害处
离主子饶命,离主子,奴婢看到,是,是他偷的!
一个反应快些的丫鬟,忙不迭的指向了她身边儿的一个小厮,“奴婢见而不报,有欺瞒之罪,请,请离主子责罚。”
依着雪园的规矩,欺瞒之罪,可轻可重,我若只是想立威的话,自然会轻罚最先“识相”的人,但若是偷盗之罪,那,可就是要被乱棍打死,没有半点儿余地了的,不得不说,这个丫鬟,不是个笨的。
对,离主子,就是这个家伙偷得!我们刚刚都看到了的,是,是他威胁了我们,不准说出来,我们,我们也是被,被逼的,奴才不该不知天高地厚的妄想蒙混过去,请,请离主子惩,惩罚。
树倒猢狲散,墙倒众人推,见有人先跳出来指认了“凶手”,自然会有其他人出来,借着这个理由保自己性命,而被指的这个人,自然是这几个人的头儿,才“合理”。
一时间,六个人里面的五个,都把错儿推给了那个倒霉的,到了这时候,那个倒霉的也算是反应了过来,自己到底是“错”在了哪里,忙伏下了身子,朝着我磕起了头来,“离主子饶命,离主子饶命,小人也是一时糊涂,才动了妄念,肖想了自己不该肖想的东西,奴才不敢了,再也不敢了……”
主子,离主子,豆子取来了。
正说着话,长洛从外边端着两碗豆子进来了,见六个人都被长白扇得脸都肿了起来,不禁微微一愣,自知失态,忙低下了头,朝渺和我行礼。
恩,拿过来。
我吃了渺夹给我的鲤鱼饺,朝着长洛招了招手,示意他近前,然后,从他的手里接下了其中的一只碗,把碗里的豆子倒了进去,又取了面前的一根筷子,在碗里搅了搅,让两种豆子掺在了一起。
离主子,这……
长洛盯着他手里的碗看了半天,也没明白我是想做什么。
去暗室思过罢,什么时候用筷子把这豆子没一粒错的分开了,什么时候再出来。
不会对身子上造成伤痕,但,这么小的豆子,在暗室那种伸手不见五指的地方,用筷子分出来,可不是件容易办到的事儿,这罚算不得什么罚,却是真真折磨人的很,“去罢,这里有长白伺候,不用担心你家主子受委屈。”
有离主子在,自然不会让我家主子受委屈。
长洛缩了缩颈子乖乖的端了豆子去了暗室受罚,看着他那一副抑郁的模样,渺也忍不住露出了笑来,然后,故意用一个长洛也可以听到的声音说道,“正好长洛这家伙没耐性,借着这个机会,磨一磨性子,对提高他的修为,也有好处。”
我窗户里看到,已经快走到了偏院的长洛突然停了停步子,继而,便是加快了步子,进了偏院,呵呵,看来,渺的这一句提醒,让长洛明白了我这次罚他的真正用意,他,果然是个聪明的。
西陵曾经无意间说起过的,长白和长洛的天赋相当,但长洛的修为比长白差了不是一星半点儿,这跟他总是想着耍小聪明,投机取巧是有很大的关系的,武技的修行,只有刻苦一途,没有任何的捷径可走,以前,我总是尽量降低自己的存在感,想着能不要给自己惹麻烦上身就不要多事,才没提醒他,但现在,我答应了渺不再像以前那样混日子,那,告诉他,也是应该。
上官西陵的确是个习武的天才,只这么点儿时日,就看明白了长洛的不足,难怪,我们三个人联手,都才只堪堪胜过他。
渺当然知道,这种事情不是我这么个不曾习武的人能看出来的,伸手拍了拍我的后背,由衷的叹了一句,这是我次从渺的嘴里听到他赞扬西陵的话,也是次知道,原来,我的西陵竟是这么厉害。
长白,把这个偷了我簪子的送去刑房下去打一百板子,降一级,其他包庇他的,打五十板子,罚一月月银。
回头看了一眼六个还跪在地上动都不敢动的丫鬟和小厮,我不禁得意的勾起了唇角,这事儿,成了,唔,对了,霜给我讲故事的时候说过,想要一个人听命,就要懂得恩威并重和赏罚分明,这般想着,我便又伸手指了指那个个求饶的丫鬟,“她,帮我寻回簪子有功,升一级。”
谢离主子。
六人齐齐的伏地行礼,既是表示自己的立场,又是在庆幸“劫后余生”,呵呵,若是能不死人,我还是不喜欢害人死命,这样的结果,我已经很满意了,不一定非要像渺说的那样,杀鸡儆猴。
这些丫鬟和小厮,给雪园的,都是死契,一个月的月银,并没有多少,但若是能升一级,成了小管事,可就是大大的不一样了,不仅仅月银可以翻倍,每个月,更能多出两天的假来回家探亲或者出去玩耍,最最主要的,是有了参加每年一次的升选中管事和大管事的资格,且不说成了大管事,可以有机会被免了奴籍,派出去照看店铺,便是中管事,也是可以不用再干杂活儿,只支使手下的!
