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没高烧七天!过后您是清楚的呀——”
“当时你高烧不退说胡话,我被急糊涂了。”黄阿妈眼光顿时暗淡,“也晓不得他现在是死是活……他空手回来,说将两件赌石丢了,没有脸见你。走时回头对我傻笑,说马上要与阿香团聚,那地方清静平和、没有烦恼,说罢朝乌鲁江跑……”
“啊——”她脸色骤变,不等黄阿妈说完倏地冲出门。司机见势不妙一把没抓住,她朝外飞奔!一路上像只飞舞的花蝴蝶,跑得拖鞋丢失、乌发散乱、傣装如旗,临渊纵身一跳,一头栽进滚滚的乌鲁江——追赶她的男人去了!顿时格莫村庄传出恐怖的惊呼,人们纷纷跑出门救人!
她不知道自己是怎么被救的。人恍恍惚惚一路颠簸回到孟芒镇,接着被阿爸阿妈送到仰光医院。白色的病房日子漫长,像口活棺材;她花容憔悴,无时不在思念她的阿哥。康复后,她阿爸大骂黄阿妈从中作梗,断定慕云没有死,目前在为生计挣扎。
由此她又踏上寻夫路。鉴于慕云是医生,她找遍仰光、佤城、腊戌等城市的医院和药市,以及各大场口,每寻一处都是心力交瘁,失望而归。
这次在密饭馆就餐,听临桌挖玉人谈论,说大马坎场口有位中国神医。她一个激灵跑上前打听,问清情况当即赶到金老大的洞子。可是,她阿哥早就离开,结果沮丧得揪心!但痛苦之余,她蓦然看到希望——正式得知她的男人还活着!从那帮挖玉人诡秘的神色中,她明白离与慕云见面的日子不远了,说不准“鹊桥”就在仰光“开公盘”,即翡翠交易会!
后江场师徒泪别,段爷日夜兼程赶回佤城。那里有段爷刻骨的仇恨!仇人叫赛当那,是佤城地痞、赌石界的富豪。当年段爷走下坡路接连赌垮,谁知人倒霉后院起火,小老婆与赛当那勾搭成奸,并写下百万元欠条欺诈。段爷被迫将两栋几千万的别墅作抵押,匆匆赶赴密场口淘金。好不容易凑齐钱赶回佤城赎楼,赛当那翻脸不认账将两栋别墅据为己有,并霸占了他的小老婆。受此打击段爷一蹶不振,贫病交加重回场口谋生。绝望中他巧遇慕云,两人在密呕心沥血攒钱。这次返回他要与对手在赌石场了断生死,并借此谋图东山再起!
第二天清早,段爷找到昔日的缅甸朋友,在街边酒家炒了几个菜,与之边喝酒边聊天,借此打听赛当那的动态,以及赌石场上的行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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秋去春来(4)
缅甸朋友明白段爷报仇心切,劝他忘掉过去的事,“好不容易在场口赌命赚回钱,洋楼小车去了可以重新买,老婆跑了再娶个年轻漂亮的,唯独安逸的日子难求;另外,赛当那也不是好惹的,你死里逃生又去找他斗,闹得不好要鱼死网破啊!”
后果确实够吓人的!段爷点点头,乜斜着醉眼说:“可是你不懂男人为哪样活着!这是老子一辈子的奇耻大辱,岂有苟且偷生不雪洗的道理!”拍着朋友的肩头哈哈大笑——
“每天吃山珍海味你腻不腻呀?洋楼小车都是身外之物;娶几房年轻漂亮的老婆,可是段爷我浑身筋是硬的,就那条筋软塌,瞪着眼看婆娘们卖骚的在床上含苞欲放;害得段爷我干着急,爱那个东西像狗咬尾巴的团团转,痒得钻心有劲使不上!最后只有当炊事兵——背上背口大黑锅,头上戴顶绿军帽,还要看她们偷人打炮!所以老子不干了,偏爱赌石,惊天地泣鬼神,瞬间断生死!兄弟,如果你这么劝朋友,就太小看你段爷了!”
