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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是发生了一些事。正是从上大学那时开始,辛辰不声不响地有了变化,从多少让人有点头疼的准问题少女成了一个安静的女孩子。她的大学远比中学来得平静,毕业后虽然没有按辛笛父亲的安排当个踏实的上班族,而是换了几个职业后彻底成了自由职业者,可是她工作努力是无疑的,生活更是静如止水,再没惹出什么是非。

    辛辰从初中直到大学,一直追求者众,而且换过不少男朋友,大妈李馨对这一点十分看不顺眼,疼她的大伯也颇不以为然,时常教训她,她总是喏喏连声,却并没多少改正的表现。大学毕业以后,她突然修身养性,妥当而理智地处理着与每个追求者的关系,轻易不与人出去,最让辛笛诧异的是,她接受大伯安排的相亲,与他旧同事的儿子冯以安见面,后来交往起来,着实让辛笛不解:“你才刚过23岁呀辰子,就肯接受相亲了吗?”

    辛辰却只耸耸肩:“总是要交男朋友的,这人是大伯介绍的,还可以省得大伯总操心我。”

    这个回答让辛笛简直无话可说,只能上上下下打量堂妹,可她分明没一点敷衍的意思。

    后来辛笛碰到过他们几次,相互做了介绍。冯以安看上去还不错,相貌斯文清秀,一举一动都透着教养与得体,身家清白,与朋友合开公司,总是标准的白领装扮,爱好摄影,无不良嗜好,对辛辰照顾有加。

    两人维持了一年多的关系,辛开明与冯以安的父亲碰面时,甚至开玩笑地谈到两个孩子结婚的可能性。他们却在两个月前突然分了手,尽管有些出人意料,可还算心平气和,并没弄得不愉快。

    她平时过着称得上循规蹈矩深居简出的日子,唯一可能算得上和其他人不一样的地方,也不过是有个稍微不寻常点的爱好,经常参加徒步纵山,每年会去偏僻荒凉的地方旅行一次。

    然而所有的改变发生在不知不觉之中,没人说得清具体怎么开始。辛笛叹口气:“你知道,我和小辰关系算得上亲昵,不过说不上无话不谈,又各有各的生活圈子,她和我爸比较亲一些,但也不会对他说什么心事。”

    路非默然,他当然知道,哪怕在少女时代,辛辰表现得活泼任性,可是其实也算不上一个喜欢坦然诉说的孩子,有一部分,她始终隐藏得很深。

    “她的改变和你的离开有关系吗?或者你对她许诺过什么?”辛笛头一次有了这个联想,不免诧异。

    路非在今晚再次有了痛楚感,搁在茶几上的的修长手指握住挂毯一角,指关节有点泛白,半晌他才哑声说:“我希望我能给她许诺,小笛。可是小辰不是肯要一个虚幻许诺的孩子。”

    “也是,你一向的毛病是太稳重,大概不会在要离开的时候说不负责任的话。而且小辰性格也没那么弱。”辛笛侧头想想,放弃了,“我没线索。可能人人都会有变化吧,或迟或早。”

    路非看向挂毯,神情专注,仿佛要从那繁复的图案中找出一点规律,良久,他摇摇头:“可是你一点没变。”

    “不要为这怪罪我,”辛笛笑,“其实我也变了,刚才走秀彩排,我正好发现了,我现在学会了妥协,生活真是一所好学校。”

    当然,从前设计是她的爱好,而现在设计成了她的工作,挂着设计总监的牌子,她不能不妥协。

    那个曾活得恣意任性的辛辰,和那个想象力奔驰的辛笛一样,只存在于过去。尽管有着完全不一样的青春,她也用另一种方式妥协了,辛笛惆怅地想。

    某次聚会,辛笛略喝了点酒,带着醉意说:“辛辰是我的缪斯女神、灵感来源。”

    在座所有人都大笑,包括辛辰,她一向用宽容的眼光看大她三岁的堂姐那无伤大雅的孩子气和艺术家气质。

    大家都承认,辛辰当然称得上美女,个子高挑,身材玲珑有致,小而精致的面孔,乌黑的头发,白皙的皮肤,明亮的眼睛,微笑时左颊边一个小小梨涡隐现。可是这样的美貌在这个滨江城市并不少见,也不算特别出众。尤其她大半时间都是牛仔裤或者户外运动装,对待衣着打扮漫不经心,除了辛笛送她的衣服,她简直不穿时装,看上去怎么都不象担当着一个如此重要的使命。

