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寒推了御书房的房门,就看见轩辕亦提了朱笔似笑非笑的看着他。
“寒儿来了?”放了朱笔,轩辕亦离了龙椅,紧走了两步伸手抱了水寒,回到龙书案后。
水寒低头看看眼前摊开的奏折,皱了一下眉,“父皇是让寒儿在这上面写功课么?”
“怎么会。”轩辕亦伸手捏了一下水寒的鼻尖。把他放到自己右手边的椅子上。
宽大的太师椅上面早已搁了张小板凳,铺了块织锦的坐垫。
水寒坐了小板凳,坐直了身子,伸了手臂,正好够到眼前的龙书案,就满意的点点头,示意喜子把自己的功课拿过来。
看水寒伸出白嫩的小手在龙书案的一角铺了宣纸复了描红,轩辕亦心情大好,忍不住探过头去亲了亲水寒的面颊,“寒儿真乖。”
水寒翻了个白眼没吭声。反正都习惯给轩辕亦亲了,自己又不会少块肉。谁让自家父皇前世虽然有四分之一亚洲血统却生在西方长在西方那个搂搂抱抱是家常便饭的世界呢。
南东轩候在皇宫第二道宫门外等候召见。身在边关,朝中虽然有人却不能事事尽知。两年未回京一回京却听说了件天大的事。那就是自己女儿生的那个孩子一夜之间由默默无闻的九殿下成了飞岚皇帝最宠爱的孩子。
还记得两年前离京的时候,曾经偷偷进宫去看那个孩子。那小小的身体静静坐在御花园一角一个毫不起眼的凉亭里石凳上,一张有些苍白的小脸了无生气。
站在树丛后看着那个孤寂的小身影,一瞬间,南东轩觉得自己是不是做错了什么。
自己母亲是仅次于皇后的皇贵妃,又有一个封疆大吏的舅舅,和一个掌握了一半天下兵马的外祖父,飞岚国的九皇子在出生伊始就成了众人关注的对象。
也正是如此,南东轩才会故意疏远这个孩子,甚至在自己女儿因为偶染风寒去世后,也对这个和他有血缘关系的孩子不管不顾。南东轩知道,没了母亲的孩子只有毫不引人注目才能在皇宫里平安长大。
上至朝堂,下至平民百姓都知道,天下兵马大元帅南东轩一点都不喜欢自己的外孙,甚至从来都没看过那个孩子。这个九殿下在母亲去世后也就成了飞岚皇宫里一个毫不起眼的存在。
但是,虽然这个孩子平安长到了四岁,他那张毫无生气的脸却不是南东轩希望见到的。可是,他又毫无办法。
如今两年过去了,也不知道那孩子现在怎样了。觐见皇帝之前他曾像两年前一样偷偷进宫去看看那个孩子。却不想进了宫才知道,那个孩子搬去盘龙殿不说,身边人全部撤换掉了。无奈他去找禁卫总管红叶将军。他仅仅想偷偷看一眼那个孩子,就是这样的要求,红叶却做不了主。给自己父亲关照着,也许会好一点吧。可是,伴君如伴虎……南东轩不由皱了眉。
南东轩正胡思乱想,身后忽然传来一个苍老的声音,“这不是南元帅么,南元帅恭喜了。”
南东轩一愣,一转身就看见两个人向他走过来。右手边是一名二十出头的青年男子。俊朗的脸上一脸笑意,身上是一件大红的四爪蟒龙袍,头戴玉冠,虽是冬天,手里却拿了把折扇,显得温文尔雅,风流倜傥。青年的左手边是一个年过六十,穿了二品文官服色的老人。刚才说话的正是他。
看着这个老人,南东轩无声的叹了口气,这世界还真是小啊,才进京不到一天就遇上了自己的对头。
虽然其中有他不愿意见到的人,南东轩还是迎过去,在青年面前单膝跪倒,“南东轩见过静王爷。”
“南元帅请起。”看南东轩跪自己,轩辕静忙收了脸上的笑容,伸手搀起南东轩,“南元帅为百姓能安居乐业常年驻守边关,为我飞岚鞠躬尽瘁,我轩辕静何德何能让南元帅跪我。”
