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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不以为意道:“现在村里好多妇女都是,丈夫长年在外打工,她们心里苦着呢。不止我们村,别的村很多妇女也是这样。”

    我迷茫地问:“这到底是为什么啊?”

    她诡秘地说:“你妈还不到五十吧,我说了你可别生气。”

    我点点头:“我当然不生气。”

    她不怀好意地笑了笑:“常言道,三十不浪四十浪,五十还在浪头上,六十还要浪打浪。”

    我立刻明白了什么,尖叫一声,捡起一土坷垃就象她扔过去:“你比她们还恶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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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淑芬笑嘻嘻地躲过了,认真地说:“我说的是实话,村里的成年男人,很少留在家中的,女人们都很寂寞。你妈她们那群人聚在一起打麻将、抽烟、开黄腔,还算好的。有些女人,表面上正正经经,暗地里却趁丈夫不在家,偷人养汉,那才是伤风败俗呢。不说别的,我们村那个五十多岁的村长,你知道他为什么看起来象六十多的小老头?”

    我好奇地问:“为什么?”

    她没好气地说:“还不是坏事做多了,累的。”

    我赶紧捂上自己的耳朵,连声道:“不要说,你不要说了。”并不是我故作姿态,我真的不想听,我好害怕有些事情知道得太多了,会给我对这个所谓的故乡越来越厌恶。

    淑芬不屑地“切”了一声:“在家的女人不守妇道,在外的男人又如何呢?去年,村东头的二狗子在外面得了‘脏病’,听说是逛发廊染上的。没钱在外面治,就回家来了。治了好几个月才能下床呢。这不,为了怕他再得病,今年他老婆只好跟他一起出去了,把两个孩子留给了爷爷奶奶。”

    我忽然想起我在亮光厂那些同宿舍的姐妹们,比如吴少芬,比如罗小花等等,这些人也都是夫妻一起到外面打工的,又有几个能有正常的夫妻生活的呢?想到这里,我理解了我妈,理解了和她一起打麻将、抽烟、开黄腔的那些妇女,也更坚持了在县城开服装店的决心。只要在县城开服装店,有了钱,就不用过这种家不象家、夫妻不象夫妻的生活了。

    回到家里,麻将己经散场,我妈眼圈红红的,象是哭过,看到我,更是眉头紧皱。我故意装作什么也没发生一样,亲热地和她讲话,直到她紧皱的眉头舒展开来。

    从那以后,我不但不再反对妈妈把麻将桌开在家里,甚至在她们打麻将时,我还有意回避。这些都是良家妇女,她们聚在一起,不过是为了排谴无聊和寂寞。她们打麻将打的都是小钱,不在乎输赢的,所以从不沉溺其中。更多的时间,她们含辛茹苦地操持家务,教育孩子。只要有剩余,她们也会尽自己的能力照顾老人,生活过得拮据而宁静

    但忽然有一天,这个看似宁静的生活,却被一个爆炸性的新闻打破了。新闻的主角竟然是我三叔家刚满18岁的堂弟康康!

    我爸有三兄弟,我奶奶在生下二叔后因难产去世了。为了有人照顾二叔,爷爷又娶了现在的奶奶。可奶奶并没有好好照顾二叔,二叔要是尿床了,奶奶从来不理他,让他自己用体温把衣服焐干,大冬天也不例外。奶奶很快就生了三叔、大姑和二姑,对我爸和二叔就更加横挑鼻子竖挑眼了。常言道,有后娘就有后爹。因为奶奶从中作梗,时间久而久了,爷爷也就不待见我爸和二叔了。

    印象中,爷爷奶奶从没带过我和弟弟。只把三叔家的堂弟康康和堂妹安安当作心肝宝贝地疼。小时候,海鸥、宁宁和康康三个小孩过家家时吵架,爷爷不问三七二十一,把海鸥和宁宁劈头盖脸打了一顿,从此,我们便彻底没有爷爷奶奶了,甚至连见面都不说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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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爸和二叔结婚后分家时,爷爷奶奶连碗都不给一只,但却把老宅子里的一切东西都给了三叔。因为三叔长期跟建筑队在外面作木工,三婶也在建筑队找了个做饭的差事,夫妻俩长期在外打工。在外面打过工的人都知道,把孩子带在身边读书根本不太现实。一是打工者本身就是居无定所;二是很难找到接收的学校,就算找到了,也付不起昂贵的学杂费和借读费。所以,堂弟康康和堂妹安安都是由爷爷奶奶一手带大的。

