门口被人围堵,浮霜便带人绕道去了后门。刘掌柜开后门左右看过,方才放他们进去,几乎是做贼一般。
进了后院,浮霜便道:“老掌柜?我当初说的话可兑现了?”
“兑现了!都兑现了!”刘掌柜摸着汗道,“东家和我可是又畅快又揪心啊!生意突然就好起来了,订单约到了年底不说,还都是大批量的订货。东家已经回景德镇扩窑去了,产量跟不上啊!”
浮霜淡淡一笑:“尽管扩窑便是,多雇人手,可产量上去了,手艺却不能落下。”
“这个自然!请大东家放心!我们绝不会砸了福景轩的招牌!”刘掌柜笑道,“大东家今日来是看账吗?我这就把账本拿来,这个月可是销量大增,一条条都记载明白的呢!”
“不忙!”浮霜阻道,“账目的事芍药管着就行,我不过问。今儿来我是领个人来给你们认识。”说着她便让出槐荣:“槐荣槐总管,今后由他全权负责此地的生意。”
槐荣忙站前见礼。
刘掌柜只觉得耳熟,可他的身份又哪里见过王府大总管?只当是浮霜家里派来的人,想也是啊,一介女流之辈如何能在外撑门户,还不得找个中人照管生意。于是他便拱手哈腰的和槐荣寒暄起来。
待得出来时,槐荣还眉飞色舞,兴致勃勃,他满口打着包票说:“世子妃,就瞅着当下这势头,别说翻一番了。我甚至有信心给您番上了几番!这做生意首先便是人气,其次是工艺。再者是运势,我们三者聚占。又哪里会做不大?到那时您的嫁妆产业可就可观了!”
浮霜只是冷笑,并不言语。
一行人出了瓷器街,又去郊外看了两处茶园子。浮霜这两处茶园子产的不是什么名茶,不过是普通的而已,槐荣观看了一番,又与院子管事交谈了片刻,觉着这两处的前景虽比不上福景轩,但保着不亏本也不是什么难事。
直到近晌午,众人才回了城。仍旧是浮霜乘轿子、丫鬟和槐荣跟在轿旁行走,槐荣手扶着轿沿,一路款款而谈,或是吹嘘生意经,又或者拍浮霜马屁,真个是见缝插针的讨她欢心。
浮霜有时随意的应几声,多半是不做声的,槐荣也不在意,主子摆款那是常有的事。理当如此。
行到东大街时,突然远远的传来声吆喝:“鸡蛋灌饼!喷香的鸡蛋灌饼!又香又脆风味独特,买俩送一!买俩送一!”
浮霜心中一动,随即狂喜。忙喊道:“停轿!”
众人停下了,芍药忙上前隔着轿帘问:“郡主可是有事?”
“去,把那个卖鸡蛋灌饼的给我喊来。”浮霜忍着心头的激动说道。
众人皆惊。鸡蛋灌饼?听起来像是个路边摊吃食,却是头一回听到。有几分新鲜,世子妃这是吃腻了王府的菜。想尝尝鲜怎地?
芍药得命去了,浮霜在轿内心中擂鼓,真是瞌睡遇到送枕头的!想什么来什么!若真是那人,得把他先抢到手!!
回忆起上辈子卫东鋆麾下,却是能人辈出,其中就有个精通商道的奇才,他替卫东鋆把控着江淮的财政,卫东鋆征战天下,多是靠了他筹集军饷银钱。
那人名叫白羽,无号无表字,出身不详。他不仅精通商道、善交际,又能说会道;做起生意来风生水起,独树一帜。此外他对于工学匠技也有独到见解,是个罕见的能人。
他原是在定王过世后才投奔到卫东鋆麾下的,当时江淮还未从涝灾的余韵中缓过劲来,可白羽凭借他精明的头脑、卓越的眼光,大力推行工商业,并极力推崇海外贸易,至四年后与蜀中烽烟再起时,江淮已经在他的带动下,恢复了鼎盛时期的繁荣状态。
关于他的传说很多,有人说他是财神爷降世,有人说他是上天特派来助江淮卫氏的,也有人说他不过是个卖鸡蛋灌饼起家的二混子。
如今听到这卖鸡蛋灌饼的吆喝,浮霜便想起了他来,别说若真是白羽,她又如何能撒手?说不得便要占了重生的先机,从卫东鋆手里先抢了他来才好!
不多时,那人便被带来了,只见是个年轻的后生,穿了件半旧不新的袍子,边角上还打了个补丁,浆洗的倒还算干净。他行走间做派风雅,一张脸却是十分秀气,粉嫩粉嫩的,看起来孩子气十足。他咧嘴一笑,露出两虎牙,隔着轿门问道:“贵人喊我做什么?可要买鸡蛋灌饼?二十文钱一个,又香又脆,五十文钱买二送一!挥泪大甩卖!”
