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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直隐身幕后吗?”

    这个问题看似无害,却十分犀利直接,也是下面坐着的记者打算私下通过其他途径再去了解的。他们没想到会有人选择公然提问,不禁大为兴奋,纷纷交头接耳,同时回头看向甘璐,相互打听这是哪家报社的记者,却没有人能给出答案。

    第三部分 第89节:真相这个东西真相(5)

    主持人在吴昌智的示意下,咳嗽一声,“小姐,你似乎不是媒体记者,有什么问题我们下来沟通好吗?”

    甘璐仍然不加理会,只隔着一排排兴奋关注他们两人的记者,直直面对尚修文。尚修文在她的视线之下,眼神复杂,一直紧抿的嘴唇终于张开了,“我的理由纯粹属于个人的原因,与公司经营没有任何关系。”

    甘璐嘴角慢慢泛起一个冷笑,一字一字地说:“好,我很满意这个回答,没有其他问题了。”

    众目睽睽之下,她转身扬长而去。

    出乎所有人意料,尚修文突然起身,疾步冲下主席台,紧追出去。

    甘璐大步疾行,尚修文直赶到下行扶梯上,才一把抓住了她,“璐璐,你怎么会过来?”

    甘璐并不看他,只看着眼前越来越迫近的大堂,“我不过来,难道再等着你给我打电话,看明天的报纸吗?那个效果显然没有亲临现场来得震撼。”

    “事情太紧急了,董事会会议从昨天下午一直开到今天凌晨,才形成决议。我已经订好了机票,预备记者招待会一结束就飞回去跟你解释。”

    “你预备跟我解释什么?”扶梯下到一楼,甘璐终于回头看着尚修文,静静地问。

    尚修文一时哑然,停了一会儿才说:“有很多事,我打算一起跟你讲清楚,求得你的谅解。”

    “你有什么需要我谅解的?”

    她神情平静,声音没有波澜起伏,然而一个接一个的问句让尚修文根本无从回答。

    “你看,你也说不出来,对吗?而且谅解的基础似乎应该是了解吧?一个一无所知的妻子,哪有资格去谅解什么。”

    “这件事是我不对,但是你听我解释。”一向镇定的尚修文头一次现出了急躁之态,口气中带着恳求。

    甘璐歪着头,那个冷笑似乎已经固定在她嘴角边,她的嘲讽突然来得凌厉而直接,“解释,怎么解释?你预备拿银行户口和财产清单给我看吗?那倒不用了。自己的老公本来经营着小本生意,还面临公司倒闭失业的问题,现在突然被证实拥有大笔财富,那个数字是我想象不到的,有点儿像根本没去买彩票,却中了大奖,其实我应该感到惊喜嘛。”

    “我并不是存心隐瞒你,这件事说来很复杂。”

    “我们从认识到结婚,时间不算短了,再复杂的事情都能说清楚。可是你既然选择了不说,那就不必再说了。”

    甘璐甩开尚修文的手,直接向外走去。然而尚修文几乎立刻重新抓住了她,“璐璐,我们坐下来好好谈谈……”

    只听啪的一声脆响,甘璐重重一记耳光挥在了尚修文脸上。她用力极大,自己的手掌都震得有点儿麻木了,而尚修文几乎一动不动地承受了这一巴掌,白皙的面孔上迅速浮起一个泛红的掌印,却并没有放开她。

    整个大堂的人都注意到了这不同寻常的一幕,诧异的目光从四处投了过来。甘璐只在十四岁时与秦妍芝打过架,自那以后,再没与人动过粗。然而此刻,她没有丝毫歉疚与后悔,倒是清晰地体会到了年少时激发她动手的血液奔流感觉。

    她努力深呼吸,克制住自己几乎想不顾一切继续发作的冲动,轻声说:“你用这个记者招待会给了我一耳光,现在我还给你,我们两清了。”

    她再度狠命甩开尚修文的手,疾步冲出了大堂。

    尚修文只晚一步追出来,她已经上了门口停着的一辆奔驰副驾座。一个穿深色西装的男人关上了车门,然后坐上后面一辆车的司机座。不等他赶上去,两辆奔驰迅速发动,绝尘而去。

    “满意你所看到的吗?”贺静宜放下手机,哈哈大笑。

    甘璐刚走出大堂,就被立在一边的司机强推上了车,不等坐定,车子已经疾速启动。她重重靠到座椅上,调整一下坐姿,回头静静看着正在开车的贺静宜,直到看到她停住近乎失态的大笑,才开了口,“那么,你满意你看到的吗?”

