度的紧张感拉长了时间的距离,聂行风感觉手心渗出汗了,电影在演什么他完全没看到,心思全放在怪物身上,甚至怀疑它是傅燕文派来引自己出刀的诱饵,因为除了他跟张玄外,没人知道究竟哪一柄犀刃才是真的……
「啊!」
尖叫声突然在旁边响起,聂行风还以为女人被怪兽攻击了,但他马上发现怪兽还趴伏在地上动都没动,看恐怖片时惊叫本来很常见,不过现在刚好是温馨剧情,剧场里很静,附近的人都被女人的叫声吓到了,纷纷转头来看,接收到众人不悦的目光,她的男友赶忙捂住她的嘴,又连连点头,做出道歉的动作。
女人叫不出来,气得连连跺脚,聂行风怀疑她的脚几乎都踢到怪兽脸上了,诡异的是怪兽一直没有攻击她,反而向后退了退,它那双绿眼被座位掩盖住了,导致聂行风无法清楚看到它的存在。
聂行风犹豫了一下,将手从刀柄上收回,就见女人甩开男友的手,她没再叫,而是指着萤幕做出示意他看的动作,好奇心促使下,聂行风也转头看向萤幕。
画面里刚好是个大特写,淫靡又充满浪情的建筑布局,再加上相应的配乐,一看就是勾栏之地,一位身穿白纱的女子正斜靠在红栏上向前眺望,当看到她妖娆美媚的脸盘,聂行风愣住了,继而心房猛烈跳动起来,一瞬间,他明白了女鬼让自己来这里的原因。
那张脸正是银白为钟魁画过的面具,清丽中又有几分妖艳,生在女人身上还勉强说得过去,但作为男人的话,那就有些奇怪了,当初看到银白画出这样的面妆时,他只以为是银白的恶趣味,现在看来一切都事出有因。
电影中的女子画了浓妆,但她本人绝对很漂亮,看到她的眼,聂行风就联想到了钟魁,猛然惊觉——老太太见到钟魁时说他面熟,是否也是想到了这个女人,可她毕竟是影片里的人物,与见鬼又有什么关系?
邻座的女人给了聂行风答案,小声对男友说:「我没弄错,刚才我在洗手间见过这个女人,她是鬼,没想到传说是真的,我真的见鬼了!」
「你把剧里剧外混淆了吧?电影里的人怎么会出现在现实中的洗手间?」
「她不是人,你没看懂吗?这是鬼宅,这女人是鬼宅里的女鬼,那些大官请道士来捉的就是她!」
「咬死官老爷的明明就是妖怪。」
「妖跟鬼本来就是一伙的,你气死我了,这么简单的事你都听不懂!」
「是是是。」
听男人的口气就知道他在敷衍,聂行风相信这种情况下换了是他,他也会敷衍的,但偏偏现在不是正常状况,因为女人不是个看到这张脸的人,假如女鬼的确在现实中存在的话,那老太太的见鬼之说就可以解释通了。
隔壁那对情侣还在窃窃私语。
「我们打电话给报社吧?这么大的爆料,一定可以被采纳的。」
「你在说什么啊,谁会信这种话?」男人开始不耐烦了,大概懒得应付这样的女友,「乖乖把电影看完,回家好了。」
「不好,你不知道现下好几家报社都有报道呢,跟我去洗手间,你就知道我没说谎了。」
「一定是你看花眼了,就说你平时少看鬼故事,搞得神经兮兮的……」
「跟我来嘛,来了你就知道了!」
女人站了起来,不由分说拉着男友往外走,男人怕在这里跟她争执会被人嫌弃,只好顺从地跟她离开了,嘴里却说:「就算有鬼,人家也不会一直在厕所等着你去。」
「至少有可信度,我跟你讲,我绝对绝对没有认错人……」
后面的话聂行风听不到了,女人的话是否可信他不敢肯定,但现在离开公众场所对他们是危险的,至少那只怪兽的目标是他们。
说到怪兽,聂行风下意识地瞥向座位底下,却惊讶地发现它不见了,他赶忙弯下腰仔细查看,只看到一片黑乎乎的地板,怪兽消失了,连同它带来的阴戾气息。
难道它跟随那对情侣离开了?