缅甸朋友被说得老大不高兴,心想你明知华侨因勤劳致富著称才在缅甸受欺负,在军政府眼里,对华侨不过像掐死只蚂蚁。就因为这些,赛当那仗着政府不要你的命才怪!可是,段爷有解不开的血海冤仇,现在死心塌地要讨债,他再怎么劝也枉然。于是实情相告,将赛当那的所有信息全部抖出。
听说赛当那贩回一件赌货,今天正在酒店坐庄,段爷拍桌高叫:“这简直就是天意!”起身结账,谢过朋友,匆匆忙忙赶赴酒店。
密的高档翡翠都运到佤城拍卖,赌石场一般设在酒店的顶楼密室。这段时期货源充足,各大酒店生意出奇的好,来了不少香港台湾泰国的华人玉石商,赌石场肤色黄多黑少。
这家酒店赌石场神秘隐蔽,门口有两个黑头青蛙样的枪兵把守。段爷走进狭窄的门,里面豁然开朗站满了人。平时爱嚼槟榔的老缅悄无声息,都神情专注盯着桌上的赌石。
赛当那在首席正襟危坐,见人到齐,做了个手势叫客人看石头。德高望重的大佬首先起身,打开聚光灯对着赌石用心地看;看完退出,叫下一位上场。石头被轮番看了一遍。
段爷躲在隐蔽处冷眼旁观。这是件莫龙场口的水石,白腊皮壳泛蛋青色,约三十公斤,石皮上满是绿色的松花;经聚光灯一照,石头通体碧绿。段爷眼睛盯着石头转,心里渐渐有底;顿时倒抽一口冷气,这石头进价不低,风险不言而喻!
看完货场子鸦雀无声。赛当那漫不经心抽着烟,挥挥手说:“大家爱得上就开价吧?”大厅骚动起来,马上有人投石问路:“四百万!”赛当那一脸傲气赖得理会,示意继续叫价。
下面开始交头接耳议论,这货确实不错,就那满身松花也不止四百万,这离货主的价位太远了。赌石场上什么样的人都有,有穿奇装异服的港台富豪、泰国装的华人珠宝商、头缠缅甸巾的佤城赌石名流;但分不清谁是真心买,谁是帮忙抬轿子,或者是来捣场拆庙的。
价格一路走高,快叫到一千万,照说货主该出手了。但是赛当那没有卖的意思,起身说:“这几乎是件明货,大家都是高手,但是价叫得太离谱了!”要马仔拿来牙科医生用的小砂轮,亲自动手操作,在松花上一擦一块翠绿!石头几乎擦去五分之一,无一处不是碧绿。
赛当那拍拍手上的灰说:“还擦不擦?再擦就不是这个价了。”见没有回音,于是拿起聚光灯照射——整件石头晶莹剔透闪着绿光,可谓色阳、种好、水足。
这下全场轰动,大佬们交头接耳:这石头一旦解开满绿,至少要卖二亿缅币!当即有人叫价:“二千万!”赛当那沉着脸不理。这时人气如干柴烈火,一个比一个叫价高——“三千万!”“四千万!”“五千万!”石头像长了翅膀的飞起来。叫到“六千万”打住,玉石商们开始凝神考虑,谁都知道担一分风险要赚三分利呀,何况价已经快叫满。
秋去春来(5)
沉默中有人忍不住高喊:“六千万还不卖?你已经赚得不少了,咋个也要留点我们赚嘛!”玉石商们个个像红眼狼盯着石头,等待货主重新开价。
赛当那感到很为难,“缅币八千万可以考虑……这价真的不算高。想赌石就得有胆量,不然好货放跑,运气再好也枉然。其实这石头几乎擦成明货,一旦解开八千万只是个零头。”
场面变得死一般地沉寂,大佬们都在痛苦的思考。这时有位华侨玉石商斗胆走上前,一把将石头箍在怀里:“怕死就不来赌石!我给你开个价——七千万!”
这价叫得赛当那脸色一沉,接着给人奥妙无穷的沉思,抬眼说:“能不能再加一点?” 其极力抑制内心的狂喜,一旦对方说不加价,他马上拍板成交,咬得这不怕死的憨包油一叽!到时就算这家伙哭爹喊娘也不行,赌石场认的是行规!没有反悔,只有杀身成仁、倾家荡产!
赌石如赌命!临到押上身家性命,华侨玉石商捏银票的手直哆嗦。正准备奋不顾身一搏,突然波索被人一把扯垮!“妈的开哪样玩笑!”回头惊得瞠目结舌,背后的人板着面孔,刹那间他脚板唿地窜起一股冰凉——是华侨老乡,昔日赌石界的风云人物!刹那间他怀抱的赌石像烧红的铁,倏地松手:“开到七千万你还要加价?我尿都被你吓出来了!”提起波索说上洗手间。
这时段爷在走廊抽烟,见其匆匆赶来,他目空一切懒得理睬。华侨玉石商惊惶凑近问:“段爷,这个价是不是高了?”段爷像吃了大葱的:“你咋个胡说八道,买不买关我屁事!”
华侨玉商犯愁,分明是你扯垮我的波索嘛?挠头明白过来,既然是暗示,就只能意会不能言传。于是大骂自己糊涂:“我咋个是吃牛屎长大的?谁晓不得段爷一句顶千金万金,今天我大难不死段爷就是再生父母!”
