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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起来,也有裂痕,何况是人心?”

    胤禛心头一颤,没有说话。

    “将心比心,皇上伤心,王爷必然是更伤心的,但王爷与皇上自小相识,这么多年的亲厚,断不至于因为皇上一段话就没了的。”

    只是那样的话,任谁听了,也会心寒的吧。

    苏培盛咽下了后半句话没有说,眼前这种情形,他又怎么好再去撒上一把盐,廉亲王虽为人谦和,但骨子里却也有着天家的骄傲,这次连眼睛也盲了,可见是被刺激得狠了,皇上若想再挽回昔日的情谊,只怕不是那么轻易能做到的。

    然而这些话他也说不得,只能让主子慢慢去领悟。

    “你说得对,破镜重圆,尚且有裂痕,何况是人心……”良久,胤禛喃喃道。“朕不求他能原谅,只求他的眼睛能重见光明。”

    早知如此,何必当初。

    苏培盛低着头,没有说话。

    “走吧,回宫。”胤禛叹息,转身便走。

    “阿玛,皇上已经走了。”

    “嗯。”胤禩淡淡应着,脸上没什么表情。

    “阿玛,不若我去跟皇上说,让他准许我们出京吧?”

    “你觉得他会让我们走吗,再说出京了,又往哪里去?”

    弘旺只想着让他高兴起来,却完全没想过这一层,不由愣住。

    父子十几年,胤禩就算看不见,也能猜到他的反应,他叹了口气,拍了拍儿子,温言道:“若是我想出京,略施小计即可,只不过普天之下,莫非王土,就算走到天涯海角,他要找我回去,也是一句话的事情。”

    弘旺愤愤不平:“可看四伯那架势,必然还会过来的,我不想让他惹阿玛伤心!”

    胤禩笑了一下,转开话题。

    “你去拿本战国策,来念给我听吧。”

    ——————

    胤禛那边,一回到宫,先是马不停蹄赶到太医院,将胤禩的病情描述了一遍,让太医们商讨办法,又从太医院搜刮了一批珍贵药材,让人先送出去,他自己则折返回养心殿,打算将奏折批完,再出宫带着太医往廉亲王府去一趟。

    谁知刚坐下来,便听到外头有人来报,说太后绝食,让皇上赶紧去看看。

    胤禛冷笑,将朱笔一丢,起身就往永和宫走去。

    乌雅氏其实也并不想走到这一步。

    只是从先帝驾崩之后,她就再没见过十四一面,胤禛倒是不禁止十四的内眷进宫,于是她便三不五时就召来十四的嫡福晋完颜氏和嫡孙弘明,彼此相见,自然没什么和乐的气氛可言,无非是相对垂泪,乌雅氏见他们孤儿寡母的甚是可怜,也时时勾起对小儿子的思念,不由越发不待见皇帝,只觉得今日母子二人不能相见,全因这大儿子从中作梗。

    胤禛进来时,她正端坐在位子上,穿着皇太后朝服,双手平放膝上,双目微阖,面色平静无波,似已一心求死。

    “皇额娘这是何故?”心头还牵挂着胤禩的事情,皇帝心情并不算好,纵然对乌雅氏早就心死,也不可能见到她这副模样还能高兴得起来。

    “哀家是何故,皇帝理应明了。”乌雅氏微微睁开眼睛,看着他,不掩冰冷。“皇上若执意不肯放了十四,哀家只好以这条老命来相陪了,只盼到了九泉之下,让爱新觉罗的列祖列宗们都看看,大清是出了一个多么英明神武的皇帝!”

    她的语调不快,却带了一股决绝之意,说至后来,全然不管不顾,大有胤禛不肯放人,自己就绝食至死的态度。

    胤禛看着她,久久没有说话,饶是乌雅氏心里早有准备,也禁不住被他看得心头一寒。

    “既然皇额娘心意已决,儿子也不敢拦着,只不过要奉劝您一句,如果您有个三长两短,为表孝义,儿子也会让您最疼爱的十四去殉葬的,想必您到了九泉之下,一定能重得天伦之乐。”

    “你!”乌雅氏被他戳中要害,脸色剧变,腾地站起来,手指着他,目眦欲裂。“你这个孽障!哀家怎会,怎会生了你这么一个畜生……!”

    胤禛冷冷一笑:“皇额娘这话说得蹊跷,儿子若是畜生,您岂不把先帝爷也给骂了进去?”

    乌雅氏被他噎得一口气喘不上来,颓然坐倒,胸口剧烈起伏,半天说不出话。

    胤禛看着她颓败的脸色:“皇额娘若想十四平安无事,就好好地当您的皇太后,否则若是您不在了,这世上还有谁,能保住朕嫡亲的十四弟呢?”

    如果可以,他也曾经希望能像十四那样,承欢膝下,言笑晏晏,只不过从来没有如果,他冷眼看着乌雅氏怨恨的神色,并没有一丝后悔或心软。

    当做什么都不会得到谅解,当做什么,别人都揣着恶意去看的时候,他还有什么必要,对他们仁慈?

    心忽然揪痛起来,不是因为乌雅氏,而是为了胤禩。

    若他心中没有自己,那天自己所说的话,至多也就是让他心中有怨,又或诚惶诚恐,何至于伤心到了旧疾复发,双目俱盲的地步?