    贺静宜抿唇看着前方,并不作答。甘璐冷冷地说:“我猜你应该满意了吧?而且肯定觉得有趣,反正你一直擅长从不愉快场面里找出喜剧因素来。”

    “人生苦短,忧患实多,不自己娱乐自己怎么行?”

    “真是一个文艺腔的说法。那好,你想看的都看到了,不用再纠缠我了。停车,让我下去。”

    说话之间,贺静宜的手机响起。她一手把着方向盘,一手拿起来一看,笑了,漫不经心地接通,“你好,修文。”

    这个名字落在甘璐耳内,隐然有点儿嗡嗡的回响。她扭头看着窗外,不知道那边说了什么,只听贺静宜笑吟吟地说:“尚太太嘛,现在倒的确是在我车上。等我问问她,要不要接你的电话。”

    她将手机递到甘璐面前,甘璐并不理睬。她自己的手机自上飞机后一直关着,此时当然更不会去接这个电话。

    第三部分 第90节:真相这个东西真相(6)

    贺静宜毫不意外地耸耸肩,缩回手,用遗憾的语气说:“不好意思,修文,我想你太太现在情绪不大好,似乎不想说话。”稍停一会儿,她说,“我可是守法公民,不会做那种事。尚太太是我请来的,我自然负责把她送回去。对,我这就送她去机场,难道你还信不过我吗?”

    不知道尚修文说了什么,她再次大笑了,“不不不,修文,我不会再跟她说什么了,惊喜一次来得太多可不好。我猜今天的事已经足够她消化好久了,可怜的小妻子,被你瞒得这么紧。不过话说回来,看到你待在安达那个破办公室里,我也差点儿被瞒过去了,以为你真的落魄了,你的演技可真不错。”

    贺静宜放下手机,看着前方,轻言细语地对甘璐说:“我送你去机场吧?你先生应该会很快赶到那儿等你的。”

    “请你现在就停车,让我下去。”

    “放你一个人在这儿怎么行?我可是跟修文保证了……”

    “你还想多看点儿好戏吧,贺小姐?”甘璐直截了当地打断了她,“你未免太急迫了,铺陈这么多,大费周章地把我带来这里,其实很可以静观其变,相信接下来也能满足你的窥探癖。可是你把这个意图表现得太直接了,就没想过也许我不打算再满足你的恶趣味吗?”

    “这可由不得你。我猜不管你愿不愿意,我都会看到很多有趣的发展。”

    “别的人和事我不能控制,可是我如果连自己都控制不了,那可真的活该一直给人当笑话看了。”

    “从前我跟你有一样的自信,可是后来发现,人强不过命,有时候,我们也只好向命运低头。”

    “你把自己当成命运之神的化身了吗?”甘璐扬眉冷笑,“我但凡还有一点儿闲心,也许就偏要跟你说:谢谢你,贺小姐,你帮我确认了一个富得出乎我想象的老公。他可能有点儿小小的怪癖,喜欢隐瞒自己的财产状况,可是没关系,现在我全弄清了,以后我就好好守住他了。”

    她看着贺静宜错愕的表情,也放声大笑了,笑声在小小的车厢内回荡着。然而她毕竟心神激荡,笑得略微咳喘,只能努力调整着自己的呼吸。

    贺静宜看她一眼,若有所思,“你会这样做的话,倒真的是需要很强悍地说服自己妥协的能力。就我个人的经验而言,妥协可从来不是一个容易的过程,而且妥协也未必会带来你想要的结果。”