    虽然跟爷爷奶奶不亲,但三叔三婶却对我们挺好的,没什么隔阂。康康和安安嘴巴也很甜,一见我就“姐姐”长“姐姐”短地叫着,很招人喜爱。

    由于三叔三婶长期在外,爷爷奶奶象很多带孙子孙女的老人一样,对康康和安安非常溺爱,康康和安安成绩却很糟糕。特别是康康,越大越调皮,根本不服管教,经常在学校打架,爷爷奶奶拿他没办法,不知给被他打过的同学赔过多少医药费。

    前年初中毕业后,三叔三婶拿出一大笔钱把他塞进市里的职业高中。康康在职业高中经常逃课、赌博、上网,还结交社会上一些不三不四的朋友,整天游手好闲、不务正业。甚至今年春节,还大摇大摇地带回家一个女孩,女孩被三叔三婶劝走后,康康还差点和三叔打起来了。

    三叔是三兄弟中唯一有手艺的,这也是爷爷奶奶偏心,我爸和二叔很小就要下田地做农活,唯独送三叔去学手艺。三叔人也聪明,木工手艺是十里八乡出名的。以前没跟建筑队外出做活时,谁家女儿出嫁需要打家具的,都会去找他。所以在建筑队中,三叔是当仁不让的大师傅,工资比一般工人要高得多,连包工头都让他三分。再加上三婶,夫妻俩每年都可以存一笔钱,是村里数得着的富户。

    以前,三叔总是给康康足够的零花钱。但自从得知这些钱都被拿去赌博、上网后,三叔便限制了零花钱的数量。这样一来,康康便没钱再去赌博、上网了。但万万没想到,康康竟然会去贷高利债。本来说好春节过后还的,但因为三叔知道他不务正业,便把钱管得很紧。

    开学后,因为没钱还债,放高利债的债主便派人打了他一顿。打过后,债主还严厉限制了还钱日期,如在规定时间内还不了债,就要让他拿命抵钱。康康又惊又怕,就伙同几个平时在一起吃喝玩乐的朋友,精心策划了一起抢劫案。因为没有经验,次销脏,便被警察逮了个正着。

    刚刚到达工地的三叔三婶闻讯,破天荒在不是春节的时候回来了。一回家就没闲着,到处托人、找关系。康康己满18周岁,如果判刑的话,最少会被判三年;如果用钱把他从里面“赎”出来,则最少要三万元。

    康康出事了,我妈对爷爷奶奶很不满,一遍遍念叨着:“怎么能把孩子丢给老人呢?老人能带好孩子?村里那些夫妻双双出去打工把孩子丢给老人的,有几个老人能把孩子带好的?不是我说,村里这种例子还少吗?”然后就开始数落,谁谁把孩子留在家里,老人没看管好,差点掉井里淹死;谁谁把孩子放在家,老人过度溺爱,孩子小小年纪就不学好;谁谁把孩子放在亲戚家,亲戚不上心,孩子饥一顿饱一顿等等等等,不一而足。

    我想到康康那张惹人喜爱的脸,想到康康那一声声甜甜的“姐姐”,便忍不住向妈妈请求:“我想去三叔家看看,再怎么说,康康也是我堂弟,和我一个爷爷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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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原以为我妈会反对,没想到她连连点头:“去吧,去吧,康康是我看着长大的,实在不忍心他坐牢,都是你爷爷奶奶惯的。”

    谁知还没到三叔家,却听到院内传来激烈的吵闹声、哭骂声,门口渐渐聚拢了很多看热闹的人。

    我进去一看,原来是爷爷奶奶和三叔三婶在争吵。爷爷气得脸红脖子粗的,但他说一句,三叔三婶就反驳一句。奶奶坐在地上,哭得鼻子一把眼泪一把的,边哭边诉苦:“我哪里知道他会这么不走正道呢?我以为让他吃好、穿好、玩好,就是疼他了,就对得起你们了,这真是造孽啊。”

    三婶气恼地说:“就是你这样才害了他!你只知道给他吃好、喝好、玩好,把他当成心肝宝贝,你怎么就不知道管管他呢?我在家的时候,他多乖多听话,没半点坏心眼。”

    三叔示威似地向爷爷高声喊:“不管怎么样,这次我就不赎他!让他在里面吃吃苦头也好,要不出来说不定会去杀人!”

