兵一个个衣服脏的都硬了,有时间不管自己,都凑在一块刷马。他要是能当上骑兵,也肯定会爱惜自己的马。他照顾过池清的战马,那匹马通身黑色,健壮有力,不过就是脾气差些,相处了半年才让他近身。而大将军府的其它人,哪怕是马房的小厮,那马也是不肯让摸让骑的。
他也想要一匹自己的马,池清要送一匹给他的。说那匹马和他的马是非常少见的双胞胎。马向来都只能产下一匹小马驹,而他的黑马却是有个双胞胎弟弟的。那匹马还在北疆,池清叫人给送回京城。
可马还在路上,他就已经下大牢了。
作者有话要说: 低位武官一万多人,也不算多哈~
张大力现在这章恢复下本姓~
在路上会长一点点~至少让余杭亦长些本事,然后就是打仗,打仗,造反,造反~
☆、迷了心智
严德缓缓扫过众人:“我就不念名字了,让各个武官都下去领人吧。”
“来了。”余杭亦见越城往他们这边走过来,他把手从张大力和连峰身上拿开,努力站好。倒不是要临时表现,而是张大力和连峰肯定是要被越城选走,与其到时候被人放开心里难受,还不如自己主动放开,往后退几步,眼不见心不烦。
他转头要走。
“战必胜。”越城喊道。
“战必胜!”张大力吃惊。战必胜要是能当上骑兵,那这里所有人都有成为骑兵的资格。
“越中侯?”余杭亦停下脚步。他心中隐隐奢望能够听到越城选他,可他又清楚的明白,即便是越城“一不小心”选了他,他还是没那个本事当上个好骑兵,肯定过不了几天,就会给赶到步兵队伍里去。不过,还是奢望能有一次当骑兵的机会。
越城笑道:“你这一路上大伤小伤前晕后晕的,也没见你亮出真本事来,回去歇歇,等落了日头,到我帐中来。记得,先歇着。还有,张大力,还有大姑娘,跟我走。”
“谁是大姑娘,哎哟,越中侯眼睛白长的还是脑子是白长的?”连峰瞟了越城一眼,后者只觉得浑身都酥了。
“说起白,咱营里谁能比你白,啧,瞧这白嫩的劲儿。”越城仗着在场的只有严德一个官位比他大的,伸手便要去摸连峰的脸。
连峰任连峰摸上他的脸,笑着将手慢慢放到连峰的手上,慢慢的,轻轻的往下滑。在越城觉得手上痒心里也痒的时候,突然胳膊剧痛,手臂让连峰给扯断了。
众人听到惨叫声,都看过来。
“行,大姑娘力气还真大,小爷我收你了,站我后面。”越城只猝不及防叫了一声。他边掉冷汗边招呼连峰往自己身后站。他又问张大力:“你怎么还不站好?”
张大力苦了脸:“我不够本事当车兵么?”
“志向挺大,不过在路上没打算栽培车兵,我还是车兵出身呢。能当上骑兵就不错了,骑马其实比车兵威风。”
“早知道这样,我就不当大将军的亲兵了。”
张大力能出说这话,众人都没想到。在他后面站着的徐大海急了,伸手拉了他一把,到底还是迟了。张大力回头准备问徐大海拉他做什么的时候,越城用自己完好的胳膊给了张大力一巴掌。这巴掌可没手下留情,直打的张大力身子都飞了出去。
“你这样的兵,我可要不起。”越城自己也没好的哪去,不知是断手时间长疼的,还是打人打的太费力气,越城没穿铠甲,能看到衣裳后面全湿了。
“大人息怒。”徐大海跳出来,对余杭亦使个眼色。小心眼的余杭亦还清晰的记得当时张大力跟徐大海说要跟自己当兄弟时,徐大海满脸的不情愿。要是遭罪的是徐大海,余杭亦肯定假装没看见。
“越中侯,属下陪您先去把胳膊接上。”余杭亦不动声色的挡在越城和张大力的中间。
“滚回你的帐里去。”越城推开余杭亦,带着人继续选,倒也没再找张大力麻烦。但是众人心里都明白,张大力算是毁了。他们都是大将军的亲兵,说直白些,就是大将军要造反,他们也得跟着上。张大力公然说出不愿意当大将军亲兵的话,这就等于是背叛大将军。
余杭亦没滚回帐篷,他去了马车上。骑马要操练的是骑马、弓箭和长矛,池清的骑兵往往在箭术方面更侧重些,这是池清用兵计谋所致。
偷出来的弓还在池清的马车上,反正池清这些天也不在,他去把弓偷下来,趁着天黑之前操练拉弓。
他大大方方走近马车,先是装模作样的拜了拜:“大将军,您找属下?”说完,停了一会,似乎是在等回复,然后才爬上马车。他把车帘放下来的那一刻,忍不住兴奋的在车里打了个滚。
越城又给了他一次机会,说不定他可以的!