我现在把这好处丢给了这个“识相”的丫鬟,便是等于借了她的嘴给整个院子放出了风声去,让那些想为难我的人,好好掂量一下,那么做,是不是真的值得。
小离儿,吃饱了么?
渺见我这一餐竟是吃了十几个蒸饺,喝了半碗粥,不禁拧眉摸了摸我的肚子,我知,他这是在琢磨,寻常里只吃不足这一半儿的我,是一直饿着,还是今天吃撑了。
饱了,你呢?
我伸手拿了桌子上的布巾,扯了一角擦了擦自己嘴,又扯了另一角擦了擦渺的。
这些,撤了罢。
渺笑着从我的手里拿了布巾,丢在桌上,伸手抱了我起身,朝床榻走去,“昨儿晚上没睡好,我先抱着你睡会儿,咱再去处置那些给你使绊子的人,恩?”
跪在地上人听了吩咐,忙起身收拾桌子上的吃食,待收拾完了,朝着我和渺见了礼,才小心翼翼的退了出去。
渺,你可真坏,明明没有查出主使,还装得一副明了的样子,你这是借着他们的嘴,去吓唬那些心虚的人,让他们露出马脚的罢?
见六个丫鬟和小厮都走了,我看向了渺,他正斜倚在我的身边,伸了手进我的中衣,帮我抚着肚子帮助消化,我不知他何时跟西陵把这都学了来,不过,恩,不得不说,他的手跟西陵一样不轻不重,让我很舒服。
小离儿,我以前怎得没发现,你这么聪明,恩?
渺称赞了我一句,低头啄了啄我的眉心,“睡罢,我给你揉完了肚子也睡,上官西陵特别嘱咐过的,如果看你吃多了,一定要像这样给你揉一盏茶的工夫的肚子,不然,等你一觉睡醒了,一准儿得肚子疼。”
吃的饱了,睡的地方也暖了,再加上有渺的悉心照顾,我竟是只一小会儿就睡了过去,虽然,还是不及有西陵在我身边般的睡得舒服,但比起寻常时候,却是好的太多,大抵,是昨儿白天的时候折腾的多了,昨晚上又没睡好的缘故罢,至少,在吃了渺给喂给我的皓月丹之后,被扎的手臂,是不疼了的,我这般想到。
渺的这一觉也长,他环着我,我俩竟是一觉睡到了日暮时分才醒。
我唤了长白进来,帮我和渺换了外袍,又问了他园子里的人都是个什么反应,却见他只抿着嘴忍着笑,也不说,不禁更是好奇了起来。
长白,你再不说,可别怪我不客气,唔,西陵说过的,不听话的孩子,就该拔了裤子打屁股。
知道长白在这种事儿上腼腆,我自然是专挑了这种能拿捏他的话说,呵呵,他虽是我的近侍,但却像是亲人般的帮我遮风挡雨,我哪里舍得当真打他?