    甘璐只能承认,对方说得一点儿没错,她已经没法再妥协了,“我累了,不想玩这个弱智的游戏。不管你对尚修文还有什么念头,那都是你们两个人的事情,与我无关。现在请马上停车。”

    贺静宜将车驶向路边停下,甘璐正要拉开车门,贺静宜开了口——

    “说实话,在我和修文再没有可能以后,他和谁在一起其实我并不在乎。你们如果走到穷途末路,我想对他来说也算不上什么遗憾;你决定咽下这根芒刺,仍然跟他继续生活,我也不会为你难过。”她扬起下巴,根本不再看甘璐,“反正现在大家的生活都已经百孔千疮,这就够了。”

    甘璐没有理睬她,拉开车门出去,几乎不假思索地从滚滚车流中穿过马路,拦了一辆出租车坐上去。

    司机问她去哪里,她迟疑一下,本来想说机场,却记起尚修文肯定马上会赶去那里,现在她实在不想再跟他碰面,却也说不出这个城市里任何一个去处,“随便转转吧。”

    这个诡异的要求显然让中年司机为难,但他还是发动车子,按她的要求兜了大半个小时。他不时从后视镜看着脸色苍白、软软瘫坐在后座的乘客,最后实在忍不住了,“小姐,你要是不舒服,我可以送你去医院。”

    “我没事。”

    “如果有心事的话,可以找朋友聊天,这样不是一个办法。”

    来自陌生人的关心让她更加觉得苦涩。她勉强一笑,“谢谢您,就把车停在这里好了。”

    陌生的城市、陌生的街道,完全没有明确的去向,甘璐漫无目的地走着。道路的拐角是一个个街道指示牌,她发现,原来国内大城市的街道命名竟然有共通之处,w市和她生活的城市一样,有上海路、南京路、天津路、中山路……

    不光是街道名称,城市也有着相似的喧嚣感觉、浮华面孔。道路两旁广告牌林立,楼房新旧夹杂,高低错落,看不出很强的规划感;街道上车辆川流不息,电动自行车、摩托车危险地穿行其间,行人来去匆匆。

    明明是陌生的城市,可是她却没有任何恐慌,只麻木地向前走着。

    她头一次发现,她宁可这样一直迷失下去,也不想回到她生活的地方、熟悉的环境,面对那样复杂而难堪的局面。

    走得疲惫了,双腿如同灌了铅一般沉重,她看到路边正好是一个开放式的公园,于是拐了进去。公园不算大,天气晴好的残冬下午,里面并没太多人,倒是传来咿咿呀呀的唱戏声。一群票友占据了人工湖畔的亭子,胡琴、二胡、鼓板、锣钹一应俱全,正自娱自乐着。

    甘璐坐到小湖边的长椅上,伸展酸痛的腿。风吹得残存枝头的黄叶飒飒轻响,面前一潭飘着落叶的暗绿色死水也泛着微澜,水面波纹慢慢漾开。悠扬的京剧唱腔传来,字正腔圆地钻入她耳内。

    “……我只道铁富贵一生铸定,又谁知人生数顷刻分明。想当年我也曾撒娇使性,到今朝哪怕我不信前尘。这也是老天爷一番教训,他叫我收余恨、免娇嗔、且自新、改性情、休恋逝水、苦海回身、早悟兰因……”

    她从来不是国粹艺术的爱好者,没有完整地听过任何一出京剧,自然不知道这苍凉唱段的出处、这段人生感悟由哪个角色发出。

    鼓乐齐鸣之中,唱念道白穿湖而来,她似听非听,突然觉得自己仿佛被奇怪的外力拨弄,身不由己地堕入了另一个陌生的时空之中,与旧时生活在瞬间脱离了联系。

    她整个人似乎已经无思无绪,冬日午后的太阳照在身上,有几分微薄的暖意,然而她心底却是冰冷一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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