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海,
银白只怨自己无法保护最重要的弟弟。
五帝复苏,北海之神现世,
上古时代属于神祇的一切,
也许终将画上句点。
那么刑与玄冥、张玄与聂行风呢?
张玄只知道董事长属于他,
哪怕是神也别想夺走他的招财猫!
第十一章
在银白感受到异象之兆的同时,聂行风也觉察到了,此刻正是他跟傅燕文交手最激烈的时候,然而来自于天外的温厚罡气影响了他们,他的虎矩法器咆哮着闪到一边,傅燕文的犀刃也被浪涛卷住,差点脱手而出,两人从空中坠落,各自闪到巨浪的另一边。
「张玄在哪里!?」无视眼前咆哮的浪头,聂行风沉声喝道。
傅燕文漠视了他的怒气,将犀刃横在胸前,微笑道:「没想到你居然找到了这里,可惜晚了一步……」
海啸突然冲他们涌来,打断了傅燕文的话,他急忙运功抵挡风浪,聂行风则召唤虎神相助,就听浪花飞溅中傅燕文大声笑道:「他是你亲手杀掉的,不是么?」
「如果你真这样想,那为什么不将你手中的赝品法器扔掉?」
面对聂行风的针锋相对,傅燕文一愣,本能地握紧犀刃之柄,聂行风冷笑:「不放弃,是因为你不甘心承认自己的犀刃是假的,或者说哪怕是假的,你也要拥有,只因为它的名!」
「不是!」
「二十多年前电影院的事我都知道了,你认为这些可以瞒得过上苍吗?」无视傅燕文的暴烈反应,聂行风又接着说:「你折腾了这么久,只能说这一切都是白费心机,我都想起来了,我们根本不是什么同位神格,需要元神归位,自始至终你跟我根本就是两个人,要说有什么联系,最多万年之前,我们算是同行而已。」
傅燕文不说话,跟聂行风相同的脸上不时浮现出黑色斑点,宛如泼墨般地晕开,他却不自知,双手握住兵刃,在海浪中呼呼直喘。
聂行风的一番话戳到了他的痛处,好像多年前的时光里,他也对聂行风抱有如此同样的嫉恨,他厌恶看到这张脸,但令人讥讽的是他却不得不用对方的脸,因为他的容颜早在二十多年前的大火中就毁掉了……
上古洪荒,多的是恶兽妖类,杀伐之神当然不止一人,五帝之中都有他们认命的战神,刑算一个,傅燕文也是其中一个,可惜相比于深受器重战绩赫赫的刑,傅燕文的存在就不起眼多了,于是他恶由心生,暗中挑起刑跟诸神的嫌隙,逼迫他远走北海,因为北海一方是海神玄冥的疆土,两强相对必有一场浩大征战。
一切正如傅燕文所料的,至此玄冥消失,刑也不知去向,之后上古战事逐渐平息,他也自封入瞑,直到妖兽再次出没,才将他惊醒。
但那已是现代社会,所谓妖兽,也不过是一星半点的下等灵体,他不甘心归于平淡,想重启五帝法阵,回归当年妖魅丛生的时空,可惜影剧院的那场大火粉碎了他的梦想,为了隐藏秘密,他只得再次封印自己的力量,直到现今。
在发现聂行风完全不记得前尘往事,又跟玄冥在一起后,傅燕文想到了这个一箭双雕的办法,将聂行风引入魇梦中,让他看清玄冥的真面目,从而自相残杀,但事与愿违,每次当他认为可以成功时,都会被各种变故打断,最后五帝封印全部被破阵,不得已之下,他只好绑架张玄,做最后的赌博。
「我从很早之前就讨厌你,」面对聂行风,他恨恨地道:「你这种伪善又自以为是的家伙,根本不配称神!」
「彼此彼此,为了私心而滥杀无辜的你也不配杀伐二字!」
「那就看看到最后谁可以留下来吧!」
话音未落,犀刃已在傅燕文的喝斥下向聂行风挥去,聂行风不躲不避,用意念卷起飞溅起的浪花,海浪剎那间化作一道透明长剑,跟犀刃撞到一起,两强相撞,浪花被犀刃震得四下飞散,犀刃也向后荡去,任凭傅燕文怎么挥斥都无法再令它移动半分。
这让傅燕文惊异万分,不甘心撒手撤刀,但他感觉得出犀刃在不断排斥自己的神力,这是以往从未有过的,不管是重伤初九,还是几次与聂行风之战,它都没有过这样强烈的反应。
不好的预兆慢慢向他袭来,看向聂行风,他突然后知后觉地想到了一件事——聂行风的神力恢复了,他的恢复就意味着张玄恢复,也等于说张玄没有死,而这滔天巨浪正是海神肆虐导致的后果。
「你的法力是什么时候恢复的?」他不甘心地问。
「这与法术恢复无关,犀刃杀不了我,你知道是为什么?」
傅燕文没问,但脸上露出明显的疑惑,于是聂行风给了他答案,「犀刃杀的不是妖魔鬼怪,而是恶,钟魁没有死,是因为他不是恶,而并非你拿的是赝品。」
「那你的犀刃又是怎么回事?又怎么可以杀掉张玄?」
「那才是张玄变化出来混淆你判断的赝品,也是他的法器索魂丝,」聂行风解释:「我的确向他挥刀了,但只是将他的魂魄引到索魂丝上而已,法器自有灵性,会自动回到主人的身边,我只是没想到你会将他禁锢在北海。」
说到最后,聂行风的话语中透出揶揄,像是在笑他的愚蠢——北海是张玄的地盘,将他囚禁在这里岂不是放虎归山?