“静王爷过奖了。”
“南元帅,恭喜啊!您的那个外孙最近可是深受陛下宠爱啊!”静王爷竟然双手搀了南东轩,跟在轩辕静身边的老人不禁酸溜溜的说。
“金大人说笑了。”南东轩正色道。
金默然,兵部尚书。虽是统领兵部,南东轩却并不受他辖制调动,也因此处处与之作对。
“说笑么?”金默然阴阴一笑,“朝堂上谁不知道这九殿下未满六岁就赐了名字,还住进盘龙殿。九殿下说要学琴,这天下名琴就任他挑;九殿下要学医,御药房就任其随便走动;九殿下要看书,陛下就亲自开了藏书阁。南大人还真是养了个好外孙啊。”说到最后,已然有了些咬牙切齿的味道。
一边的轩辕静暗自摇头,这兵部尚书还真成不了什么人物,敌对的情绪如此明显。现今谁不知水寒得宠,他还如此的阴阳怪气。
南东轩皱皱眉,虽说一进京就听说这九殿下是如何的受宠,但是金默然说的这些他却是次听说。心中暗自吃惊的同时,脸上却没带出来,“金大人说笑了,南某日夜兼程今早才到京,有些事并不知晓。”
“南元帅。”
金默然还想说什么,宫门内就传来尖细的声音。
站在宫门外的三人一同望去,后宫总管丁宁带了两名小太监正一溜小跑的赶来。
“丁总管。”看是丁宁,除了轩辕静,南东轩和金默然都一抱拳。
“丁宁见过静王爷,见过两位大人。”看南东轩和金默然抱拳,丁宁也抱了抱拳,“皇上有旨,请南元帅御书房见驾。还带话给静王爷,说静王爷今天辛苦了,回府后好好休息,还请明日继续努力。”意思就是明天继续来批奏折。
听丁宁这么说,轩辕静一咧嘴。
“还有金大人。”丁宁转向金默然,“皇上说今日不是朝议日,金大人若有奏折丁宁带进去便是,若是请安就免了。”
说完也不管金默然黑了脸,丁宁弯了身子向南东轩做了个请进的手势,“元帅请。”
“丁总管请。”南东轩也忙做了个手势,请丁宁先行。
丁宁也不谦让,头前带了路。
给丁宁撂在宫门外,轩辕静也不恼,看着丁宁带了南东轩离开,负了手施施然离去。
第十七章 御书房
南东轩跟着丁宁穿过宫门,走过漫了青砖的廊道,又转过两道宫门,眼前出现了一道朱漆大门。门外禁卫军分列两旁,门上蓝底金字上书御书房三个字。
上了九级的汉白玉台阶,穿过朱漆门,眼前一条足以奔跑一辆马车的甬道。甬道两边几株参天的桂树,树下堆了扫起来的雪。甬道的尽头,是一幢宏伟的宫殿,飞檐高挑,九只走兽立于檐角。宫门虚掩,门外六个小太监垂手侍立。
丁宁带了南东轩上了九层台阶,然后回身抱了抱拳,“元帅稍等,奴才进去禀报一声。
“丁总管请。”抱拳回礼,南东轩立在一旁,看丁宁推了殿门进去。
片刻,丁宁推门出来满脸的笑容,“元帅,皇上宣您进去呢。”说完,开了殿门,领着南东轩进了殿。
南东轩微低了头,跟着丁宁进了大典,在龙书案前双膝跪倒,行三拜九叩君臣大礼,“臣,兵马元帅南东轩见过陛下,愿吾皇陛下万岁,万万岁。”
轩辕亦正手肘支在龙书案上,单手支了下颌,侧着头着迷的看着水寒捉了毛笔在那一笔一画的描红。听南东轩觐见,就扭了头,看南东轩三拜九叩礼毕之后跪在屋子中间。
“元帅免礼,赐座。”轩辕亦抬了抬手,示意南东轩起来。
“臣不敢。”南东轩低了头一边站下。
“元帅不必多礼。”轩辕亦说完看了一眼身后的丁宁。
丁宁心领神会,亲自搬了把太师椅斜斜的放到轩辕亦的下手,“元帅,皇上让您坐您就坐了,不然皇上该不高兴了。”
