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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怨不得曾听人说过,皇宫就是深不见底的泥潭,住着的都是吃人不吐骨头的妖怪。

    这边兰馨跟晴儿哄得老佛爷高兴,皇后一边儿笑着,亲自服侍老太后吃茶,就仿佛自己是寻常人家的儿媳妇一个样儿不说,还拿了油膏给太后按摩手掌,只说是天气转冷了,听了这么个方子,活血化瘀的,免得太后念佛时候手凉。

    这屋子里人家叫婆媳亲昵,又有孙女儿撒娇卖痴,可不正是其乐融融?

    因此上,令妃进了屋子,刚抬起头,便红着眼眶要告状,可一见了这阵势,马上就把要说的话都憋了回去——这一憋,险些让她岔了气儿了,只觉得一股恶气从胸口升腾起来,直冲脑门儿。

    “令妃啊,你又怎么了?”太后哼了一声,“坐下吧,大冷的天儿的。”

    “老佛爷,臣妾今儿一早就听说兰馨格格跟着皇后姐姐过来给老佛爷请安,臣妾也就急匆匆过来……”

    “你的小七跟刚出生的小九也还要人照顾,颠儿颠儿地跑来,还叫一个大早?”太后冷冷说道,“十四的身子骨儿也要你多操心了,他也才周岁多点儿,你得多关照关照他,别没事儿你这几个孩子一病了就喊皇帝——皇帝是太医吗?”

    “是……老佛爷说的是。”令妃垂下头,心里那股子恶气这回更是冲进她的喉咙里来了,若不是她闭着嘴,兴许马上就要破口大骂起来——她这几个孩子都挺近的,小七是乾隆二十年出生,二十一年就是小十四,今年刚生了小九……她知道这样频繁地生育对身子不好,何况……小十四就是因着这个才身子骨儿一直不康健,可她哪儿能管这么多?

    “你也多多注意身子,几个孩子一出月你就再要,也不想着日后?”太后摸了摸手背,上面擦的油膏已经晕开,摸起来滑腻腻的舒坦,“哀家让你喝汤药防着点儿是为了你好,过两年你身子骨养一养的,再要孩子也不迟。”

    太后到底还是不喜令妃。她这孩子要得太频繁了,却是把皇帝拖住,冷落后宫的把戏。倘若皇帝说这个令妃有了孩子就不去她宫里了,能够雨露均沾,太后也不会管这个事儿,可她动辄就肚子疼啊屁股痛的,哪儿是个头儿?

    在太后这里吃了大亏,令妃回了宫里,又是一顿排揎,砸了不少东西却都不是什么值钱的玩意儿——不然内务府查下来,她再多了个暴躁的名头,皇帝可就真的远着她了。

    这边令妃一个劲儿地摔着,她哪儿能注意到,就在门外,乾隆一脚已经踏进了房门!

    “该死的皇后!”一只南瓜壶,随着这一声骂,咔嚓一声碎在了乾隆脚边。

    “皇阿玛,你还好吗!?”小十二不过六岁,却俨然一副大人模样,冲过去就挡在了乾隆身前,“儿子护驾!”

    “令妃!你在做什么!?”乾隆那中气十足的威严声音如高山响鼓一般传来。

    令妃手上一颤,腿下一软,噗通一声也不管地上是不是有什么东西就直接跪了下去:“臣妾失仪,臣妾有罪!”

    “哼!”乾隆一甩袖子,甚至还把那马蹄袖给甩了下来,“你是有罪——皇后是一国之母,是管着你的,是你的姐姐,是你效仿的楷模,而你现在,嗯?居然辱骂国母,你该当何罪?!”

    该当何罪,还能何罪?这罪过可大可小,端看皇帝的心情——若是平时,这令妃当着皇帝的面儿怎么说皇后的不是也都是没罪的,何况皇后她本就不得皇帝的心思,只是那些说不是,是说而不是骂。

    在乾隆心里,令妃就该如同仙子一般,高贵洁净,不染纤尘。

    然而现如今,令妃成了个崩坏版本的皇后——比之皇后还不如了,毕竟皇后真是恨极了,也只是忍着,说说道理,哪儿有这幅疯婆子的样子?

