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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钦服的。”

    “林丞相四十六年如一日,只等今时给大庆致命一击。肖倾宇在林丞相手里吃亏却也不枉了。”

    “眼下大庆覆灭在即,八方军即使得胜也必然元气大伤,老夫卧薪尝胆四十六载,一夕成功。也亏得方小侯爷对公子一往情深,这才冲冠一怒为红颜啊。”

    转过头,无双眸光流转间流露一须臾的脆弱迷离,微不可闻的一声轻叹:“痴儿……”

    忧伤眼神一闪而逝,肖倾宇重新对向林文正,瞳眸里是让人看不清深浅的深沉:“此事乃肖某失察所致,肖某定要亡羊补牢,给无辜枉死的百姓一个交代。不知林丞相还有什么话要说么?”

    “老夫自知今日难逃一死……”林文正仿佛解脱了一般,露出明悟微笑,“只希望死后,公子能答应我两件事。”

    “但说无妨。”

    “件事……”儒雅老人闭上眼睛。

    脑海里浮现起少年时一望无际的大草原,一顶顶雪白的帐篷,阿妈慈祥的微笑。小伙伴们手拉手围成圆圈唱着歌:“天苍苍,野茫茫,风吹草低现牛羊……”

    “老夫死后,望公子将老夫骨灰送回匈野的敕勒大草原,老夫泉下有知感激不尽。”

    无双公子淡淡点头:“肖某答应你。”

    林文正迟疑了一下:“这第二件事,便是希望公子能照顾好小女依依。依依天真无知,且从小对公子暗生情愫。还请公子手下留情,放其一条生路,好好照拂于她。”

    叹了一口气,肖倾宇微微颌首。

    林文正心愿已了:“得公子一诺,老夫死而无憾了。”

    当林依依冲进左相府,顿时被眼前血腥一幕惊呆!

    血。

    紫黑色的鲜血,延伸到整个庭院。

    黑衣的杀手。

    熟悉的面容。

    数不清的尸体。

    “爹爹……爹爹……”她看见那个慈爱清镬的父亲浸在了血里。

    脸色已经成了一片死白,嘴唇却是乌紫的,胸口依旧汩汩流着鲜血。

    那些杀手面前,坐着的是个白衣男子。

    清雅绝世的面容,凄艳如泪的朱砂。

    白衣上还沾有杀戮留下的未干涸的血迹——那是他杀她满门的罪证!

    林依依已无法站起,只觉得自己是陷在一个深深的噩梦里。呜咽着爬了过去,爬入噩梦的更深处,抱住老人早已冰冷的尸体,眼泪如泉奔涌而出!

    肖倾宇淡淡瞥过她一眼,冷漠下令:“走。”

    “肖倾宇!肖倾宇!——”她在他身后歇斯底里地尖叫。洇化在地面本已快干的片片血迹,被她的膝盖一路拖过,形成了一条长长的蜿蜒的血线。

    “你快杀了我快杀了我!否则总有一天我会让你后悔!我会让你后悔!!”

    肖倾宇连头都没有回,径自出了相府大门。任凭身后谩骂诅咒,就这么静静的,逐渐消失在林依依视线中……

    肖倾宇回宫复命,出来时手上已多了两道圣旨。

    回到小楼,原本看守监视他的御林军已全部被抽回。

    劳叔瞪大眼,看着自家公子不带一丝感情地,将一卷圣旨投入火盆。

    火苗瞬间将黄缎吞没,火光明灭间,映照出肖倾宇闪闪烁烁、不辨悲喜的容颜。

    劳叔忍不住道:“公子,这圣旨——”

    肖倾宇静静看着圣旨在火焰中灰飞烟灭:“是嘉睿帝承认我为当今太子的诏书。”说完也不理会劳叔震惊的表情,淡淡将另一卷圣旨投入了火堆。劳叔只觉呼吸困难:“那这?”

    肖倾宇没有回答他。

    圣旨在火盆里焦黄,燃烧。

    劳叔隐约看到一些字样——传位……正统……倾宇太子……继承皇位……——那分明是,嘉睿帝传位于肖倾宇的圣诏!

    嘉睿帝命不久矣。烧了那两道圣旨,等于烧掉了无双公子身世的最后证明。

    劳叔猛然醒悟:肖倾宇是为了那个男人,才放弃了父亲的承认,到手的皇位。

    无双公子静静注视着火光中不断卷起燃烧的圣旨:即使全世界都知道我的身份,肖倾宇也不在乎,可我只希望,你永远不知道……

    他想到这个名字,胸中一阵抽痛,骤然间只觉多年以来,皇权争斗,权势计谋,已让他疲倦不堪。

    挥退劳叔,他手书一张便条,放入白鸽爪间的竹筒中。

    玉手轻撒,白鸽扑腾腾振翅,抖落几片雪白的羽毛,带着无数祈盼和思念,在青空中掠过极美的身姿……

    肖倾宇遥遥目送着展翅翱翔的雪白信鸽,启唇:“君乾,倾宇还活着呢……”

    倾尽天下-乱世繁华 第六卷 百二十九章

    章节字数:2594 更新时间:09-05-18 16:01

    薄薄的纸张在方君乾手里微颤,上面只有一行字——邀君于袖手崖一观。

    清秀隽永的字迹。

    没有任何人知道的神秘之地。

    是的,袖手崖——不会再有人知道那个地方了,那是只属于两人之间的秘密。

    熟悉的,魂牵梦萦的幸福过去。

    方君乾脸上表情变幻不定。狂喜、迷惑、悲伤、焦虑、担忧、庆幸……种种情绪一一闪过他的眼睛。最终,所有感情从他眼睑中涌出,汇成泪水滑落他俊美的脸。

    他的倾宇——多半还活着呀!