这个念头冒上来后,聂行风的心跳加快了,站起来就要追赶那两个人,几乎与此同时大萤幕上的画面变了,他很清楚地听到里面有个声音大叫道:「玄冥道长!」
聂行风本能地顺着声音看向萤幕,身着道袍的法师终于现身了,可还没等他看清楚,眼前白光闪过,带着罡正凌厉的杀伐之气向他迎面击来。
那是犀刃才会有的气焰,熟悉得让聂行风不容细想,也急速拔出自己的犀刃,双刀在空中相交,发出沉闷响声,法器的神力通过交锋传达给聂行风,他被震得向后晃去,跌坐回座位上。
神智有一瞬间的迷失,但危险在即,本能促使聂行风马上回过神,手握兵刃凝神注视眼前的一切,可是属于傅燕文的气息消失了,附近座位上的观众看不到聂行风手里的法器,只看到他突然站起来做出奇怪的姿势,脸上纷纷露出讶异的神情。
居然一不小心跟张玄一样做了蠢事,发现暂无危险,聂行风收回犀刃,也不顾得看电影了,做出若无其事的样子穿过坐席来到走廊上,又顺着走廊跑去外面,直奔洗手间。
洗手间在走廊的最里面,中间隔着楼梯,楼梯口上拉着门帘,上写闲人勿进的字样,那该是影剧院工作人员进出的地方,聂行风没去管它,直接跑到走廊尽头,在女厕外叫了两声,没听到有人回应,他只好走进去,里面的隔间门都是开着的,一个人都没有。
聂行风返身折出来,顺便看了下男厕,里面也没人,他有些急躁,从剧场到洗手间就这一条路,这么短的时间,那对情侣不会走太远,除非女人说的是另一个洗手间。
他回过头,看到岔路口上楼梯的门帘在轻微晃动着,像是被风吹到了似的,里面隐约传来响动,声音很低,几乎是可以被忽略的程度。
聂行风无视那个闲人勿进的标记,掀开门帘跑了上去,就见楼梯转弯处窝着一团黑色物体,响声正是那物体传来的,他靠近后发现物体是先前那个男人,他揉着后头蜷在地上,像是想坐起来,但动了两下又跌回到原地。
「出了什么事?」聂行风上前扶起他问。
男人没注意扶自己的人是谁,只顾着摸着头叫痛,聂行风又追问了几遍,他才嘟囔:「不知道,刚才跟美美出来,我转了个头她就不见了,我还以为她在闹玩,就上来找她,谁知脑袋被砸到了,痛死了,要去医院……」
聂行风按住男人的肩膀查看他的后脑,后面没出血,他问:「是被什么砸到的?」
「不知道,这里这么黑,什么都看不到。」
其实楼梯上没有很黑,但整体的空间氛围给人一种阴暗感,男人一问三不知,多半是事情发生的太快,根本没给他理解的机会,聂行风担心美美出事,正要起身去其他地方找,男人突然停止了嘟囔,眼神直直地看向他身后,做出极为惊恐的表情。
聂行风回过头,拐角的楼梯上方隐约有白影晃过,衣裙飘飘,让下面的两条腿显得不是很清晰,再往上看,聂行风发现那是个头发很长的女子,她的黑发也跟白裙一样随风飘起,或许是灯光的关系,黑发下的脸庞过于苍白,唇彩却涂得艳红,眉眼镌刻细致,像是脸谱似的一笔笔描画下来,聂行风想起了银白给钟魁画的面具——不错,这两张脸形似得几乎可以重叠起来。
「鬼啊!有鬼啊!」
男人跟聂行风同时发现了女子的存在,在看清她的脸庞后,他发出大叫,不怪他反应这么强烈,因为女人不管是装扮还是模样都跟正在放映的电影里的女鬼极度相似,在女友说见鬼又突然消失后,男人的精神完全处于混乱状态,直觉认为自己也见鬼了,女鬼从影片里跑出来索命了。
他尖叫着一把推开聂行风的搀扶,仓惶向下跑去,却在匆忙中一脚踏空,顺着楼梯滚下,还好楼梯不是很高,他跌下去后在恐惧的刺激下很快又爬起来继续向前跑,尖叫声由近及远地在空间中回荡着,下一瞬却突然停了下来,像是有人扼住了他的喉咙,禁止他的叫喊。
男人出事了。
这是直觉告诉聂行风的结果,他下意识地看向站在楼梯上方的女人,女人的眉头跳了跳,但表情没有任何变化,突然提起衣裙下摆,转身顺着楼梯向上跑去。
聂行风抬步追上,在跑到二楼走廊上时他微微停下,拐角上落了一串手链,他捡起来,发现手链还有掉落的地方有些小血点,如果这是美美的东西,那她现在可能已遭遇不测了。