    “哼,你说你该当何罪吧,令妃。”乾隆拉起小十二,挑了些个干净的地方走,选了炕上一处还算是没被摔打过的地儿,站在旁边。高德庸连忙吩咐人取来新垫子铺了上去,乾隆这才拉着小十二一同坐上去,这边又伸手召唤子微过去一同坐下。

    “臣妾有罪,臣妾有罪!皇上,念在臣妾跟着您这么多年……看在十四阿哥跟七公主、九公主的脸面上……求皇上开恩!臣妾再也不敢了……”令妃哭得梨花带雨,“昨夜十四阿哥咳嗽得都……都咳血了……可是臣妾知道您在皇后那边……臣妾不敢过去找您……皇上——臣妾是个母亲啊!”她本来画的妆容就适合哭,这一哭,瞧着就更为温婉柔顺了,“臣妾是个母亲,也是个女人……臣妾的肩膀太过柔弱,担不起这些……看着十四咳血,难受得哇哇大哭的样子,臣妾的心都碎了……”她的手揪着胸口,就像是真的心碎得需要自己用手去把它按住免得稀里哗啦碎成渣渣。

    “臣妾就想着……要是皇上在的话……是不是什么事儿都没有了……只要皇上给臣妾一个拥抱,臣妾就什么都不怕了——皇上就是臣妾的天啊!”令妃这个时候什么肉麻的话都能说出口,实则……她原本也擅长这些肉麻的话呢不是?

    乾隆虽然被感动了,但是心里还是过不去这个坎儿。

    令妃原本的形象在他心里彻底的崩掉了。

    其实这也不怪乾隆,到底还是令妃平日里装好人装得太像了些。

    因着今日在上书房纪晓岚打了福尔康,子微就先去找了乾隆跟他说了这事儿,还说福尔康是令妃的外甥,这般打了他就是打了令妃的脸面,因着想要跟十二去探望令妃——这对乾隆来说可是大好事,他的儿子们懂事,知道尊敬庶母,他理所当然心里高兴。而十二又闹着说别让令妃娘娘知道他皇阿玛来了,这才有趣儿——那乾隆本来也喜欢则么做,因此上,一路上就派人传了旨意不可通报。

    其实乾隆说不可通报什么的,基本上也没多大用处,到底还是血滴子比较有用些——子微早已经派人一个个的解决了麻烦,这乾隆才见着令妃的真面目。

    然而,夏子微也知道,若是他这个时候就把令妃给咔嚓了,那以后的变数就更大,他没法儿确定乾隆会不会再找个年轻的心机深重的女人来,而令妃身上有了污点,就算专宠,可也没什么可折腾的了。

    “这样吧,令妃……”乾隆咬了咬牙,“十四阿哥跟九公主身子骨儿都不怎么好,你就在延禧宫里多多照顾他们,也别到处走动了。”

    这边是变相软禁了。

    令妃垂着头,表示顺从。

    “这位份嘛……”乾隆皱了皱眉。他也不想真的拿令妃开刀,毕竟……她有三个孩子,而且……他也确实对她余情未了。

    “皇阿玛,令妃娘娘是喝醉了。”子微忽然开口道。

    “她哪儿喝酒了?”乾隆冷冷哼了一声,“她可没醉!”

    “令妃娘娘,还不快谢恩,皇阿玛说您没罪,只是要留在延禧宫里多多照顾十四弟跟九妹而已。”小十二忽然大声说道,“皇阿玛,可是这么说的?”

    乾隆面上虽然装得冷冷的,但这时候心里还算是松了一口气:“小混蛋,你们两个这般一唱一和的啊,给朕下套儿钻是不是?”

    “这套儿也不是什么精明的,还是皇阿玛不想真的伤了跟令妃娘娘多年的感情,”子微一旁笑了笑,“皇阿玛,毕竟瞧着十四跟七妹、九妹的份儿上,令妃娘娘的位份……不能降,孩儿哪儿能没了亲生母亲的照顾。”这话说得酸,可乾隆爱听啊。再者……夏子微也算计好了,倘若那三个孩子的亲娘对他们下黑手什么的被乾隆再发现,那才叫个有趣儿呢,现在,他只要让乾隆注意到他的小十二。

    “好吧,既然有十二跟子微给你求情……”乾隆哼了一声,站了起来,“令妃,你好好反省反省,瞧你也不年轻,年纪莫非都就了莲子汤喝了?却不如两个孩童!”

    ☆、四十六、用情至深

    四十六、用情至深

    令妃十三岁入宫做了宫女儿,不过在孝贤皇后身边才几个月就被提拔成了常在,她的手段必然是旁人不及的。而现如今,她自己也不清楚是哪儿出了错儿了,就这样把皇帝惹火了不说……甚至还被禁足……她抓着裙摆,眼里一片平静。

    必然是有人要害她。

    令妃理所当然地清楚这件事。她大半生都在宫里……那时候刚刚封做常在,她守在孝贤身边,就像她忠实的一条狗,帮她笼络住皇帝的心。从那时起,她就知道宫中的一切都要靠自己去打拼去奋斗……整整十八年,她在宫里整整十八年了……一切都像是一场梦一样。

    宫中女人,天真就等于死亡。

    所以令妃并不觉得自己这是真的倒了霉了。皇帝怎么就那么巧在她被太后一顿排揎之后就无声无息地出现了?当她是傻的么?