    张尽崖看得目瞪口呆,隐隐有些害怕:“你你你……你怎么了?”

    颤抖着手摸上脸颊,却发觉满手沾湿,原来自己早已泪流满面。

    真是丢脸呀,居然在小孩子面前掉眼泪。

    方君乾用手遮住眼睛,试图擦去泪水,哪知道却越擦越多,眼泪宛如止不住的血液,从伤口中汩汩冒出,怎么止也止不住……

    那个他世上唯一的牵绊,那个他刻骨铭心的殇恋烙印。

    肖倾宇的名字早已熔尽方君乾的骨血,血脉相连。

    他的呼吸早已和他的脉搏保持相同的频率

    得闻他离去,他的心脏如十指洞穿般绝望疼痛!

    如今——用力按住胸口,那本已死寂的心脏又开始在胸腔中缓慢,却有力地

    跳动。

    晶莹泪水蜿蜒流下——原来,人是真的会喜极而泣的。

    他的倾宇——多半还活着呀!

    当戚无忧一早见到方小侯爷,还以为自己看花了眼,结结巴巴道:“小侯爷,您的头发?”莫不是吃了千年何首乌不成?

    方君乾微微一笑,颇为感慨地摸了摸乌黑的鬓发:“本侯将白发染回来了了。”

    “染回来了?”我们戚军师愣愣地看着他挑了一匹神骏的千里驹,牵出马厩。

    方君乾轻轻道:“我不想他看了担心……”

    认镫扳鞍,纵身上马:“戚军师,本侯要去袖手崖一趟。这两三天八方军就有劳戚军师了。”

    戚无忧躬礼:“侯爷一路走好。无忧只希望侯爷记得,弟兄们跟着侯爷走到今天,都已经回不去了……”

    八方军,已经回不去了。

    如若无法攻下皇城,他们面对的,便只有被联合绞杀的一条死路。

    戚无忧没有再说下去,但幽深的眼眸分明在委婉劝谏:如果侯爷您还顾念着一点君臣之义,就不要把八方军拖入万劫不复的境地。

    方君乾目光迷离:“一直以来都是弟兄们纵容着本侯任性,本侯铭感五内。”

    郑重抱拳:“方君乾发誓,有生之年绝不背弃八方军一兵一卒。望军师宽心。”

    戚无忧躬身还礼:“无忧替所有八方军将士感激侯爷。望侯爷能早日迎回公子,八方军庆甚,幸甚。”

    方君乾在马上淡淡颌首。

    倏地一扯缰绳——“驾!”骏马昂首嘶鸣,疾掉马头飞驰出营。

    看着那一骑绝尘的火红身影,戚无忧心中郁结,百感交集。

    皇城郊外。

    袖手崖。

    已至九月下旬,袖手崖上的孤单桃树早已零落满树桃花,抛洒一世繁华。

    树下坐着一个人。白衣如雪,黑发似墨,目迷盛颜华光,眉清凌傲远山。

    淡淡晚风里,他冰绡缟袂,素带随风,纤巧飘渺似欲飞去。

    方君乾的视线从刚才起就未移开过。距离越发的靠近,终于再度完全看清了眼前的人。

    真的是他!曾经以为天人永隔的肖倾宇,活生生的倾宇啊。

    那披星戴月昼夜兼程的疲倦焦虑,顷刻间烟消云散。

    无双只觉双臂一紧自己便贴上了一具温暖的胸膛。随后对方急促的喘息流淌着隐隐复得的欣喜,从四面八方揽了过来。

    肖倾宇没有说话,只怔怔任他拥着。

    静静感受着怀中那单薄熟悉的身躯,感受着冰冷暗香带给自己的安详平静。自己曾向上苍祷告,若得再度与他相拥,便是倾尽所有,叩遍漫天神灵,折寿半生,也在所不惜。

    我的倾宇,还活着呀。

    肖倾宇细细打量着他。

    方君乾屹立崖顶,银铠甲外罩红披风,血红的披风在落日中迎风招展。

    以前的方君乾就如一把刚出鞘的利剑,锋芒毕露,夺目耀眼,即使身处万人中,还是能让人一眼就认出他来。

    而今的方君乾,更有成熟男子的魅力,气质升华而内敛。

    深不可测,无懈可击。

    宛如藏在剑鞘里的绝世神兵,在未亮剑出鞘时,任何人都无法揣度这柄神器究竟会怎样削铁如泥,切金断语。

    看到他,方君乾明明心里有很多话,却不知如何倾吐,思来想去,最后只问了一句最平常不过的问候:“倾宇,你还好吗?”

    无双公子微笑。千军呼啸,万马奔腾,伏尸百万,血流漂桨,飞骑攻破雄关,铁军横扫万里。天下局势因他改变,风云大事从他手而出。

    但他却只对自己轻描淡写说了六个字:“倾宇,你还好吗?”

    那已是——历尽繁华返璞归真的境界了。

    落日余晖慢慢散去,袖手崖上,只留下两个沉默无言的绝世男子。

    肖倾宇背对着他,方君乾看不清此刻他脸上的表情。“你一定要攻打大庆?”

    方君乾回他一个字:“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