楼梯上方的脚步声离他越来越远,聂行风没再多想,顺着响声往上跑,跑到三楼,他发现女人不见了,但地上的血点还在继续着,很微小的血滴,几乎是不仔细看就会忽略的程度。
再往上走便没灯光了,空间里的潮气很重,看不清周围的环境,反而让聂行风的嗅觉变得灵敏了,他摸着墙壁顺着走廊慢慢向前走,不知哪里的窗户没关好,偶尔传来低微的撞击声,空气很冷,那不是气温的问题,而是某种怨恨纠结甚至恐惧而导致的气息,那气息就像一盏指路灯,牵引着聂行风来到某个房间门前。
怨气正是从里面传来的,聂行风拧拧门把,房门是锁着的,如果现在张玄在,一切就方便多了,在只有他一人的情况下,聂行风只好使了招连他自己也觉得很粗鲁的动作——直接抬腿狠狠地踢到了门上,门板陈旧,在他的猛踢之下轻易就弹开了,撞在旁边的墙壁上后又反弹回来,发出咣当响声。
尘土随着撞门四处飞扬,聂行风屏住呼吸走进去,房间对面是窗户,窗帘拉着,只有微弱的光芒射进来,借着微光聂行风在门的附近摸了摸,找到照明开关揿亮了。
照明灯是几十年前的那种旧式灯泡,看起来也有些年数了,光亮很弱,但至少可以藉助它看清房间,这是间类似杂物房的地方,胡乱堆放着各种用不到的桌椅、胶片和放映机,不过物品没有想像中那样遍布灰尘,聂行风向前走了两步,脚下传来脆响,他抬起脚,发现踩中的是块很小的碎骨。
碎骨周围也有些零星骨片,聂行风掏出手绢拿起一块查看,骨块被嚼得很碎,看不出原本出自哪里,要不是出现的场所太奇怪,大概会被当做是小动物们吃剩下的东西,但这种碎骨对普通动物来说过大了,除非那是野生兽类。
想到在剧场里看到的那个形体怪异的野兽,聂行风隐隐猜到了所谓电影院里有人失踪并非流言,或许它正是事件的真相,却不知怪兽用了什么办法,让大家忽略了对失踪人士的追查。
思索着刚才的经历,聂行风又去其他角落里查找了一番,最后他在一块破碎不堪的物体前停了下来,如果抛开涂着颜料的部分,那东西本不显眼,但颜料上嵌的装饰小贴片吸引了聂行风的视线,看到颜料下方残缺不全的部位,他感到作呕——如果他没猜错的话,这东西该是女人的手指,残缺部分颜色墨黑,看来是怪兽吞噬的残留物。
聂行风握紧犀刃之柄,他明白了这里怨念聚集的原因,一切都是枉死者留下来的,他甚至可以感觉出房间里流淌的属于阴魂的气息,他们无辜惨死,找不到往生的路,只能徘徊在这暗无天日的地方,久而久之,怨气会越来越强,难怪他进剧院时会感觉这里比外面还要寒冷。
房间里的阴气波动变得更厉害了,感觉到寒意的凝固,聂行风站起来,就听到身后传来脚步声,有人跑进来,随即惊呼一声,定在了门口。
聂行风回过头,见是那个白衣长发女人,她没发出尖叫是因为脖子被卡住了,随即她的手臂被揪住顶在了墙上,那力量很大,接下来又是无数次撞击,她的长发在碰撞中飞舞起来,让那张脸更显得不像是正常的人类。
聂行风看不清是什么东西在抓她,只能隐约看到有数道黑影在她身前来回飘动,猜想那是枉死的魂魄,他急忙冲了上去。震慑于他身上的罡气,黑影被弹得四散飞开,消失在空间。
失去桎梏,女人停止了自虐,靠在墙上直打颤,刚经历过的惊恐感跟暴力让她还处于极度紧张中,眼睛向上翻着,露出浑浊的眼白,原本很漂亮的一张脸,此刻却只传达出了恐惧的寒意。
「冷静点!醒醒!」聂行风抓住女人的手臂大声喊道。
就在刚才他还认为白衣女人跟怪兽是同党或是同一人,但看她的反应,除了面妆做得惊悚外,完全不像是妖鬼之类,那枉死鬼对付她就有些匪夷所思了。
聂行风的嗓音天生带了安定人心的沉稳力量,在他的安抚下,女人逐渐恢复了过来,只是还不太明白眼下的状况,靠在墙上颤抖着问:「你……你是谁?」
「这话该我来问你——你是谁?为什么在这里装鬼吓人?」
「没有,你不要乱说……」
「你装鬼已经惹得鬼不高兴了,刚才给你的警告你还不明白吗?」
凑近了看,女人的脸上涂了一层厚厚的油彩,眼影口红也都涂抹得相当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