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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损失多少呢。顾斌家出现这样的情况,我也不好再呆下去,安慰了于娟一会儿,便和宋小帅起身告辞。

    刚出门,宋小帅便担忧地说:“连本带利,不知要损失多少呢。他们家生活,除了顾斌贩死鸡死鸭子,就靠这些豢养鸡了。你知道吗?于娟和东东是没有口粮田的,三口人只有顾斌有口粮田,于娟爱面子,再加上娘家也不富裕,她的口粮田虽然在娘家,她也不好象有些人那样,回娘家拉粮食。”

    我点点头:“知道的,我们村很多分过土地后嫁来的媳妇也是这样。”

    宋小帅无奈地说:“虽然他们没有土地,但依然被称人为农民,没有土的也叫农民吗?想想真是讽刺!”

    我怕他又说出什么激烈的话来,安慰道:“大家还不都是这样过,你不要想那么多,想也没用的,反而自己受累。”

    他自言自语道:“我原以为你是一个很聪明很有思想的女孩子,和他们不一样,没想到你也这样麻木。”

    我尴尬道:“我再怎样聪明再怎样有思想,我也不过是一个普通的农村女子。”

    他沉思一下,点了点头:“也是,你这次回家,还打算出去吗?”

    我苦涩地说:“我不想出去,一点都不想,可在家里,我又不知道该做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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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笑笑:“随便做点什么就行啦,比如编苇席啊,喂豢养鸡啊。这些你要是都做不了,就买几只小免子喂呗,每天只要到地里薅青草就行了,也不象豢养鸡那样容易生瘟疫。”

    我半真半假地说:“那你怎么做这些事呢?你说话一套一套的,牢骚满腹,可你贩卖死鸡死鸭赚的就是昧心钱。去年非典,还有这几年的禽流感,听说都是通过鸡鸭传播到人体的呢。”

    宋小帅一瞪眼:“我也知道这样做不好,可我是农民,土地都被村干部及期亲朋好友承包了,开电器修理铺又没有本钱,你叫我做什么?再说了,你是土生土长的农村人,你应该知道,农村哪家鸡生瘟疫死了舍得扔掉?就算不卖,也都是自家吃了。前几年猪肉生瘟,那些米猪肉还不是把米粒去掉照吃不误,煮熟就行,也没见哪家因此死人了?农村人,一年难见几次荤腥,再象城里人那样讲究,就别想活命了。”

    确实如此,我小时候家里死了鸡鸭,那时候并没有人来收,都是自家吃的,那些鸡鸭,几乎都是病死的。记得每次家里死了鸡鸭,爸爸妈妈因此要难过好几天,我和我弟却盼着多死几只,因为可以改善伙食。

    虽然我现在的处境很不好,宋小帅的出现,无疑为我的生活揭开了一个新的篇章,但我残存的虚荣心还是对宋小帅从事的职业不太满意的。倘若我真的和他走在一起了,以后亲戚朋友若是问起:“海燕,你男朋友是做什么的?”

    我怎么回答?我难道这样说:“他是收死鸡死鸭的。”多不好意思啊。

    所以,明知自己没有理,我还是底气不足地说:“你可以做别的,可你看你,除了贩死鸡死鸭就是卖假烟,没一样是光明正大的。”

    没想到,他竟然强硬地说:“这年头,撑死胆大的饿死胆小的!人造鸡蛋、鸭蛋满天飞;猪肉有瘦肉精;大棚蔬采加生长素,因为虫子的抗药性强了,农药制造得越来越毒,每一片叶子上都浸满了农药;水果放催熟剂,水果贩子为了防止腐烂,喷了许多化学药水;火腿肠是几十种化学药品调制的,有的还放敌敌畏;鱼是被污染的水里养的,吃了会得白血病;猪血吧,屠夫们常把猪屎、猪尿放在一起搅拌;更可恶的是地下工厂加工的潲水油,他们用猪桶去各酒楼饭店收集脏兮兮的潲水,再用简陋的工具分离出里面的油,很多人贪便宜,吃的都是那种油。前几天,我家一桶油吃到后面,都看到底部黑乎乎的沉淀物。我们农村人还好,吃的是自己打的粮食。听说有些黑心的米贩子,为了增加大米的重量,竟然把白石头粉碎了拌在大米里。还有的为了增加大米的光泽,竟然把工业用的石蜡拌在里面。又是白石头又是石蜡的,你说这米还能吃吗?我说的还只是很少很少的一部分,还有更多致人于死地的行当。和他们相比,我贩卖死鸡死鸭算什么?我贩卖假烟算什么?”