    只有辛笛知道,她一点没有夸张。

    辛笛始终坚持认为,18岁以前,辛辰的美是不可复制不可追回的。

    仍然是同一张面孔,可是在那个年龄,明丽散发着光彩的容颜,有着半透明质感的皮肤,再加上活泼灵动的神态,流转而妩媚的眼神……辛笛除了拿堂妹当模特练习人像素描,还曾说服她穿自己的设计拍照。她很肯定自己的记忆没出现偏差。对于美她一直有惊人的敏感和记忆,比照片定格的辛辰少女模样来得更可靠。

    “还记得那次辰子穿我的设计拍画册时的样子吗?”辛笛眯起眼睛回忆,“你好象看了一会就有事走了。”

    读到大三时,辛笛做出了一组命名为lolita的服装设计,她说服辛辰出任模特,请学摄影专业的同学严旭晖帮忙拍了一组照片,制成一个简单的画册。

    辛笛凭这组设计拿到了颇有份量的全国新锐服装设计大赛一等奖,专家给出的评审意见是:“意象丰富奔放,造型大胆别致,青春与时尚气息浓郁,面料原素运用得当,既奔放热烈又不失含蓄,形成天真和妩媚的纷争与有机融合,体现了独特的设计理念。”那是她得到的头一个重要奖项,一时在学校名声大噪。

    路非当然清楚记得那天的情景。

    那一年,辛辰还不满十七岁,平时只穿t恤和牛仔裤,当她换好辛笛设计的服装走出来,路非的心如同被狠狠掐了一下。辛笛给她化的是偏苍白的妆,浓重的眼影衬得一双大眼睛愈加明亮,白得近乎透明的皮肤,闪着点珍珠光泽的浅色唇彩,头发用卷发器做出了略微零乱的波浪效果披在肩头,穿着黑色袒肩上衣配雪纺层叠小塔裙,有一种几乎让人怀疑来自于另一个时空的感觉。

    最要命的是,衣服和化妆都大大突出她那种无辜却又放任的气质,拿着相机的严旭晖倾慕的眼神毫不掩饰地定格在她身上,她却浑然不觉。

    路非只站了一会就匆匆离开,那个景象却已经深深刻入了他心底。

    然而分别了七年时间,重新出现在他面前的辛辰,只是沉静安详,再没那份不羁了。

    作者有话要说:蜜月期啊蜜月期,我也没想到现在还能做到隔日一更不过要过年了,下周不知道有没空写谢谢留言的每一位捉虫------------------------6月3日,本章已修

    第四章

    辛笛和阿ken牵手走上t台,从立在两旁的模特中间穿过,后面跟着索美的设计团队。追光灯打到辛笛身上,她和同事一样轻轻鼓掌,突然想起了自己平生次站上全国大赛领奖台的情景。

    那一年辛笛刚21岁,接到组委会通知,坐火车奔赴南京,整个旅途都激动得坐立不安。听到她当时崇拜的一个国内知名设计师出任开奖嘉宾,念出她的名字,台下掌声如雷响动,她全身血液迅速沸腾。

    回头再看仍挂在她房间衣橱的那组服装,她承认,以现在的目光来说,作品有不成熟的地方,她后来也有了更加拿得出手的设计。可是正是从那开始,她有了一点名气,也有了她日后设计的永恒主题:关于奔放青春的梦想。

    辛笛的成长过程非常标准。她父亲辛开明和母亲李馨大学毕业后成为公务员,工作认真,晚婚晚育,提前体检补充叶酸接种疫苗后才开始要宝宝,按育儿手册指导应付着每一个环节,在教育她的过程中认真参考专家意见,发掘她的兴趣和潜能,严格要求,毫不因为家境优越就对她骄纵。

    她从小表现出极高的美术天份,父母注意到这一点,早早安排她接受正规而专业的培训,期望她长大后报考美术学院,往画家方向发展。

    然而她从初中开始迷上了服装设计,高考时不顾父母反对,断然报考了喜欢的专业。经过激烈的争论,父母也只能百思不得其解地接受了她的选择。

    只有辛笛自己知道,她的爱好与梦想的发端,正是来源于她的堂妹辛辰;她将爱好转化为职业定向的起始,不能说一点没受辛辰的影响;至于她的设计思路,辛辰的烙印就更明显了。

    她的堂妹辛辰从出生到成长,没任何计划可言,与她截然不同。

    辛辰不是婚生子女,户口本上,她的母亲一栏是空白,她出生时,她父亲辛开宇才19岁,母亲18岁。才上重点大学不久的两个半大孩子一见钟情,偷吃禁果后,懵懂的女孩居然到第四个月才知道自己怀孕,再茫然无措两个多月,穿宽松的衣服也无法掩饰隆起的腹部了。