    爷爷怒气冲冲道:“你要敢不去赎他,你就替他坐这个牢!”边说边随手捡起一把铁锹,就要朝三叔扔去。

    三叔没躲开,锨锹柄狠狠敲了一下他的膝盖,他疼得一把抱住膝盖,蹲在地上,抱头痛哭,奶奶和三婶也停止了争吵。

    我很同情三叔和三婶,康康之所以这样,是和爷爷奶奶溺爱有很大关系的。我很想趁机讽刺一下爷爷奶奶,但看到那两张老泪纵横的脸,我心里很不是滋味,便悄悄退出了院子。

    但三叔还是拿出三万元的积蓄,把康康赎回来了。康康回来那天,我去看了他,头发被剃得光光的,目光游移、表情呆滞,见到我,连“姐姐”都没叫。

    三婶流着泪对我说:“这孩子傻了,这次回家,象换了一个人似的。”

    我知道康康在外面一定经历过很大很大的伤痕,顿感鼻子酸酸的。

    三叔这几年虽然挣些钱,但盖了一次房子、康康和安安的学费、一家六口的日常开支等等,算来算去也是一笔不小的数字。赎康康回来,不但花了三万元赎金,还帮康康还了一大笔高利债。不但这几年的辛苦全白费了,还欠了一大笔债。

    但即便是这样,三叔再次外出打工时,三婶还是破例没有跟他一起走,她说:“康康都这样了,我不能再让安安毁了。钱赚得再多有什么用?一眨眼就花光了,孩子要是没管好,那可是一辈子都毁了。”

    三婶想通了这个道理,也算是亡羊补牢――为时未晚吧。

    康康这次出事,给村里那些双双外出打工而把孩子留在家里的夫妻敲响了警钟。有三位母亲匆匆从赶回了家,并决定在家里好好教育孩子。但更多的夫妻、更多的母亲,依然没有回来。与其说他们对孩子教育的陌视,不如说他们没有回家的资本。这资本,在这里就是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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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钱!钱!钱!

    回家带的两万块钱,我一直不敢动。好在粮食、蔬菜都是自家生产的,不需要花钱买,就连腊肉也是自家喂养的猪、鸡、鸭等等腌制的。但腊肉毕竟有限,只有农忙或过年过节的时候才吃,平时只吃咸菜、辣椒,刚回家时很是喜欢,时间长了,便感觉很馋。我身上的零用钱,几乎花光了。

    要是以前,还可以到小沟、小河里去捉鱼,但现在,很多小沟、小河都干涸了。稍大一点的水沟,都被别人承包了。妈妈和弟弟一直吃这样的饭菜,早己经习惯了,但我实在馋得要命,又不想花钱去买,想来想去,便把眼晴盯在了村外那条大河上。

    说是大河,也不过十米宽。以前更宽些,但近年来,好好窄了许多,因为田地里不断排进来的农药和一些小厂的污染,河水早就不如以前那样清澈了,鱼虾很难生存。虽然鱼虾很少,但河底的淤泥里却有很多很多的小田螺。

    我们村很少吃田螺,因为很麻烦。但麻烦和嘴馋比起来,实在算不了什么。终于有一天,我穿着妈妈下稻田的长统胶靴来到河边,为防止被别人看到笑话,我找了一个比较偏僻的路段,不一会儿就摸了满满一脸盆的田螺。我想起在东莞时看到的那些很美味的田螺,一般都要五块钱一碟的呢。我这一脸脸盆,可以卖多少个五块钱呢。

    妈妈看到这一脸田螺,直骂我没出息。骂倒没什么,关键时她也不会做,这让我很是气馁。我知道田螺肉里有很多泥沙,据说田螺要放在清水里养很多天才能吐尽泥沙。但我馋得不行,哪里能等到很多天以后呢。

    考虑再三,我决定把田螺全部砸碎,然后将碎片扔掉,只留下田螺肉,再再洗净泥沙,最后就可以用田螺肉炒菜吃了。

    这想法倒是不错,可真正操作起来却颇有难度。因为田螺太小,要用小锤子才能敲打。但锤了太小,又容易敲到手。更为重要的是,虽然能把田螺壳敲碎了,但碎了的田螺壳和田螺肉抵死缠绵,很难分开。

    因为嘴太馋,我硬是用剔除了半小碗的田螺肉,手指被划破几处。但看着那半碗田螺肉,还是很有成就感的。谁知,当我把田螺肉洗了几遍再炒辣椒时,尽管放了很多的调料,真正吃起来,不但非常腥,肉还又老又硬,咬都咬不动。并且,放的那么多调料,田螺肉除了腥,竟然一点味道都没有。

    不但嘴巴依然很馋,手上还伤痕累累的,真是挫败!

    就在我快要被钱逼疯的时候,丽娟二嫂终于打电话给我,说有档口转租。这消息让我非常振奋,当天就骑着自行车去县城了。刚进“中兴”市场,远远就看到二嫂隔壁那对姊妹俩的档口前写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