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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着我。

    我茫然地望着她们,难道自己真的错了吗?我一抬头看到沈洲走在前边,赶忙追上他,鼓起勇气喊了他一声:“沈洲。”

    他回头见是我,惊喜地问:“海燕?什么事?”

    我扬了扬手中的信封,郁闷地问:“我这月领了1980。1元,无缘无故被扣了150。9元,说是扣税,什么意思啊?”

    沈洲扶了扶眼镜,憨笑道:“工资超过1200元的人都要扣的,你被扣了150多元,工资应该超过2200元了,以2200元减去1200元,得出的数字乘以15%便是所扣税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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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失声叫道:“这不公平,再说,我不相信这笔钱真的是用于回馈社会!那可都是我的血汗钱,是我加班加点,一分一分辛辛苦苦赚的!”

    沈洲接口道:“有什么公平不公平的?在自己的国家生活还要被办暂住证,这公平了吗?还有每月70块钱的养老保险,办养老保险的宗旨是为了最终的才有所养。但现在,似乎我们购买养老保险的目的似乎就是为了将来离开广东时可以退保。即便工厂帮我们办退保手续,跑来跑去浪费精力不说,每个月也只是多了20多块钱,很不划算,但这是保险局规定每家公司必须要买的!”

    我弱弱地问:“我们要被扣这么多莫名其妙的钱,那社会给了我们什么呢?”

    他苦笑道:“有,可以办社保。但公司近万人,社保却只报了一千人,并且这个数字几年来一直不变。而这一千人,大多是职员或和高级职员有沾亲带故的关系的人才能办的!”

    我无奈地摇摇头,又问:“还有,为什么我领工资时要签两次名呢。文员不让我看,另外一次签的是什么呢?”

    他见怪不怪道:“那是厂里做的假帐,专门应付上面检查用的。”

    我喃喃道:“真不知道这些企业还有多少秘密是瞒着政府的呢。”

    他担忧地说:“我们只是打工的,这些不是我们能改变得了的,穷则独善其实。我看你每天象拼命一样,话也不多说,这样会闷出病来的。这样吧,元旦我带你去深圳散散心,好不好?”

    我犹豫了一下,还是点点头:“好的,我感觉自己都快变成木头了。”

    他忽然柔声说:“知道吧,你这个样子,真叫人好心疼!”说完这话,他看都不看我一眼,快步走开了。

    饭堂的饭菜一如既往地少油无盐,米饭一如既往地粗糙发黄。我三口两口扒完饭便直奔宿舍,我现在最大的心愿就是好好睡一觉。谁知刚冲好凉,却见丽娟神色不定地过来找我。因为屋内人多说话不方便,我便和她走到一处草坪,我焦急地问:“发生什么事了吗?陈刚的姐姐又为难你了吗?”

    丽娟摇摇头:“没,他们现在卖甘蔗、菠萝什么的。上次姐夫被治安队逮到了,三轮车没收,人还是我出钱赎的。这次她好不容易生了个男孩,孩子难产,剖腹产花了五千多,有一半是我的钱,她现在对我好得不得了呢。”

    我惊叫:“生一个孩子要五千,抢钱啊?”

    丽娟苦笑道:“剖腹产贵一些,光手术费就三千,本来要住半个月的,她怕花钱,一星期就回来了。这还是私人诊所,要是进正规医院,都不会少于一万呢。所以我们穷人,是生不起病的。”

    我望着她,奇怪地问:“又不是你生孩子,你脸色这么难看?”

    她为难地说:“我,我好害怕,这次月经推迟了一个星期,我好害怕又是怀孕了!”

    我尖叫:“又?你以前怀过?我怎么不知道?”

    她白了我一眼:“有什么大惊小怪的,我是药物流产,天流产第二天就上班了,你当然不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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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这才明白不来月经和怀孕是有关的,但还是傻傻道:“没关系的吧,我听宿舍的红姐说,因为加班多,这边天气又热,很多人月经都不正常呢。我前段时间三个月才来一次呢。”

    丽娟忽然问:“听说你和沈洲谈恋爱了,真的假的?”