    他越说越气,声音也越来越多,说到最后,简直是冲我嚷了,脸也红了,脖子也粗了,我甚至看到他额头上的青筋在跳呀跳得。

    我吓得大气都不敢说,好半天,才无力地说:“你干嘛这样大声,我只不过是随便说说吗?”

    他冷冷地看了我一眼,仿佛看到我的五脏六腑一样,最后撂下一句话:“如果我没猜错的话,你并不是嫌贩死鸡死鸭昧良心、不卫生,你是嫌我是贩死鸡死鸭的!”

    我张了张口,他却根本不再听我解释,看都不再看我一眼,拂袖面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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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望着他迅速消失的身影,我心里一酸,差点落下泪来。我好后悔自己刚才说的话,现在,我多么想告诉他,我不嫌弃他,一点都不!

    经历过这么多的坎坷和挫败,我终于能够理智地分辩,哪个男人对我是虚情假意,那个男人对我是真心实意。宋小帅,他对我没有任何隐瞒,无论说话还是做事,都是坦坦荡荡。特别是他注视我的时候,眼晴是那样地清澈透明,没有一丝保留。

    可是,我竟然虚荣地嫌弃他所从事的职业,而忽略了他的勤劳与善良、他的聪明与幽默、他的开阔的视野与不同于一般的抱负。所有这些,对于一个普通的农民来说,是多么难得与可贵啊。这么好的一个人,我竟然不知道珍惜,还把他气走了。此时此刻,我比任何时候都痛恨我自己!

    我推着自行车,连跳上去的力气都没有了,垂头丧气地走回家。我妈一看到我就来了精神,迎上来笑眯眯地问:“怎么样?他有没有跟你什么?”

    我没精打采地问:“说什么啊?”

    我妈亲昵地打了我一巴掌:“这孩子,莫非连你妈都想瞒着?”

    我沮丧地说:“什么也没说。”

    我妈这才看到我神色不对,立刻紧皱了眉:“怎么?是不是他也听到什么风声了?嫌弃你了?”

    这其实也正是我担心的,我恼羞成怒道:“什么跟什么呀?”唯恐我妈再说一些让我伤心的话,便转移了话题,“今天周未,海鸥还没回来吗?”

    我妈不满地说:“早回来了,今天也不知道怎么了,一回到家就把自己关在房中,我叫他他也不理。”

    从我回家到现在,海鸥从学校一回家就围着我转。开始的时候,我还担心关于我的流言蜚语传到他耳朵里影响他成长和学习。但他一直快快乐乐的样子,我便渐渐放下心来了。如今听妈妈一说,心里还是不由一寒。

    我推开海鸥的房门,只见他躺在床上,睁大眼晴瞪着房顶。我轻声叫道:“海鸥。”

    他赶忙坐起来,勉强笑了笑:“姐。”

    我关切地问:“听妈妈说你一回家就把自己关在房间,发生什么不愉快的事情了吗?”

    他犹豫了一下,小声说:“没什么,快中考了,这段时间大考小考的,要记很多东西,感觉很累。”

    我从幼儿园上到高中,历经大考小考无数,特别是中考和高考,试卷撂起来都能堆成几座小山了。白天要接受填鸭式教学,晚上做题到十一、二点,早上五、六点就起身死记硬背,可谓身经百战,当然知道其中的艰辛。

    我安慰道:“你在班里从没低于前三名,成绩稳定,只要正常发挥,一定能考上的,不要太担心,你绝不会比姐姐差。”

    海鸥点点头,却几次欲言又止。我以为是他学习太紧张了,也没放在心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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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的心,己经被宋小帅占得满满的。他那爽朗的笑声,他那愤世嫉俗的谈吐,长久地萦绕在我耳边,挥之不去。悔恨和矛盾纠缠着我,让我身心俱惫。

    我很希望他再来找我,但一天、两天、一个星期、半个月过去了,他再没来找过我。每当村里有人吆喝叫卖的时候,我总会侧耳细听,分辩是不是他的声音,但结果却总是令人失望的。

    也许是他真的生我气了,也许正如我妈说的那样,他听到了什么风声。无论如何,我以为他再不会出现在我生活里了。我把思念和悔恨深埋在心中,一边精心地饲养着我的小兔子,一边苦思冥想我的出路。

    正在我感觉穷途未路之时,舅舅舅妈回来了!