回,回主子的话,外,外面已经炸,炸锅了。
被我这么一说,长白顿时连颈子都红了,垂了头,连说话,都有些结巴了起来,“几个大管事怕拖累了自己,就揪了几个中管事和小管事出来顶罪,此时,都已经绑了在咱们院子的门口跪了一个多时辰了。”
让他们再多跪会儿,你放个信儿出去,就说,我听了你的禀报之后,很是不悦,已经吩咐了人,说是打算要从轻发落那些自己认罪的,重罚那些自以为能逃脱的。
渺活动了下颈子,又动了动手臂,才牵了我的手,出了正屋的门,朝我刚刚闻到有血腥味儿传来的偏院走去,“小离儿,来,我带你去见我娘亲。”
入了偏院,便见墙上钉着一些成人手腕粗的铁锁链,而铁锁链的这一端,则是拴着几个赤着身子的男女,这些男女年纪不一,相同之处是,都被折磨的遍体鳞伤,放眼看去,能辨别出来的,就来自于十几种刑具不止。
还好,前些时候跟着摇学做药,看多了他拿那个被砍掉了四肢,拔掉了舌头的人试药,不然,此时看了这些人,我定得气闷的昏死过去。
渺没有停步,也没有解释,就只是牵着我的手,进了这院子里的一间正厢房。
作者有话要说:
☆、娘,姨娘
厢房不大,却打扫的很干净,暖玉铺的地面上,放了一个蒲团,蒲团的旁边,是一个半身高的桌子,桌子前端是一个鎏金的香炉,香炉后边,供着新的菜肴和瓜果点心,桌子后面的墙上,挂着一副等身人高的女子画像,梳着流云髻,穿着一身湖蓝色的袍子,赤唇星眸,虽不出众,却有着一种大家闺秀的婉约。
这是我娘。
渺一边说着,一边从桌子上拈了香,点着了,放到香炉里燃着,“生我的时候去了,我爹宠妾灭妻,连一个嫡妻该有的丧礼都没给她,只让人用席子卷了,丢去了乱坟岗,这画像,是后来我去外公家里找的,画的是她出嫁的前一天的样子。”
我缩在衣袖里的手稍稍紧了紧,一日夫妻百日恩,便是再大的不喜,对一个为自己诞下嫡长子的人,也不该如此的残忍……凌国的人都信鬼神之说,这样把她丢在乱坟岗里,不就是让她死无葬身之地,咒她永世不得超生么!
娘,这是小离儿,我跟你说过的。
渺没有看我,就只是盯着墙上的画像自顾自的说着,“有他陪着,儿子现在过的很好,你不用担心。”
看着渺微微颤抖的肩膀,我知道,他哭了,那个从来都只会把悲伤藏的严严实实的渺,在这个女子的面前,依然,还是个需要人疼,需要人哄的孩子,虽然,这只是一张画像,一个他连见都来不及见的人,但于他,意义却是非凡。
娘,我是渊离,以后,我会照顾好渺,不让他给旁人欺负的,你放心罢。
我也不知道,我这么称呼渺的娘亲是不是合适,但……我们已经有过那样的事儿了,应该,也是大差不差的罢。
虽然,我是不信什么鬼神的,在我概念里,鬼神志怪,不过是话本儿里的故事,但西陵说过,死者为大,不管信与不信,都要恭敬,我这般想着,便伸了手,从桌子上拈起了三根香来,在一边的蜡烛上点燃了,拜了拜,放进了香炉里,然后,从衣袖拿出了一块帕子来,递给了渺,“想哭就哭个痛快罢,渺,这里没有外人,不会有人笑话你的。”
你叫她……娘?
渺的身子微微滞愣了一下,转身,看着我,没有接我递给他的帕子。
不,不对么?那,我该叫,叫什么?
我以为渺是生气了,不免有些紧张,抬头看了看那副画像,又扭头看了看他,琢磨着该改口叫什么,婶婶?伯母?或者……江夫人?
对!很对!以后,就这么叫!
渺猛地把我揽进了坏了,抱着我在那桌子前面的蒲团上坐了下来,满心欢喜的吻了吻我的额头,“小离儿,谢谢,谢谢你肯这么称呼她,她听到了,一定会开心的!”
渺,别,别这样,这是在灵堂,这,不好。
没想到渺会是这种反应,我有些尴尬的缩了缩颈子,若是他娘亲当真是在天有灵的话,看了我们这般的在灵堂里胡闹,会生气的罢?唔,好像,有什么地方不太对……呃,对了,我,我是男子,被他娘亲知道了,他,他跟个男子不清不楚的,这,这……
收起你的小脑袋,不准胡思乱想。
渺把我禁锢的更紧了一些,低头,吻上了我的耳垂,“我娘亲不会是那么想不开的人的,她一定会觉得,只要我过的开心就好的……小离儿,愿得一人心,白首不相离,江若渺此生有你相伴,足矣……”
可是,渺,你知道的,我给不了你一个完整的心,我……
我咬了咬唇角,仰起头看向了渺,我知道,这么说有些残忍,但,我不想骗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