    我赶忙否认:“当然没,骗谁也不能骗你呢,他只是比较帮我而己。”

    丽娟小心翼翼地说:“陈刚说了,男人不会无缘无故帮女人的。我听李梅私下里说,沈洲好象家里有一个女朋友的,胡海成还看过那女孩的照片呢。”

    沈洲家里有女朋友?这倒是我没想到的。虽然他并不是我男朋友,但听到这个消息,我心里还是象被扎了一样。比如一件东西,原本以为那东西是我的,所以并不太珍惜。现在知道那东西是别人的了,忽然就感觉到了他的可贵。但我还是强作镇静道:“与我无关的。对了,丽娟,你这样和陈刚住在一起总归不好,你们还是结婚吧。”

    丽娟坚决地说:“这绝不可能!家里计划生育查得很严的,结过婚的每两个月要往家里寄一次妇检结果,每半年要回家妇检一次。我还想趁年轻多赚点钱,过几年回家开个店铺什么的,要是结婚了,我还怎么在外打工啊?”

    我还想说什么,忽然听到远处传来一声惨烈绝伦的尖叫:“啊。。。。。。”紧接着,整个厂区似乎都骚动起来,人们纷纷从每栋宿舍、饭堂及厂区的各个角落同时往一处跑。我和丽娟不明白发生了什么事,但也懵懵懂懂地加入人流。不时听到有人诚惶诚恐地问:“死了吗?死了吗?”

    但我们赶到事发地点,才知道梭织一厂宿舍有人跳楼了!

    此时正是厂内人流高峰期,又加上刚刚发了工资不加班,到处都是人。我和丽娟好不容易跑到另一幢宿舍楼层才看到,只见一个女孩扑到在一楼外边的水泥地面上,身上还穿着粉红色的厂服。面孔着地,披头散发,浑身被摔得血肉模糊,头部己经变形,腕关节上露出了白骨。

    闻讯赶来的厂医走上前,伸手试了试女孩的鼻息,摇了摇头。很快,120救护车也赶到现场,车内下来几个医生将女孩放上担架送医院急救。在医生将女孩子身子翻转过来的时候,我吓得赶紧闭上眼。120救护车急叫着离开了,刚才女孩摔倒的水泥地面上有一平米左右的血迹,保安用黄沙覆盖了,很快有清洁工过来清理、冲洗。

    几乎是眨眼之间,现场便没有任何痕迹了。但因为气温较高,原先的血迹处有很多苍蝇在乱飞。

    保安开始驱赶围观的人群。丽娟紧紧握着我的手,连声音都变了:“可怕,太可怕了!”

    旁边有年龄稍长的员工冷笑一声:“有什么可怕的,这个破厂,每年都要死人。前年那个才可怕呢,都摔得没有人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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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颤声问:“他们为什么要自杀呢?好死不如懒活着啊。”

    那个老员工不屑地望了我一眼:“你刚来广东不久吧,但愿你永远都能记住你现在说的这句话!”

    我生气地说:“你怎么这样说话!” 那老员工看都不看我一眼,扬长而去。

    因为丽娟被吓得不轻,我想把她送到外面的出租屋时,才发现厂门口停着三辆警车和十多辆小车,原来厂区己经被封锁了!

    很快传来消息,那女孩死了!还有人说,其实她当场就摔死了。

    女孩才十七岁,进厂不到两个月,因为加班太多,她哭过好多次。前几天又患了重感冒,身上没钱,带她带的表姐又回家结婚了。因为她是新员工,谁都不愿意借钱给她。走投无路之际,她选择了自杀!

    因为是自杀,虽然不管厂里的事,但高总出于人道主义,不但把女孩两个月工资结给了她的哭得死去活来的父母,据说还破例给了五千块钱。

    无论发生了什么事,厂里的生产和生活秩序是不会被打乱的,一切还是按部就班地进行。不久又有风声传来,高总请了香港一位著名的堪舆大师看了厂区,据说是风水不好,金秋厂要想兴旺发达,必须改变风水。于是,我们经常看到公司的女副总郑总陪一位颇有几分仙风道骨的老年男人在厂区走来走去,不时指指点点。

    无论身边的世界发生怎样的变化,我还是要加班加点,实现我一万元的目标呢。己经做车位整整三个月了,就算扣这扣那,三个月也有近6000元了。而除了日常用品,我几乎不花钱。就算日常用品,我到街上买最便宜的那种。6000元再加上做包装工的两个元工资,差不多有八千元了。如果不出意外,年底之前我肯定可以赚够三间平房的钱了。等赚够了钱,我再去学电脑,再去实现我来东莞的两个目标也不迟的。这样想着,我便轻松了起来。

    虽然加了班,但几个月就赚够三间平房的钱,这是我那在土里刨食了一辈子的父母想都不敢想的。虽然加班时是透支生命,拿宝贵的健康去换那微薄的钞票,但总比我爸爸去煤矿挖煤好,连性命都搭上了,可怜我爸爸他正值壮年,一天福还没享过呢!换句话说,谁叫我们那地方穷呢?