读解到聂行风的暗示,傅燕文勃然大怒,他会将囚禁之地选在北海,只是想骗过聂行风的耳目,却没想到最终作茧自缚,一想到所有算计到头来满盘皆输,他就愈发不能容忍这一事实,继续催动意念妄图将犀刃祭出。
聂行风嘴上说得轻松,但面对强敌,他丝毫不敢懈怠,眼见眼前风啸浪涌,惊涛拍起千堆雪,然后在傅燕文的犀刃罡气中汇成两只恶兽之形,恶兽咆哮,形影越来越清晰,与海啸一起向他冲来。
聂行风不敢怠慢,凝神催动虎矩,顿时虎啸穿越雪浪,庞大虎形跃起时在空间带出恢弘金光,啸声将远处雷声都盖了过去,彪悍之风一如上古般的清晰,彷彿眼前海啸也好,神祗也罢,都不过是死物,随时都会在虎矩之势下化为齑粉。
从未有过的杀气迎面袭来,即使同为杀伐之神,傅燕文也感到了胆怯,心神一恍,似乎看到了当年战神刑在斩杀恶兽厉鬼时的彪悍气势,他嫉恨这样的气势,但同时又妄图拥有,也许从这一点来说,在一开始他就已经失败了,他一直怕的、一直想战胜的从来都不是聂行风,而是他自己,只是他不想面对而已。
祭起的恶兽在虎矩面前消散了,犀刃脱手而出,飞向海中,虎矩凌空一旋,像是要叼住,却被突然冲来的煞气逼开,但见半空中金光闪烁,晃亮了昏暗的一片天地,恶气腾腾的龙形在空中打了个圈,张口咬住犀刃,又一个摆尾,向虎矩甩过,面对暴龙,神虎丝毫不惧,腰身微弓便要冲上前抢夺,聂行风慌忙摇手召唤——那是张玄家的龙神,一家人就不要打了。
感应到主人的呼唤,虎矩神器只好不情愿地返身跃回他的身边,却依然冲着应龙吼声不绝,作出无法任意征战的不满。
失去了犀刃,傅燕文脸如死灰,再看到天现龙神,他知道不好,催动咒语便想脱身,却晚了一步,海浪接连打来,丈高般的水柱就像天然的法印结界,将他困在当中,他愈是运力,被反噬的气力也愈大,如此反覆几次,他身上便已伤痕纍纍,两条巨龙首尾相环将他圈住,令他再也动弹不得。
「你害我数次被困法阵,只困你这一次,算是便宜了。」
随着笑谑声,一道青色身影从远处踱来,两旁巨浪滔天,却没有半点水滴沾上他的衣襟,浪花每每靠近,便自动退下了,透露出不敢冒犯之态,于是那人便轻松走进了法阵中,一直走到聂行风面前。
「张玄。」
看着他的靠近,聂行风松了口气,虽然眼前玄冥的海神气势太重,跟他熟悉的情人格格不入,但完全不降低自己对他的思念,一路赶来时的紧张之心落下,不见回应,他又再次叫道:「张玄。」
玄冥抬起了手,感受到自他身上的戾气,虎矩神器仰头发出怒吼,聂行风慌忙拦住它,玄冥却没介意,随口道:「你养的这只有点蠢。」
聂行风一哂,不知该如何回复,就见玄冥低头看看自己的手掌,蓝眸又扫向他,说:「你好像还欠我一巴掌?」
怔了一下聂行风才想起当初在魇梦中自己一时情急曾打过张玄一巴掌,被这样问就代表他是在记仇了,不由得笑了,只要张玄没事,别说一巴掌,就算一顿打,他也不会在意。
玄冥的手扬了起来,就在聂行风以为他会甩过来时,响亮的巴掌声响起,重重打在傅燕文的脸上,并伴随着轻描淡写的嗓音。
「我说过那一巴掌我一定会打回来的,身为五帝座下侍从,你该知道我可是很记仇的。」
傅燕文是五帝命定战神,平生杀魔无数,个性更是高傲,这一巴掌比打伤他更让他难以接受,听玄冥嘲讽他只是侍从,他更难咽下这口气,挥手以念力祭起风浪,浪花化为尖刀,向玄冥冲来。