    令妃诚然不是傻的。即便是这皇宫之中都是傻子了,她也不是傻的,至少也是最精明的那个傻子不是?其实在令妃的眼里,皇帝才是最傻的一个,而其他人,至少还知道什么时候被诓骗了,怎么劝说自己忍下去,可皇帝,哪儿知道什么时候被诓骗了呢?还不是她说什么皇帝信什么!

    可现在,乾隆居然看见她发了癫狂了,这可不是什么好事儿。

    唯一值得安慰的便是乾隆尚且对她有一丝怜爱之心,并没有因着这事儿降了她的位份,瞧着……似乎还有转圜的余地?

    “春草,过来,把这些都收拾了!”令妃咬了咬牙,她不能输,绝不能输!

    这一边,令妃想着怎样才能翻身,而皇后那边却早就听到了风声。

    皇后当然不会以为这真是个巧合。她身为后宫之主,统领六宫,即便是平日里与皇帝关系不那么融洽,可毕竟他们也算是相敬如宾了。但是皇后也正因为不得皇帝的心儿,令妃又总是没事儿给她上眼药,一来二去,皇后原本跟皇帝的那点儿夫妻情分也就更淡薄了。

    但皇后很清楚,令妃做的什么,也不过就是为了她自己的地位,为了让她的母家荣华富贵,也为了得到青史留名——或者说一个女人,留名什么的到底没什么可指望的,但是能做到老佛爷那样,成为天下最尊贵的女人,却是令妃一直想要的。因为令妃她从来就是瞧着最尊贵的女人,抬着头,伺候着,即便她成了皇帝的女人之后也是如此。

    而皇后,生来就身份尊贵,她有满洲贵族的母家,有高贵的身份以及傲人的美貌,唯一缺的,就是江南女子的那份温婉罢了。

    令妃做的那些可以理解,但是不代表皇后会喜欢,甚至其他的几个妃嫔也不喜欢。

    因而,这在延禧宫发生的事儿,就好像差了翅膀一般,传遍儿了后宫,也让几位妃嫔乐得这晚膳还多吃了小半碗儿。

    后宫之中,没有干干净净的女人。

    皇帝心中的仙子现如今也被拉下了神坛,现在,大家都在一个起跑线上了,不就是争宠么。有儿子的为了能让儿子多瞧自己几眼,不得不往上爬;没儿子的为了生个儿子固位,更是斗得头破血流。

    皇后苦笑一声,转过身去对着西洋镜卸掉了头上的金簪。

    “皇额娘……”十二走了过来,伸手拿起一只红色的玛瑙簪子,替下了刚刚那根金簪,“皇额娘,就快正月了……四哥的生辰也要到了,到时候……”

    “永璂,你以为……”皇后笑了笑,“可不是么,永珹的亲额娘不在了,本宫就是他的额娘……给他庆生也是合情合理的,按照往年惯例不说,不如……跟皇上说说,给他写副字帖可好?”

    “这主意可好极了。”永璂点了点头,笑得眉眼弯弯的,“皇阿玛的字可好呢,四哥也喜欢书法,这倒是个好主意。”

    在皇后这儿呆到了晚膳时分,永璂没留下来用膳,反而回了阿哥所。

    因着阿哥所里住着的阿哥们也都是即将成年的阿哥,即便是小,也有六七岁了,而且也避免他们跟自己额娘太过亲近,所以为了避嫌也是为了这些阿哥长成顶天立地的男儿,阿哥所的位置也是离着深宫远着些。小十二溜溜达达的,身边跟着从子微那儿调来的一个小太监名叫小山子,年纪不大,长得挺机灵的。

    “十二爷,您悠着点儿!”小山子跟在十二身边儿,稍稍弓着腰,双臂略张开,若是有练家子瞧见了就能认出这是个保护的动作。

    “爷没事儿!”永璂笑嘻嘻地歪过头盯着天上的月亮瞧着,“小山子,你说,哥哥为什么对我这么好?”

    “十二爷,这事儿小山子也不清楚,不过有句话怎么说来着……”小山子笑着道,“有缘千里来相会?反正也就差不多这样的词儿吧,缘分这东西,怎么说都是很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