弓着身子,爬到车厢的最里面,当他兴奋地掀开毯子,却发现他的弓不见了。
“战必胜在做什么?”严德要去车上给大将军取酒,结果一转头见看到余杭亦对着马车又是拜又是说话。他和池清就在马车旁边的草木后面。拨开草木,就能看见马车周围的动静。
池清也看见了,嘴巴禁不住向上扬起。他忍了忍,到底没忍住,垂下头笑个不停。
“他在马车里做什么?”
“你先吃着,我去瞅瞅。”是该去看看余杭亦了,最好能再摸上一摸,以解他相思之苦。
“对了。”严德叫住池清:“您说,战必胜到酉时能拉开弓么?您让我只跟越城说,要是余杭亦能拉开就收,不能拉开就不收。这万一他拉不开……”
“只要他肯好好歇息,再吃上顿饱饭,绝对能拉开。”
弓能去哪儿呢?肯定是被池清给发现了。该死,池清喜欢在马车的左边躺在,他明明把弓藏到右边的。右边虽然算不上是他的地方,可他看池清一般都不往这边躺着。
余杭亦在车里发了会呆,越想越恼,眼睛瞟到池清在长案上搁的衣裳。他的眼中怒火更盛,一喜一忧,竟掩盖住了清明。
老天给他一次重生的机会,他没吐气扬眉报仇雪恨也就罢了,居然还落得成天伺候池清,而且都贴身伺候池清了,居然还不敢给池清下毒捅刀子。
想当初刚进兵营时,他还想拿铁锹拍死池清呢。
可是到后来,他越来越渴望成功,想成为大将军的心思完全盖过了要报仇的念头,他宁愿去低声下气的伺候池清,只为能在兵营里安全的待下去,尽快学到本事。
其实这样,真是没骨气。
余杭亦想着想着,鼻头发酸。以前在余府,在池清的后院,天天想着只要能让他跑出去,进了兵营,那他肯定就是不可多得百战百胜的大将军,肯定能把池清给比下去。等他真正进了兵营才知道,他只配当一名杂役。
身上的衣服都发臭了,每天都要被汗给阴湿。他这么努力,却还是追不上别人。
他这样低三下四的伺候池清又有什么用。余杭亦愤怒地抓起池清的衣裳。
池清掀开进去里,就看见余杭亦坐在马车里面,双手使劲撕扯着他的衣裳,嘴里还叼着他衣服上的宝石,头努力后仰,看样子,竟然是想把他的宝石给咬掉。
他抬眼看余杭亦的双眼,双目无神,而余杭亦的神色除了显而易见的恼怒外,还有些呆滞。
“池清,我恨你,我要杀了你,我杀不了你,怎么办,弓不见了,我当不了骑兵,我当不了大将军……唔。”
池清堵上余杭亦的嘴,余杭亦愣住的那一刹那,他在余杭亦的后脑狠狠敲了一记。怀里的身子软下去,他意犹未尽的与余杭亦的舌头做了告别。
将余杭亦放平,池清跳下马车,去找白术。白术正在给听越城说“大姑娘”的事,笑越城活该,叫人大姑娘就是不对,进了兵营的哪个不是好汉?
“大将军?”众人诧异。大将军什么时候进过军医的帐篷,有事叫人来叫军医过去听命就是了。
“白术跟我走,剩下的既然不累就去打猎,晚上给所有人加肉菜。”余杭亦得吃肉,才能有力气。
白术跟着池清上了马车,看见余杭亦躺在里面,疑惑不已。余杭亦不是萧恒看上的人么,若说是严德帮着照顾尚能理解,萧严二人关系可别亲兄弟。大将军还管这事,可就有点说不过去了。
“你给他看看,方才我瞧他是迷了心智,嘴里说胡话,双目无光,且很是激动。”
“无妨,吃两剂养心宁神的药便可。但是注意这些天莫再刺激他,让他保持平心静气。”白术提笔开了药方,收在自己的袖中,等他回去了吩咐傔人煎药。
“为什么会这样?”
“思虑过度,忧积成病,这几日气血不足,身体虚弱,自然经不起折腾。”白术看了眼昏过去的余杭亦,抬头言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