    脑海里蓦地闪过一句诗。

    若言离更合,覆水定难收。

    胤禛掐紧了掌心,恨不得立时飞到那人身边,再也不离开半步。

    忽然之间就没了半分折磨乌雅氏的心思,再刻薄的话,也没了说出口的兴致。

    他看着眼前仿佛老了十来岁的生身母亲,淡淡道:“朕的话,太后好好想想,指不定哪天朕高兴了,就会将十四放出来。”

    “他已经没有什么能力跟你争了,你为什么还不肯放过他,你若恨我,就冲着我来好了,何必难为他?”乌雅氏犹不死心。

    胤禛嗤道:“朕没放他出来,是因为他年少气盛,现在出来,必然不安分,再搅出什么事来,如今还有一大堆事等着朕去处理,朕不想在他身上浪费精力,跟额娘有何干系?”

    说罢转身,走了几步,顿住。

    “朕奉劝额娘一句,不要一而再,再而三地挑战朕的底线,如果您再闹腾起来,十四就不是像现在这般被软禁而已了。”

    脚步不再停留,极快地走向门口,抛下乌雅氏一人怔怔看着他的背影。

    雍正二年正月刚过,宫里便传出皇太后卧病的消息,加上当今皇上曾与先帝十四皇子相争,最后以非常手段登上皇位的谣言愈演愈烈,有心人忍不住揣测起这两者的关系。

    自胤祥远赴西北之后,胤禩又足不出户,能为胤禛分劳的人一下子少了两个,他镇日除了要处理堆积成山的奏折之外,还要研究胤禩的病情,不多几日,人就瘦了一大圈,仿佛更坐实了京城里传得沸沸扬扬的谣言:皇上因与太后不和,心力交瘁,连太后也并不支持自己的亲生儿子当这个皇帝。

    胤禛看着呈上来的奏报,面露冷笑,丢在一边。

    “这谣言倒传得有鼻子有眼,难为他被关得严实,还不忘在外面兴风作浪!”

    跪在地上的人噤若寒蝉,不敢言语。

    粘竿处的头目本是戴铎和沈竹,只是胤禛见他们知道太多秘密,在登基之后,便将他们发配到四川年羹尧军中,又想个法子,让他们无声无息地消失了,如今的粘竿处裁撤了不少人,已没有当初的规模,但监视个把人,做做小事的能力还是有的。

    让谣言失效的办法,无非是用另一个谣言来取代它。

    他手指叩着桌面,心中已有了计较。

    闭门谢客的廉亲王府那头,却来了一个意想不到的访客。

    恳 求

    院子里冬阳暖煦,透过葡萄架子斜斜铺洒下来。

    胤禩坐在那里,脸上带着倦意,身体索性也微微歪向一旁,看上去有些慵懒。

    旁边弘旺拿了卷书,正侍立一旁。

    佟国维忍不住问道:“奴才来得不是时候,不会扰了王爷歇息吧?”

    胤禩摆摆手。“佟老言重了,我这把骨头睡久了,倒有些惰了。”

    “世子爷如今越发俊俏了!”佟国维打量着弘旺笑道。

    弘旺谦逊几句,告退离去,举止行径尽是老成。自胤禩出事之后,他更显得懂事不少,隐隐已有了府中主子的做派,这几日正巧赶上快过年,上书房休了假,他便日日待在府里给胤禩念书,连二门都很少出,胤禩说了也不听,只得由着他去。

    “佟老莫赞坏了他,也不过是个半大的小孩儿。”胤禩嘴角噙笑,看起来心情不坏。

    佟国维关切道:“不知道王爷双眼可有起色,奴才认识几个大夫,若是王爷有兴趣,不如叫他们来看看?”

    胤禩淡笑:“多谢佟老,宫里的太医也瞧过了,京城里的大夫也请过不少,可都不见起色,主要是我这会儿一闻到药味就受不了。”

    胤禛将太医院里最有名的御医都派了过来,甚至命他们长驻在府里,京城里几个有名的大夫则是弘旺请来的,结果苦药一天三大碗当水一般喝,眼睛却不见起色。

    以致于现在他听到喝药两个字,脑壳就开始发疼。

    夜深人静的时候,他也曾想过许多。

    上辈子夺嫡惨败,被囚禁至死,这辈子又重来一次,他吸取教训,不再重蹈覆辙,结果却得到了什么?

    这些事情本不能深想,一想,回忆便会层层叠叠地压上来,迫得自己喘不过气,眼睛瞎了,正好眼不见为净,他也就把自己当成瞎子那样去活。

    两世加起来,也许争与不争,都没什么区别,身边的人注定还是要离自己而去,该走的还是会走,留不住的还是会留不住,当年草原上,活佛曾对他说,慧极必伤,情深不寿,竟如诅咒一般,一语成谶。

    佟国维与他说话时,一边不忘打量他,眼前之人看不见,这份揣摩就越发少了几分顾忌,多了几分思量。

    京城里对于廉亲王眼疾和被皇帝贬斥在家的原因,流传的版本已经不是一个两个了。

    有说廉亲王想让九贝勒出来,而皇上不准,兄弟反目的。

    有说皇上想推行养廉银,廉亲王反对,君臣起了争执的。

    有说廉亲王助皇帝登上大位,如今功高震主,兔死狗烹的。

    更有甚者,还说皇帝与廉亲王爱上同一个女人,皇帝一气之下将情敌打击报复的。

    但是这些版本,在佟国维看来,通通不靠谱。

    光是他们俩在厅中坐着的这会儿功夫,已经有两拨补品药材自宫里头送来,随之而来的还有帝王的殷切问候,这哪里像是兄弟反目,简直是如胶似漆。

    只是看廉亲王眉目冷淡,兴致不高,仿佛两人之间,又确实有些事情发生的模样。

    “不知佟老此来,可是有要事?”

    佟国维回过神,虚咳一声:“王爷可知皇上想对江南李家下手?”

    胤禩一怔,随即明白。

    先帝在时,素来将江南三大织造倚为心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