    但穷,又怨得了我们吗?

    现在我的技术己经越来越熟练了,甚至不用思考就可以将衣服做得又快又好。我感觉自己的身体各个部分己和面前的平车融为一体,要说不同,也是有的。那就是平车需要电和润滑油才能正常运转,而我,则是用一叠薄薄的钞票便可打发了。

    正漫无边际地想着,前面的车位递过一张纸,我接过一看,原来是厂里新发的通告。我象平时一样随便扫了一眼,很快被深深吸引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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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怀着激动的心情,我不由一字一句地念出声来:“因工作需要,现内招副总经理助理一名,要求女性,未婚,高中以上学历,在公司工作满半年以上,年龄21-25周岁。本通告自即日起10天内有效!”

    我把这几行字烂熟于心,才将通告递给身后的张颖传阅。女孩一看,立刻叫道:“海燕,好象这几条你都符合呢。”

    我强自镇定,说出了心里的担忧:“可我不会电脑呢,总经理助理要会电脑的吧。”

    张颖连连摇头:“这上面没写,肯定就是不要的。”

    吃晚饭时,我破例没有立刻回车间,而是到梭织三厂饭堂找到丽娟和陈刚,还没等我张口,丽娟就兴奋地说:“海燕,我正要找你呢。看到内招副总经理助理的通告了吗?我想报名呢,你要不要报名?”

    我连连点头:“当然要,我找你就是为这事呢,就是不知道工资怎么样?”

    旁边的胡海波大大咧咧地说:“这就你放心吧,我问过我哥了,副总经理助理和主管是一个级别呢。我哥都郁闷得不行,发誓下辈子一定托生个女人呢。”

    胡海波现在越来越把我当成陈刚的朋友、丽娟的朋友、李梅的朋友、他的朋友了。他现在看我的眼神非常坦城,想起就是因为他,我进厂省了一大笔介绍费。而我,终是要愧对他的了。

    陈刚笑道:“厂陆大陆人做得最大的官就是主管呢,海燕你要是就聘上了,可以象沈洲他们一样,两人住一间房的。”说到这里,他促狭地冲我做了个鬼脸。

    我脸一红,故作恼怒地说:“叫你乱说,要是丽娟就聘上了,小心她甩了你。”

    丽娟嗔怒地白了我一眼:“你才乱说呢,我今生是一定会嫁给陈刚的。”

    陈刚心无城府地哈哈大笑,笑罢,望着丽娟深情地说:“这世界上,我可以不相信任何人,但我相信丽娟!”

    丽娟郑重地说:“陈刚你放心,我应聘也只是为了多拿点钱早点回家结婚。你记住,无论我是做查衫还是副总经理助理,我永远都是你的丽娟!”

    我故作呕吐状:“真肉麻,对不起,我刚才吃多了。”

    胡海波也说:“我也一样,想吐了。”

    丽娟和陈刚看都不看我们,只是相视一笑,仿佛有说不尽的柔情,道不尽的蜜意一般。

    这次内招厂里史无前例地重视。我原来还担心填表、面试什么的耽误做事,件数少了要扣工资呢。没想到厂里早就想到了,所有工资一律在发工资时补齐,这真是让我高兴坏了。如果应聘上了,便是主管级待遇,不但工作环境好、住得好、吃得好,连工资都比现在拼死拼活做事高出一大截呢。据传言,沈洲他们的工资有三千多块钱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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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因为门槛低,符合这次条件的女孩共有近两百余人。其间包括职业高中、普通高中、中专,甚至还有在写字楼里做事的大专和本科生。高总虽然素的“养鸡专业户”的雅号,但他是“兔子不吃窝边草”,在厂里非常正派,他的助理却是个瘦小三十多岁男人。所以可以说这次内聘,是厂内比较优秀和出色的女孩子的一次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