玄冥双手背在身后,视那攻击为无物,聂行风见他轻敌,想上前相助,却没想到尖刀冲到半途时便消散了形影,傅燕文抓住手臂跟脸颊不断撕扯,发出怪声尖叫。
「这是怎么回事?」
聂行风的问话被盖住了,那边傅燕文仰头怒瞪过来,大声吼道:「你对我做了什么法术?身为神明,你居然用毒……」
聂行风看过去,就见傅燕文脸上的黑色斑点更多,并且飞快地向周围扩散,想必那黑斑让他很痛,整张脸都扭曲起来,无形中化回了他自己原有的模样,看似堂堂正正的脸庞,只是半边脸颊满是疤痕,该是当年烈火焚烧导致的。
「对付你这种低等侍从,焉用我亲自动手?」看着傅燕文痛苦,玄冥眼中露出愉悦的光彩,慢悠悠地说:「当初你利用银白兄弟借尾戒算计我的时候,没想到自己也会尝到被剧毒咬噬的滋味吧?」
「原来……原来是那蛇妖!」
「怪只怪你从来看不上那类妖物,当银白的血喷到你身上时,你没想到有一天它会变成穿肠毒药吧?」
听着慢悠悠的解释,傅燕文恍然大悟,难怪每次他对银白出手时,银白都会吐血,他只当是妖类法力低下,却不料早在一开始,这一切就在银白的算计之中。
「你从强迫银白为你做事起就有了事后杀掉他的念头,想必他也知道,所以抱了同归于尽的想法,怪只怪你眼高于顶,根本没把低等妖物看在眼中……」
「玄冥,我从未对你出过手,你为何伤我!?」
傅燕文此刻被蛇毒折磨得痛不欲生,但更让他恐惧的是玄冥睚眦必报的个性,忍着痛努力寻找借口为自己脱罪,以免结局更凄惨。
「你是没有直接对我动手,但每次引我进诛仙降魔阵的也是你。」
「那是身为战神不得已而为之的事,就像当年刑杀你,也是因为你作恶……啊!」
浪涛在傅燕文的身前炸开,飞溅的浪花宛如一柄柄利刃,一齐扎进他身上,他却不怕,咬着牙大笑道:「我说中你的心事了吗?若你不作恶,为何人人得而诛之?」
玄冥面沉似水,手腕上的印记光芒隐现,怕他中傅燕文的激将,再度肆虐北方,聂行风急忙拉住他的手,示意他冷静,玄冥扯了一下没扯开,便由着他了,心里却在想要不是他自封神力,哪容一个低等偏神在这里撒野,不过这样也不错,因为傅燕文的出现,解开了他一直以来弒师的心结,只这一点,就足以让他曾经遭受的痛苦不值一提了。
或许为师父改命原本就是不容于天地的,这也算是对他的惩戒吧。
想到这里,竟然心平了许多,反握住聂行风的手,对在水中痛苦挣扎的人微笑道:「在所有挑衅我的人当中,你是最没用的一个,只不过你沾了点时运而已。」
傅燕文怒视他,玄冥坦然接受了他的愤怒,继续道:「从来都是不普通的人想当普通人,只有普通到完全无特色的人才会竭尽全力争做人上人,你一心想除掉同类,做唯一的战神,光是这个念头就证明你永远只能是顶了个神祗头衔的侍从而已。」
他说对了!他全部都说对了!
傅燕文发现自己最不甘心面对的事现在就在随着张玄的侃侃而谈而被剖析出来,他最恐惧的不是聂行风有多出色,而是自己的存在有多不重要,不重要就代表着他随时会被舍弃,这才是他最无法接受的事实。
原来他没有输给任何人,他输给的是他自己。
无关对手的身分有多尊崇,实力有多强大,那都不重要,重要的是他连自己这关都没能迈得过去。
那一句句嘲讽宛如钢针扎上心头,傅燕文不由得颤栗了起来,他不想承认这个事实,但又不得不承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