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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生存态度。

    聂清越没有出声,只静静地看着睁开眼个看见的男子,浸润在千百年前温柔的时光中风姿卓然。

    聂清越在颜述临时租的院子里不言不语地过了五天才算是完全地接受了她穿成了迎墨国丞相之女,拥有了一个和她前生同名的人的截然不同的人生。

    而其中有一项事实整整占了她大半的时间去接受

    ---那个时而温雅时而疏狂的叫颜述的男子,是她即将成婚的夫君。而且据说,是她那个叫聂安儒的爹拿着快埋入土的陈年人情债对着颜述软硬兼施地逼着的。

    这要让人情何以堪。

    无奈地看着手中一对通体莹润白皙的玉佩,聂清越慢慢地按着边缘延裂的红纹拼接起来连成一个完整的圆。颜述告诉她这是她生母的遗物,当年他师傅欠了别人一笔帐,以半块玉为记号留给了那人,承诺无论相隔多久只要有需要,拿着玉都可以寻他了一个愿。师傅死了,债自然轮到徒弟去还了。只是没想到,那人也去了,玉留在了聂安儒手里。

    而聂安儒在得知聂清越跨过了鬼门关后思虑了片刻,就把玉拿出来逼了婚。女儿嫁给了颜述后虚弱的性命自然有了保障,起码可平安度过余生。

    至于聂安儒为何宁愿摒弃名誉气节使用小人手段,宁愿抛弃尊严下跪相求换得颜述医治也不愿意一开始就拿玉佩出来,聂清越想她大概能猜到几分。

    那一笔帐,是颜述师傅欠她生母的,大概是一笔剪不断理还乱的情债。

    聂安儒爱聂清越的生母,也爱她这个女儿,是以舍弃,是以相求,是以逼迫。为了她深思熟虑步步退让到这种地步,即使不是自己的父亲,前生从来对亲情感受甚少的聂清越也非常受触动。

    恍惚出神间颜述已走到她身旁坐下,“你的病需要继续医治但许多药材在他处,我计划明天就出城。”他边说边慢慢地在桌上摆开几碟小菜和一碗白粥,“是否同去?”

    眼前似水墨画写意舒畅的男子正以询问的眼神看向她,午后阳光正好一室暖金流照。

    为何不去?要再好好活一遍,活一次充满各种未知和可能的人生。

    聂清越忽然莞尔一笑,似日光明亮:“好。”

    第 3 章

    古代未经污染的山水风月都是清凉怡人的。可惜这个星明月朗的凉夜聂清越却坐在满目喜庆的房间一阵心累。

    当初出于方便静养治疗的需要,颜述施针后直接就把聂清越带回了自己的院子住。人命关天聂安儒当下就点头同意了。然而现在,两人回去象征性通告聂家一声明天要出城寻药治病,聂安儒大人的回复很丞相很直接:“可以,先把婚结了。”

    聂清越看着这个一身成熟儒雅风度的中年男人暗暗扼腕,再怎么爱女心切终究是个封建社会统治下的男子,闺女名节果然是很重要的。她一试图开口拒婚就被引经据典地教育了一顿,主题是论未嫁女子与未婚男子共住五天之后成婚的重要性与必要性。

    颜述只是一副配合良好请君随意的样子,于是聂相风风火火地动用宽广人脉资源,当天晚上就把女儿嫁了。

    风流神医竟结缘于有才无貌的丞相小姐,京都人民非常赏脸地表现了对此对新人的热情祝福,当然还有八卦好奇。于是几十张桌子几百号人,颜公子笑得风轻云淡心底暗潮涌起,一桌一桌酒敬过去千杯不停盏。

    另一边红烛帐暖,聂清越坐在新房里进退两难,喜帕一掀,筷子一起,决定先吃饭。

    没有穿越后需要步步为营面对家族事业的压力,聂清越沿袭了这个身体的大部分记忆。再者,明天她就要离开聂府和新相识,呃,或者说新嫁的夫君去远行。这一无前忧无后患的状况让她很是满意。

    有滋有味地吃了很久正准备搁下筷子时,房门便被推开了。颜述似乎喝了不少,目光清亮灼灼,一袭暗纹红缎喜衣映得本来清俊的容颜有几分慵懒妖娆。一众年轻的官员嬉笑着把他推进了新房,门便被重重地合上了。