南东轩抱了抱拳谢过丁宁,侧了半个身子坐了,微抬了头看向轩辕亦,接着,整个身体忽然一颤,后背瞬间僵直。
龙书案的一角,坐了一个小小的孩子。一双白嫩的小手捉了一管毛笔,神情专注的在写着什么。秀气的小脸上眉毛微蹙,嘟着红润的小嘴,长长的睫毛在红润的双颊上留下半边阴影。头上一根白玉的簪子挽住大半的头发,发稍柔顺的披散在身后,几缕发丝垂下来复了额头。身边,一名穿四品袍服的小太监低了头在那专心磨墨。
是那个孩子,那个两年前还一脸苍白,神情孤寂的孩子。南东轩绝没想到会在这样的时间,这样的地点见到那个孩子。不过,显然那孩子并未注意到自己的到来。还是……装作没看到?想到此处,南东轩心里不由溢满了苦涩。
轩辕亦瞟了眼南东轩,又转头看了一心一意的坐在椅子上描红,丝毫不受南东轩到来影响的水寒,心情大好。很早他就知道,这孩子在专心于某件事情的时候,常常会进入某种忘我的境界,忽略掉外界的一切。开始轩辕亦还为此忧心不已,这样的缺乏警惕性岂不是要常常处于危险中。后来他才发现,原来这种忘我的情况仅限于他在身边时。除了轩辕亦,身边即使是云锦天,水寒也会分出份精神时刻关注周围的动静。这是不是说,对水寒来说自己是特别的呢?轩辕亦不禁勾了嘴角。
“南元帅。最近身体怎样?”轩辕亦转向一脸毫不掩饰的兴奋,热切的盯了水寒的南东轩。
南东轩毫无反应,两年不见,这孩子过似乎很好。苍白的脸上有了血色,身体也强健了很多。
“哼!”看南东轩对自己的问话毫无反应,皱了剑眉,冷哼一声。
感觉到身边轩辕亦的不愉,水寒猛地抬了头,看向轩辕亦,皱了双眉的小脸一脸的迷惑。似是在问怎么了。
看水寒满脸的关切,轩辕亦伸了手扯了一下水寒的脸蛋,“呵呵,寒儿继续。”
“哦!”给扯了脸蛋,水寒也不恼,低了头继续写字。
南东轩给轩辕亦一声冷哼吓的回过神来,忙诚惶诚恐的站起来。
“南元帅坐。”刚才的一点气恼早就给水寒那张迷惑的小脸冲淡了,轩辕亦心情顿时阴转晴。
再次坐下的南东轩忙收敛了心神,半低了头,强迫自己把目光从水寒身上移开。
轩辕亦看南东轩虽然目光落在铺地的金砖上,心神却挂着身边的水寒不由好笑。就东拉西扯的问了些边关的问题。一问一答,很快就缓解了刚才略微紧张的气氛。南东轩半低的头再次微微扬起,目光时不时扫过轩辕亦身边的水寒。
水寒专心致志写完最后一笔,抬了手腕,长出了口气。然后伸出左手揉揉右边的肩膀和手臂。
“写完了?”轩辕亦转向水寒,伸手拿过那叠宣纸。
“嗯,一百个字写完了。”水寒又出了口气,活动了一下肩膀。这才发现不知道什么时候,御书房里面多了一个人。扭过头扫了一眼南东轩,见不是认识的人就低了头和喜子一起收拾自己的东西。
轩辕亦翻了翻水寒的功课点点头,伸手把水寒从那垫高的太师椅上抱下来,“寒儿,去,见见你外公。”
“咦?”水寒一脸惊讶的看向轩辕亦,外公?这个九皇子的外公么?不是不喜欢这个孩子么,怎么还让他去见?
“嗯。”轩辕亦点点头,“南元帅一直在边关驻守,这次是年底回京叙职。过了年就要回边关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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