    那是上个世纪八十年代,社会风气保守,他们双双被大学开除,成为家庭的耻辱。女孩的家长从外地赶来,双方父母坐在一起郑重协商善后,两个对各自孩子都有希望和规划的家庭却始终没法达成一致。

    争执来去,胎儿已经不可能引产了,而他们都没到结婚年龄,辛辰在没一个人期待的情况下出生了,然后交给了爷爷奶奶。小母亲被她家里打发去千里以外的异地一所三流学校继续上学,毕业后落籍在当地,再没回来看女儿一眼;辛开宇留在本地,稍后进了一家国企上班。在辛家,辛辰的妈妈是一个禁忌话题,没人会公然谈起。

    辛爷爷辛奶奶的长子辛开明从上学、工作、结婚到生孩子,没给他们增加任何麻烦。他们一向宠爱人过中年才生的聪明次子,却不得不在高龄来给他收拾残局,帮着带这个小小的婴儿。

    辛辰从小是个漂亮的孩子,爷爷奶奶在最初的失望愤怒过后,还是对她照顾得十分周到。而她的小父亲,除了不够负责任、烂桃花太多,其实算得上是个宠爱女儿的开朗爸爸,只要没被层不出穷的恋爱占据时间,也愿意带女儿玩。

    从小辛辰就被奶奶和父亲打扮得如同洋娃娃,衣着时常花样翻新,白色蕾丝公主裙、桃红色的毛衣、绣花小牛仔裤、粉色浅口系带漆皮鞋,加上标致的面孔,刚一进辛笛上的那所重点小学,就成了大家注目的焦点。

    大辛辰三岁的辛笛长了张不算起眼的圆脸,小小的翘鼻子总带着点长不大的孩子气,她对自己的长相并不引为恨,她只讨厌她妈妈给她安排的整齐保守的衣着。看看堂妹再看看自己的棉质运动服,辛笛不能不有怨怼。她回去跟妈妈抱怨,妈妈挑眉诧异:“你才读小学就开始讲究穿着了吗?学生始终要穿得合乎学生的身份才好。”

    于是辛笛一路合乎学生身份地穿着她妈妈挑选的衣服:宽松的棉布裤子、小花裙子从来在膝盖以下、衬衫全是棉质没有腰身的那种、外套看不出性别、鞋子除了球鞋、凉鞋就是系带子的黑皮鞋。

    她最开心的时候就是叔叔带辛辰去买衣服,同时带上她。她拒绝叔叔让她挑喜欢衣服的提议,知道买回去妈妈也不会让她穿。她乐此不疲地看着辛辰一件件试衣服,并提出建议,看着辛辰穿了她挑的裙子在她面前旋转,那个过程似乎比自己穿上新衣还开心。

    和辛笛一直接受的严格管教完全不同,辛辰被祖父母溺爱着、父亲放纵着,几乎是完全没有约束地长大。她上小学的头几年,辛开宇工作比较清闲,没事时会来接女儿放学,顺带把辛笛也送回家。辛笛不止一次羡慕地看到,小叔叔手搭在辛辰肩头,和她边走边聊,两个人都眉飞色舞。

    他们聊天的内容非常宽泛,他们谈论的话题也是辛笛不可能想象父母会和自己谈及的。

    辛辰抱怨坐旁边的小男生扯她辫子,她爸爸笑道:“别理他,他是喜欢你又不敢说,只好用这个方法想引起你的注意。下次再扯你头发,你踢他一脚,保证他就老实了。”

    这当然和妈妈给辛笛的标准答案不一样。

    辛辰考多少分,辛开宇都会揉一下她的头发:“不错。”辛辰说老师批评她始终弄不清拼音里“n”和“l”的区别,他只耸下肩:“本地绝大部分人都分不清,有什么关系。”

    这当然和爸爸妈妈对辛笛的高要求不一样。

    辛辰说天气真好啊,辛开宇会说:“明天我轮休,带你去郊外玩吧,我给老师写请假条。”

    辛笛连想也不敢想能用这种理由逃课。

    这样长大的辛辰,明艳开朗,似乎根本没受生活中缺少如此重要的母亲角色的影响。

    男孩子跟她搭讪,她态度坦然;对着任何人她都落落大方,没一点不自在的感觉;穿颜色再娇艳的衣服,都只会衬得她越发可爱;她笑起来无拘无束,左颊上那个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