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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人物,哪里还有不方便?没等宋昭说话,已纷纷道:“方便,方便,庄户人家,别的没有,茶水还是能敞开了喝的。”又道,“哥儿是哪里人?这是去哪里?”

    窦昭只好保持沉默。

    宋墨笑,眼睛却瞄着窦昭:“那就多谢了!”眼角微微向上倾斜,衬着一双水光浮影般的眸子,漂亮得让人心悸。

    窦昭心里一跳。

    宋墨已下了马,墙头只余几根不安分地伸出头的爬山虎幼芽,在风中轻轻地摇拽。

    ※※※※※

    宋墨当然不是一个人来的,他的身边还跟着四、五个随从,其中一个就是上次来给窦昭送礼的,她听见宋墨喊他陈核,另外几个则不认识。

    他到底有多少护卫!

    窦昭在心里呶嘟着。

    听说家里没有长辈,好仿佛看到宋墨目光像划过天际的流星般闪过一道璀璨的光芒。

    “原想在这里寄宿一夜,”他遗憾地道,“这可如何是好?”眉头微蹙,十分为难的样子。让几个婆子看着善心大发:“又没有别人,哥儿只管住下就是了。”

    在他们看来,宋墨这样一个面目精致的少年,哪能是坏人!

    -------------------【百三十七章 临行】-------------------

    仲秋的中午,太阳还是火辣辣的,照得人身上会有些燥热。

    窦昭觉和背心都冒出汗来。

    她看一眼还有些凌乱的庭院,笑道:“大家先去用午膳,下午再收拾也不迟。”

    窦家是提供三餐的。

    几个婆子笑嘻嘻地道了谢,由甘露领着去了厨房。

    素绢打了水给窦昭净脸,洗手。

    水略带几分凉意,让窦昭舒服的长透了口气。

    用过午膳,小憩了片刻,她站在庑廊下望着庭院思索着怎样布置。

    身后突然传来宋墨的声音:“你在干什么呢?”

    窦昭并不奇怪。

    这个人既然能想法办住进来,自然有办法和她说上话。

    “我想在院子里种几株花树,”窦昭看也没看他一眼,一直打量着院子,“这样到了冬天,也不至于院子里什么也没有,显得有些荒凉。”

    宋墨没有做声,而是站在庑廊的另一头,和她一样,静静地望着院子。

    风吹过银杏树,金色的叶片飘落一地,即将到来的寒冬仿佛给多了一丝暖意。

    “我三舅,病逝了……”他很突兀地道,“病逝在了铁岭卫……”他的声音不急不缓,好像斟酌良久才说出来似的,语气很郑重感,“我五舅在我大舅的余荫下生活了这么多年,八大胡同在哪里他一清二楚,家里有多人仆妇他一问三不知!”

    是不是因为这样,所以蒋梅荪把蒋家在京都的信息网都交给了宋墨呢?

    “我们谁也不敢告诉外祖母。”宋墨的声音清越,但此刻透着几分茫然,让人感受到他的情绪很低迷,“爹爹让我借口去祭拜三舅,到辽东走一趟。和辽王打声招呼,让他帮着照顾我五舅和几位表哥表弟……可前几天围秋,我得了第二,把皇上的金吾卫副指挥使输了……皇上把我狠狠地教训了一顿,还扬言要把我丢到丰台大营去……男子十五束发。但皇上素来是不管这些的。严先生怕皇上真的下圣让我去丰台大营。建议我在家里闭门思过,借此也可以看看皇上反应。

    “我这两天应该就会启程去辽东了……”

    宋墨的话语气不详。窦昭做了十几年的侯夫人,对勋贵之家的日常起居很了解,立刻明白他说的是什么了。

    蒋家出了事。皇上还这样的宠恩宋墨。而上一世,宋墨却是身败名裂、灰溜溜地离开京都的。

    正如严先生所说,这个时候,最好是在家闭门思过。去辽东,并不是个好的选择。英国公和蒋氏到底是怎么想的呢?

    那边是弟弟。可这边却是儿子。

    窦昭忍不住朝宋墨望去。

    宋墨正愣愣地望着院子里的银杏树,脸上有无法掩饰的伤感和落寞。

    不错,是伤感和落寞。

    就像上一世,他半蹲着和女儿说话时的神情。

    那个时候,他位高权重,身边美女如云、侍卫如林。

    他还是感到孤单。

    这一世,他正值风华正茂,名满京都的时候。

    他还是一样的感觉到孤单。

    还带着几分稚气的少年和成熟稳重的男子,在窦昭的眼中渐渐合成了一个人。

    或者,从来都没有人了解过他。

    不管是前世还是今生,不管是歌舞升平还是繁华落尽,他至始至终都是一个人!

    窦昭心中无端端地一疼。

    她高声地喊着“宋墨”,道:“我在后院种了很多的菊花,现在正是花季,我准备在院子里搭个菊山,你帮我搭把手吧?”

    “什么?”宋墨错愕。

    他以为自己听错了。

    从来没有人这样理直气壮的使唤过他。

    可莫名的,他又感觉到一种率直的亲切。

    “我说,你帮我把后院的菊花移种到花盆里去。”窦昭的声音清脆悦耳,让人想听不清楚都难,“然后把花盆搬到前院来,搭个菊山。”

    她慢条斯理地又说了一遍……合抱粗的陶瓷花盆在宋墨手里不值一提,可如果装上满满土,再种上一株高大的,开满了杜鹃花的杜鹃树又不能伤及它的花叶时,就有点吃力了。

    宋墨忍不住道:“不是说移载菊花吗?怎么又冒出株杜鹃树?”