    那天我象往常一样,挎着小蓝子,在田埂边薅了满满一蓝子嫩嫩的青草。小兔子越长越大了,每天吃的青草也越来越多。除了它们每天吃的草,我还要多薅一些青草草晒干后磨碎成青草糠,等到秋冬季没有青草的时季,再用这些青草糠喂它们。

    我挎着青草蓝子刚进门,正和我妈撞了个满怀,我妈喜笑颜开地说:“快去姥姥家,你舅舅舅母大表弟都回来了,还抱回个小表弟。”

    我一听,马上放下青草蓝子和妈妈直奔姥姥家。

    远远的,就听到舅舅的院子内围了好多人,舅母怀里抱着一个小小的婴儿,站在家徒四壁的房子里,笑得嘴都合不拢了。看到我妈和我,舅舅红光满面地大叫道:“二姐,你又多一个外甥啦。”

    我妈从舅母手里接过婴儿,一边亲一边开心地叫着:“小宝贝,快让姑姑看看。”

    小表弟还在酣睡,我捏着他的小手问:“小表弟,你叫什么名字呀?”

    舅母自豪地说:“叫计生,要不是计生办的人提醒,我还没打算生他呢。象我这个年纪的,有两个男孩的可不多。”

    周围的人也纷纷称是,他们望着舅舅舅母,一脸羡慕。

    确实,谁家新娶的媳妇怀头胎时,四五个月做b超,倘若是男孩时留着,是女孩是多数是打掉。头胎是男孩的人家,生不生第二胎都无所谓了;若头胎生的是女儿,这户人家一定会想法设法生二胎的,若二胎是女孩,肯定会打掉的,直到生出男孩为止。所以村里男孩女孩比例,严重失调。

    前来道贺的人的唏嘘感叹一番,便渐渐散去,舅舅舅母忙不迭敌地收拾乱七八糟的房间,大表弟正调皮地在姥姥房内跳来跳去,引得姥姥姥爷哈哈大笑。

    我悄悄和我妈说:“村里十家有八家是生男孩的,女孩都流掉了,要是他们长大了,到哪里找媳妇啊?以后不知有多少人打光棍呢。”

    我妈眼一瞪,厉声说:“你这张乌鸦嘴,就不能说点好听的话!你舅舅舅母听到了还不撕烂你的嘴。”

    但我的话还是被旁边的姥姥听到了,她不以为意道:“管它呢,总之生了儿子就是好。再说,就算打光棍,也不是我们一家,以后的事以后再说呗。”

    我脱口而出:“当然不管你的事了,但那是对计生的不负责任!”

    姥姥的脸色便难看起来,狠狠瞪了我妈一眼:“你怎么教女儿的,这么大的人了,说话一点都不讨人喜欢!”

    我妈很没面子,冲我喝斥道:“还站在那儿干什么!没看到你舅舅房间空荡荡的吗?快回家装两袋稻子过来!”

    我只好闭上鸟鸦嘴,灰溜溜地回家装稻子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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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装稻子的蛇皮袋很容易皱在一起,所以一个人装很是费事。好不容易装完了,在搬上自行车后座并捆绑牢固上又犯了难。正在这时,正好海鸥放学回家了。最近,他不大爱说话了,也瘦了不少,可能是学习太累了。

    看到蛇皮带,他嗡声嗡声地问:“姐,你装稻子干什么?”

    看到他,我象遇到了救星一般:“舅舅舅妈回来了,还抱回一个小表弟,舅舅家的东西都被计生办的人拉走了,妈叫我装两袋稻子送过去。”

    海鸥闻言,二话不说,一弯腰就将一大袋稻子抱起来,轻巧巧地放在自行车后架上。再一弯腰又摞上一袋,然后找一根绳子紧紧绑牢了。我试着推了一下,因为太重了,我没撑住车把,自行车一下子倾斜。幸亏海鸥手疾眼快,一把扶住了,接过车把,虽然推着走时也有些吃力,但刚出门外,他竟然跳上自行车,一溜烟骑走了。

    有了计生小表弟,舅舅舅妈一定需要红鸡蛋到各亲戚家报喜的。这是风俗,谁家生了小孩,要把鸡蛋煮熟了再用颜料染红,然后送到亲朋好友及村里相好的人家,这些人家收到红鸡蛋,便会准备米、面,扯一块新布遮住了,做为礼物送给新生儿。如果生的是女孩儿,鸡蛋会送出去得少些,但现在生的是男孩,舅舅舅妈一定需要很多的红鸡蛋。而他们家的所有家禽、牲畜都被计生委牵走了,姥姥姥爷因为腿脚不好,根本没喂鸡。

    想到这里,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