话说到这个份上,段爷心软下来,呸了他一声:“你这憨包是晕了头找死!看在华侨两个字上告诉你,这石头进价最多三百万!如果真是看得见的金山,赛当那为哪样不解开卖!”
江湖一张纸,一捅就破!华侨玉石商吓得魂飞魄散,七千万白花花的银子啊——他一家人的性命!行内人都知道赛当那心狠手辣,说不准瞬间叫他血本无归!他吓得脸色惨白,身子止不住地哆嗦,“段爷说的我明白……‘多看少买,十解九甩’……有这句话,我还赌他妈的个锤头!”掉头就走。
大厅里人等得焦急,这华侨玉石商一去半个小时不回,恐怕是痔疮发作在拉痢疾!
这时段爷推开门轻咳一声,打着背手、脚迈方步径直走到桌前,点燃烟一脸冷漠坐下。赛当那马上明白过来,心里叫苦不迭:讨债的来了!
昔日的风云人物重返赌石场,富豪名流为之一震!一个是赌石界的顶尖高手,一个是赌石奸商、富甲一方的翡翠大佬;两人有段江湖恩怨,今天是针尖对麦芒,好戏连台!
静谧中,大厅突然响起几下清脆的巴掌声,赛当那打着哈哈站起:“安静安静——今天是我赌石界的群英会,实在难得,借此机会,赛当那跟诸位兄弟讲个故事凑兴!”
——从前啦,有对华侨老夫妻嗜赌如命,一次输得倾家荡产,被债主从抵押的木楼中赶出。夫妻俩只好在屋檐下过夜,捡来半边破缸当被子、缸沿做枕头。睡到半夜,听见罐子的米被抠得响,老婆娘以为是老鼠,用脚踹老伴。老杂种翘头一看是小偷!心想我穷得只剩半罐子米你还不放过?抽出头下的缸沿就势甩去,见砸得小偷哎哟一蹦老高,老杂种喝道:你还叫“哎哟”——这不过用的是“枕头”,你还没尝到老子“被窝”的厉害!
玉石商们像车胎漏气的,忍不住哧哧哧地笑。赛当那拍着桌子手指段爷哈哈大笑。
段爷咣啷放下茶盅,大厅马上静下来。“赛当那,段爷不会说这些无聊的话,只要你在赌石场——就不能言富,别笑得太早了嘛?譬如今天,你真敢开口,还哪样‘八千万’,我看卖到八十万就大赚特赚,不信你将石头解开看!”
秋去春来(6)
八十万?就石头上擦出的绿也不止这个价啊!别说赛当那不信,就是在场的华侨也直摇头,报仇要看个场合,段爷说这种话太没胃口!
“他是来捣蛋的!”赛当那当场翻脸,如果不挽回面子,他开到八千万的赌石立马变成打狗的石头——将分文不值!于是含着口恶气说:“我看你是老糊涂了嘛,如果解开不止这个价呢,你今天又如何给大家一个交代?!”亲自插上电源插头。
“别别,别冲动嘛——”段爷急着招手叫他坐下,“我可没说要你解的呀?留着八千万不赚,何必卖八十万呢?”
这话更恶毒,是将他逼上绝路!赛当那喉管像卡着根鱼刺的愣住,半天缓过气来,“老杂种,你没回答我的话呢,想赖账不成?!”
在众人如芒的目光下,段爷吸溜下鼻子,手朝波索一搓:“我可没说不算数——八十万只多不少。你如果实在要赌,我俩各出一千万,这条件该不错吧?”噗地吐掉烟蒂,枯竹似的手指清点银票,啪地甩上桌,“谁有段爷这大的气概,老子天堂地狱都去过,输光了回玉石场养老!”
弄不懂段爷是什么意思,竟然下这么大的赌注?惊诧之余,接着在场人拍手叫好,今天是刀口舔血,比的是舌头功夫;但无论结果如何,反正总有一人要被割掉舌头!到时看“两个哑巴一头睡——没得话说”,那才叫够味呢!
赛当那望着段爷嘿嘿阴笑,“你就这么有把握……”眨着狡黠的眼踌躇了一会,手在口袋里摸索,拿出一张银票放在桌上:“段爷,何必呢?我给你一个机会,只要向在场的人道个歉,反悔还来得及。不然,脑袋掉了晓不得是咋死的呢?”
“你就别可怜我吧——报仇谈哪样把握,今天赌的就是‘不是你死、就是我亡!’我先恭喜你发财——请!”段爷走到锯台,一按电源开关,锯子嗡地飞转,顿时寒风四起。在场人不禁打了个寒颤,一双双眼紧张地望着赛当那,接下来就是生死一刀了!
这时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