    就这样,一人酒足,一人饭饱,静静地对视了几秒。颜述微微敛下眼去,原本迷离沉醉的神情忽然在睁开眼的瞬间消散去,恢复了以前的清醒疏朗。

    聂清越忽然有点窘迫和尴尬。毕竟关于婚事,两人都非常默契地在告知和被告知之后没有再作交流。颜述自然是师命难违,即使之前如何洒脱风流也别无选择。聂清越在抗议无效后也并不打算明目张胆地拂逆聂安儒的面子。那个用心良苦的父亲,她不忍也不想。

    默然了一会儿,颜述坐下拿起筷子吃起了饭,聂清越摸着杯沿喝起了酒。

    洞房花烛夜自然是没有的。聂清越明显感觉到颜述对她没有男女之情,只是医者对于病人的照顾和男子的基本礼仪风度罢了。换佐被威胁逼婚的人是她,恐怕早就对那人冷眼相向了。

    “夫人现下的身体状况还不适宜喝太多。一杯暖身,两杯就伤身了。”颜述悠闲咽下口中的菜肴,举止依旧文雅:“还是早些就寝休息吧。”

    ……那声夫人真是自然妥帖到黯然销魂,聂清越放下手中甘润清醇的美酒,像做错事的小孩那样心虚地摸了摸鼻子。“嗯。”了一声就温吞吞地摸到床边盖着被子睡下了,连外衣也没有脱。倒不是她担心颜述对自己做什么,只是有外人在的情况下宽衣睡去总是不踏实自在的。

    没过多久就有一阵酒香混着药香扑面而来。

    颜述来到床边坐下,目光坦荡磊落,言语平静:“冒犯了。”说着便掀开了一边被子把聂清越的手臂拉了出来,宽大的衣袖往上一捋露出莹润白腻的皓腕和半截玉臂。动作利落熟练地翻出银针轻巧刺去。

    像是蚊子咬,聂清越暗想。她静静睁开眼,从这个角度可以看见颜述疏密适宜的长睫随着眨眼的动作微微颤动,敛下眼施针的神情安静而专注。

    “作为一个医者的责任和作为一个丈夫的义务我都会尽,”他顿了顿,声音平和温润神色坚定:“若你想要过回以前荣华富贵的生活我也可以给,甚至如果日后遇到心上之人也可自行离去。颜某会尽力满足夫人的要求,只是除了情爱。”

    聂清越只愣愣地看着他深如潭渊的眸子,过了好一会儿才明白他话中的含义。没有应承也没有拒绝,聂清越静静看了他好一会儿,便缓缓合上眼转头睡去。

    颜述拔出针替她盖好被子才转身离去,走出内房直接坐在长椅上闭目。

    翌日颜述一睁开眼就看见聂清越站在他身前。一身荆钗布裙朴素得干净利落,一双明亮的眼弯起笑意盈盈。她把手中的一套衣衫往他怀里一送,笑道:“快换上吧,阿爹在内厅等着我们去请安和辞行。”神色温柔到好似真的是他的妻一般。

    颜述微怔,也不避讳,只是走远了几步就当面换上了。聂清越自然是背过身去非礼勿视。

    “我不要以前荣华富贵的生活,”她清澈的声音有些犹豫和羞怯,很快又被刻意压下转成坚定和坦然:“你可以继续寻花问柳与从前的红颜知己相聚,也可以继续无拘无束闲云野鹤,我只有一个请求。”

    颜述已经换好了走到她跟前低头看她:“什么?”

    聂清越抬眼对上他探究研判的目光一字一句回答:“我只要你爱我。”她看着他皱起的眉头忽然像是恶作剧得逞般粲然一笑,带着早知如此的自信明慧:“直到我踏出聂府的大门为止。”

    颜述墨般黑润的眸底似乎有清光乍起,又一闪而过。他舒眉展颜慢慢地笑开去,一瞬间风清日朗。聂清越清楚地看见这次笑意直达了他的眼底。

    他从袖中掏出一个小小的瓷瓶递给她:“倒在床单上。”

    聂清越心下疑惑,照做之后看见那些清透无色的药水浸落在锦褥上化成的鲜艳的红,像血。聂清越当下两颊蔓起两道绯红。

    这男子一早就为她预想好了么,她甚至都没有思虑到这一步。忽然肩旁被颜述轻轻地扳过来,他粗糙温热的指尖在聂清越细腻的颈脖和锁骨处轻微地按了一下,冰凉滑腻的触感弥散开去,是药膏。可以说是即刻,聂清越就从铜镜中看见了那些可疑的痕迹。