浮霜却猛的挑开轿帘,双眼定定的望着他,随即两行眼泪就下来了。
这是怎么了?众人大惊!
却见浮霜一把上前拉扯住那后生道:“奶兄!没想到你离家多年!竟寒酸至此了!”
众人嘴巴长成了个o字,那后生也傻了,只指着自己的鼻子道:“我……我叫白羽……小姐你可是认错人了?”
“哪里会认错!”浮霜哽咽道,“我俩自小一道长大,又是一奶同胞,虽不是血亲,却胜似血亲!我如何能认错?早年你母亲因为你的事便病故了,临终托我务必寻访你的下落,没成想竟在润州街头机缘巧合的遇见!真是……真是……你落魄至此,沿街叫卖吃食!我却锦衣华服、荣享富贵!我这心里如何能安啊!”
那白羽被她一番哭诉弄得云里雾里,都不知如何应对。槐荣在旁忙附和道:“恭喜世子妃,无论如何,今日亲眷相逢,该是大喜才是,怎的又伤心呢?”
蔷薇芍药等也忙上前劝,浮霜这才把泪给收了,只拉着白羽的衣裳不松手,嘴里说道:“奶兄这便随我回王府吧,我再不能让你流落街头了。”
白羽二愣和尚摸不着头脑,又见浮霜是个雍容华贵的绝色美人儿,有钱有势,也没什么可图他的,便混混僵僵的应了,随着浮霜回了定王府。
两仪居里一番折腾,浮霜将白羽安顿在了东厢房,又特意命厨房备了吃食。只拉着他东问西问。
白羽呐呐的回应了两句,随后便推说前日得病烧坏了脑袋,对过往的事记不大清楚了,浮霜心中暗笑,也不揭穿。
她心满意足的看着他吃掉了两个酱肘子、三个卤鸡翅、四个茶叶蛋,又喝了一碗八宝桂圆粥,一副八百年没见到吃食般的模样。越看越喜欢,正为了武氏在她产业中扎针的事犯愁呢,老天爷就给她先送来了白羽,不能不说是眷顾啊!
白羽大快朵颐之后,心中略略有不安。
这好运来的太蹊跷、太突然,令他像是在做梦一般!
他来到这个世界已经有大半个月了,换了身皮囊,白羽十分的不习惯。这世界与他原来世界的历史大相径庭,似乎是个平行轨迹的时空似得。他醒来时是在润州城外的一间破庙里,对于这幅皮囊的姓名、身份、来历他一无所知,只知道怀里仅剩下几两碎银,其余的什么都没有。
他混了这些日子,才逐渐的熟悉起来,又淘换了些面粉鸡蛋,干起了鸡蛋灌饼的买卖,因是新鲜吃食,在润州倒也有些行市。昨日他才规整了赚的银两,准备再干两天便换个固定的面摊经营,没成想今日便遇到个寻亲的贵人!
这位定王世子妃可是来头极大的,他虽然只来了不到一个月,但也知道润州定王便是江淮的土皇帝,又听说定王世子娶了蜀中睿王的女儿,两家联姻方才天下太平,如此说来这位世子妃岂不是豫州人士?
豫州来的世子妃,却说他是她的奶兄,虽然这奶兄似乎便是奶妈的儿子,并当真是亲眷,可他这幅身子的正主若是从豫州千里迢迢来了江淮,又是怎么说的呢?
不过……他一没钱、二没势,堂堂定王世子妃又能图他什么?况且方才她哭诉的那个真啊,眼泪说下便下,却不像是作假啊?
白羽想了半天都没想明白,只蒙头将自己撑了个饱,他打了个饱嗝,放下碗,瞅瞅富丽堂皇的屋子,摸摸身上绵软的绸缎料子,心中叹息一声,太平盛世长大的自己,还是离不了物质生活啊!得了,既来之则安之,且走一步看一步吧。
他抬起头,冲着笑脸吟吟的浮霜道:“小姐,您非要说我是您的奶兄?那我姓什么?叫什么?今年几岁?”
浮霜一愣,随即恬不知耻的回答说:“你就叫白羽啊,豫州人士,今年……二十上下。”
两人心照不宣的交换了个眼神,白羽意思是说,得了吧,我哪里是你什么奶兄?你大约也是头一回见我吧?
浮霜则表示:你爱信不信,反正你也说不清来历,我反倒给了个你正当的身份。
随即两人相顾而笑,一切尽在不言中。
白羽环顾四周,嘴里咋咋做声,对东厢房的布置他十分满意。这些个古色古香的器具,虽说还有些不知道如何用,但看起来就舒坦啊!
“说罢,你有何事求我?”他干脆直截了当的摊牌。
浮霜笑了:“我不是有事求你,而是给你的机会。”(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