    “如果仅仅是把菊花摆在圆锥型的架子上就叫做菊山,杨进台凭什么称大师?”窦昭头上搭了块蓝布头帕,站在花田里挖菊花,她头也不抬,悠悠地道。

    宋墨为之气结。

    他的一个护卫见状就要上前,却被陈核拦住。

    他狠狠地瞪了那个护卫一眼,示意他不要乱来。

    静默地站在一旁的素心眼观鼻,鼻观心,全当没有看见。

    倒跟着窦昭一起在花田里劳作的婆子“哎哟”地对宋墨道:“看你这细皮嫩肉的就知道没做过事,快放下,快放下,我们来搬就行了。”

    “他一个后生,难道还不你们?”窦昭抬起头来望了宋墨一眼,又低下头去挖菊花。

    宋墨咬牙切齿,照着窦昭的吩咐搬完了杜鹃搬茶花,搬完了菊花搭木架,太阳偏西的时候,已是满头大汗。

    心里的那股狂戾之气却一扫而空。

    他愣在那里。

    窦昭,是因为知道了他心中有难解的愤恨,所以才借口要搭菊山,用劳作让他发泄心中怒火的吧?

    宋墨垂下了眼睑。

    听到三舅病逝的消息,他心里好像有头暴戾的野兽,上窜下跳地让他撕心噬肺,可他不能露出一丝的异样。

    娘亲等着他去安慰,爹爹等着他拿主意,弟弟等着他开导,严先生等着他做决断……

    他原来只是想围着护城河跑一圈,就像从前一样,等心中的怒气消了。也就好了。谁知道等坐骑渐渐地跑不动的时候,他这才发现自己不知什么时候已经在去真定的驿道上了。

    京都早已遥不可及。

    陈核惊恐地问他:“世子爷是回京都,还是在前面的驿站住下?”

    他还记得他是怎么回答的:“在驿站住下,明天回京都。”

    但翌日清晨,他在头脑非常的清楚的情况下却选择一路南下。

    是不是他的心里早已默认。她不仅冰雪聪慧。值得信赖,而且有颗包容、坚韧的心。不管他的行为有多离经叛道,不管他的话有多骇人听闻,她都不会被他左右。更不会被他吓倒。而是会用自己的方式去理解,去处置。

    就像他此刻站在她的面前,她既没有问他为什么来,也没有问他从哪里来。要到哪里去。仿若他是天上舒卷的白去,溪边流淌的清泉。该来的时候来,该走的时候走,根本不用问什么,而她,相信他自有他有道理!

    宋墨朝窦昭望去。

    她正在吩咐那几个婆子摆弄花草。

    天边的晚霞给她的身影镀上了一层箔金,有种如幻境般的光彩。

    他这才发现她有双完善的杏眼,就像母亲养的那只波斯猫一样,眼角还微微有些上挑。当她睁大了眼睛的时候,纤细的睫毛卷曲着向上翘起来,把她的眼睛显分外的明亮,分外的澄净,却又始终带着几分冷艳的妩媚。

    宋墨的心情前所未有的详和,安宁,踏实。

    有一个能让自己畅所欲言的人,真好!

    他抬起头来,望着一碧如洗的天空深深地吸了口气。

    仲季时节还带着几分温暖的空气在鼻尖萦绕,让人的心都跟着暖了起来……天还没有亮,宋墨就起了床。

    一下午辛苦的劳作,让他味口大开,不仅吃两大碗面条,而且倒头就睡,连身都没有翻一个。

    就像有甘露滋润了干涸的禾苗一样,他神清气爽,心情前所未有的平和。

    他吩咐陈核:“丢下十两银子,我们启程回京都。”

    陈核愕然,道:“您还没有用过早膳呢?”

    “路上买点干粮吧!”宋墨淡淡地道,“辽东那边等不得了。”

    陈核恭谨地应“是”,吩了随身的护卫,给了守门的婆子十两银子,一行人悄然地离开了田庄。

    他们走的时候,窦昭已经醒了。

    寂静的早晨,一点点的声响都被无限地放大。

    她听着他们开门的声音,听着他们牵马的声音,听着他们和婆子小声说话的声音,听着马蹄声渐行渐远,周遭渐渐安静下来……然后窦昭用被子盖了头,把自己藏在黑暗中,开始睡回笼觉……祖母在崔家庄住了三天,回来的时候拉了一车东西。其中还妥娘为窦昭绣的几方帕子,几条汗巾。

    红姑道:“她说她这几年只顾着照顾孩子,手都生了,别的东西不敢做。这几方帕子和汗巾您要是觉得好用就用,不好用来赏人好了。”

    窦昭笑着点头。

    祖母问她:“我不在的时候,可有什么事来?”

    “没什么事。”窦昭心不慌眼不跳地道,“就是大家都盼着今年的冬小麦有个好收成,准备立冬那天在城隍庙里祭土地公,求土地公保佑下半年风调雨顺。”

    “是吗?”祖母困惑道,“怎么陈三的媳妇说前几天有个年画一样的后生在我们家投宿呢……”

    窦昭不动声色地道:“是有个人投宿来着,还帮我干了点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