    “你爹是只老狐狸。想要他来人家安心,表面功夫不够。”颜述温柔地握起她柔若无骨的手,拉着微微呆滞的聂清越向屋外走去。

    聂安儒一大早就看见女儿一身荆钗布裙朴素得像平民之女心下就痛心不满,但见两人十指相扣,聂清越满脸的不胜娇羞,以及颜述的那番“装饰”,又减去了大半思虑。

    离别总是不舍的。养母絮絮叨叨红了眼眶,聂安儒也是连声叹气一路叮嘱。再怎么位高权重,尊贵荣华,终究还是天下一般父母心。

    聂清越想起前生那对不苟言笑,苛刻严厉的父母偶尔露出的温情,一时间也百感交集。颜述只当她是次离家伤感不舍,只抬手温柔地拭去了她眼角隐约的泪花,脸上的怜惜爱恋入木三分。看得聂家家长一阵欣慰,聂清越也险些失神暗叹妖孽。

    一出小戏完美落幕,聂清越最后看一眼熟悉又陌生的聂府和聂家人便转身上了马车。

    出了城就是平旷的郊野,掀起布帘看马车外几十里绵延的绿田山野,天高地阔,聂清越心情顿时大好。

    “为何不把我扔了继续过自己的生活,戏也演了人还是要照顾是很亏的。”她转头看着颜述笑得心满意足。颜述把目光从医书上转过来看她,口气轻淡:“那时我和你的约,这是我和家师的约。”

    “意思是我还要继续喊颜公子作夫君?”聂清越意味不明,啧,跟错了师傅真是亏大了,把自己终生大事也搭进去了。

    颜述云淡风轻地回以一笑不痛不痒道:“夫人担心这样会阻断来日姻缘的话,可以直呼颜某的名字……”

    “夫君,”话未说完聂清越已自然顺畅地开了口,语气亲昵神情愉快地望向窗外:“要当我命里良人的男子,必定不能在乎这些名节称谓的。”

    明明是斜斜慵懒地靠着窗的样子,颜述那瞬间却只觉得这女子的目光清远辽阔,看向的似乎远不止那一方的山水。

    第 4 章

    迎墨国第二繁华的城市---无荒。

    “互相尊重主权和领土完整,互不侵犯,互不干涉内政,以上。甲方:聂清越乙方:颜述。”颜述拿着薄薄的一张纸玩味半晌。

    凭着行医多年面对无数奇形怪状病人及其表达所锻炼的强大理解能力,颜述大致明白了聂清越的意思。

    只是,个别生僻的词语暂且不提,语意似乎更适用于两国和谈也暂不追究,他新婚妻子可是名动天下琴棋书画皆为一绝的才女啊,这手草书真是……浅表点可以说是不拘小节豪放肆意,深入点就是神符鬼画惊世骇俗。

    而写出一手豪放草书的那位,此时正眯眼趴在客栈二楼舒服得手指头都不想动一下。

    从二楼雕花木栏望下去,街上一片人来人往的熙熙攘攘,叫卖声议价声不绝于耳,市井的繁华喧嚣此刻都自动朦胧成柔和的背景音催得聂清越昏昏欲睡。加上秋老虎过去后,晚秋的阳光明亮而不猛烈,懒洋洋地落在人身上正是秋眠的好天气。

    “租的房间在四号,夫人困了便去休息罢。”颜述收起那张契约,慢慢喝着茶。

    “唔。”聂清越含糊地应了一声,揉着困顿的眼推开雅间的门扉向外走去。

    楼上正好有个中年妇人带着孩子下来。聂清越心里默默念着房号尽量贴着右边走以腾出空位,忽然感觉腰被什么人撞了一下。聂清越低头望去,是那个八九岁的孩子,似乎是下楼梯快跌倒时惊慌间手在她身上扶了一把。

    “臭丫头,好好走路!”一旁的妇人低声斥诉了一句便把那女孩往自己身边拉。那孩子也不说话,一双黑亮的眼只急急地盯着聂清越,似乎欲言又止。

    “不碍事。”聂清越摆摆手等着那孩子开口,那妇人却一把扯起孩子的手连拉带拽地急忙下了楼。聂清越心下有些疑惑,又困得不能自已,也三两步上了楼倒头便睡。

    一觉好眠安无梦。

    醒来时天色已稍稍昏暗,一楼的食客比白天少了许多,大半是夜里住店的房客。聂清越神清气爽地走下楼,一眼便从十多张桌子中辨认出颜述清逸出尘的身影。

    清汤小菜已经在桌上摆好,还冒着白白的热气似是掐准了她醒来的时间。

    聂清越自动自觉地坐下开吃,清淡而不寡涩,甚合胃口。

    “夫人一下午都在栈内休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