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这里他输掉千万缅币,为点小事何必翻脸不认人?老宝,做人要讲道义呢!”
段爷惊得叫起来:“慕云——你咋个来了!”顿时老泪在眼眶里打转,“你没把段爷想死……他们作弊,合伙欺负你段爷——”
慕云将钱摞在桌上,拖过板凳:“段爷您坐,今天别管输赢,只图玩个痛快!老宝发牌!”
老宝沉着脸爱理不理的,将手中牌九朝桌上一扔:“年轻人,我就因为可怜他是段爷呢,晓不得你是否应该说声谢谢?在这里张口闭口的充大佬,叫我咋个发牌?去把赌场的债还清吧,有些事说出来不把你吓死!”
人家老宝吃赌场的饭,这样做是在冒风险!一席话说得慕云无地自容,连连拱手赔礼道歉;反手拉段爷出门,焦急地问:“您到底欠他们多少钱嘛?段爷,两张楼契呢?”
段爷脸色怪诞,眼光躲闪,嗫嚅道:“加利息,六百多万……楼契只抵押九百万……他们合伙陷害,看我这张老脸……”抽了自己两耳光。
好危险啦!慕云捏了把冷汗,无可奈何地哀叹:“段爷,这赌场的码钱是好借的呀?”短短一个星期总共输掉两千多万!难怪六爷暗示要他来赌场的,并且幸亏被女佣碰到;加上老宝暗中帮助,再晚来一天,两栋别墅就报销了!
见段爷一幅可怜兮兮的样子,他强忍怒火不好责备,长叹短吁的说:“走吧段爷,这不是人呆的地方,只要您明白就得了,还清债我们回家……”于是找到赌场老板结账取回楼契。
开车回到洋楼,慕云极度郁闷,去厨房为段爷烧水泡茶,埋头坐在灶门口,心在滴血。
段爷坐在大厅两眼发楞,想起在赌场的日子,简直是一场噩梦——
那天与慕云分手,想到两人在异国患难一场,从此天各一方,他难受得泪流满面。不久女佣拿着慕云写的介绍信找来。他将搬家的事交代了一番,要她先把铺盖行李打包。
正准备出门,他抬头吓得一跳——赛当那像吊颈鬼站在门口!其脸色阴沉走进大厅:“我被你义子逼得无路可走了!段爷你该不会把我赶到马路上睡吧?跟你打个商量,我去场口找朋友借钱,买间‘鸽子笼’就搬家。”
“尝到我儿子的厉害吧,他是老子培养的赌石高手,胆大包天的赌徒枭雄!”他得意地摇头晃脑,“你也有今天啦?想当年我不也是被人赶到马路上睡吗?你为哪样就不能学学我去体验一下生活?其实这很正常,玩赌石既能暴富住洋楼,也能赌垮享受狗窝,只有能上能下才有出息!至于你睡哪里,关我屁事呀?现在我叫你搬家还别墅——没有商量的余地!”
“没有问题!既然段爷这么绝情,我就打开窗户说亮话!”赛当那笑得阴森可怕,“有道是冤有头债有主,我落得倾家荡产、孤家寡人的下场,都得感谢你那姓芦的杂种!现在赛当那是光脚的不怕穿鞋的,还有哪样不敢?我马上去孟芒镇找你义子,要他葬身悬崖死得不明不白!义子义子,是你有情他才有义嘛?今天赛当那是死是活,全凭你段爷一句话,我要不走就是王八蛋!”
还没来得及达到高潮,赛当那就一把捏住他的命根子!他两眼一瞪,头都是大的,赛王八怎么知道慕云去了孟芒镇?这无赖什么事都干得出来,竟想潜伏路途在悬崖绝壁下手!就算他跑到阿香家闹也够可怕的,两人婚姻如秋天的丝瓜架——一绊就倒!
慕云早就料到赛当那要耍赖,走前特地在军政府将楼契备案,并再三交代:赛当那不搬家就去找奈枝将军,其书面承诺保证出面!这等于给别墅加了双重保险。可是临到关键时刻,他不敢拿出奈枝将军的手令,却像钻牛角尖的担忧慕云的安危。于是咬牙切齿的问:“你无凭无据,叫我咋个相信你嘛?!”
走火入魔(4)
“赌场老板是我的把兄弟,用他的财力和信誉担保,我保证一个月内搬家。我们三人在酒桌上签约,给你一个真凭实据!”赛当那凑在他耳边说:“段爷,这对你不过是举手之劳,对我却是天大的人情,只要你帮我这一次,就这一次——从此我们的恩怨一笔勾销!你想想,我有活路,还会找你义子寻死么?”
“一个月太长!充其量只能给你半个月,多一天都不行!”心想我报信要慕云半个月内离开孟芒镇,待义子搬家老子跟你玩真的!见他没有商量的余地,赛当那把胸一拍:“走——我答应你了!”他向女佣交代去向,随赛当那出门。
想到这里,段爷的思绪被打断。慕云回到大厅,将泡好的茶送到他面前说:“段爷您不要多想了,事情已经过去,只要楼契在手里比哪样都踏实。”
他听了不是个滋味,慕云没埋怨一句倒极力安慰,这比打他还难受。顿时嗓子堵得慌,唦哑地说:“亏了这么多钱,谁都心疼……你看我这张见不得人的老脸,这钱亏得窝囊,亏得不知羞耻!我虽贪生怕死,但更害怕你晓得真相;一旦清楚,你就再也不会理我了……”
“这是咋回事嘛?天没塌下来,您要我问哪样啊?”慕云咣当放下茶盅,心情十分烦躁;然后极力平静下来,劝慰:“在场口,您教我本事逃出地狱;蹲监狱,只有您舍命救我。在缅甸我没有亲人,只有情如父子、相依为命的段爷;现在能住洋楼开小车,这就是幸福啊!段爷——钱丢了可以赚,情可是无价之宝啊!”挥挥手,要段爷别谈这些烦心事,示意他什么都明白。
段爷心口像塞了团棉花,喘不过气来,不由得想起那些窝囊事——
随赛当那到了赌场。老板要伙计备好酒菜,并写下合约,叫两人签字画押;然后举杯敬酒:“段爷一辈子爱热闹,住城郊那洋楼不怕被鬼掐死?就在赌场住吧,免费给你开间贵宾房,晚上挑个漂亮小姐陪睡;白天我们打麻将、推牌九,等赛当那从场口回来你就搬家。”指着灯火通明的赌场笑道:“人生一世,草木一秋啊!你看这来人都是寻欢作乐的,我这里吃喝嫖赌样样都有,段爷不妨趁此机会当回神仙。”
他没把赌场老板的话当回事,喝完酒兴致勃勃入席推牌九。一直玩到第二天晚上,他竟毫无疲倦,人奋亢得飘飘欲仙,有说不出的畅快。他一下明白过来,老板给他抽的烟放有海洛因!在场口挖洞子这是平常事,他戒过鸦片,于是推辞说要休息。
老板心领神会,叫伙计安排房间,招来漂亮的小姐“服务”。滑嫩的肌肤贴上松树老皮,他眼前顿时春光明媚,时光开始倒流!有海洛因的奋亢,春药的燥热,嘭地点燃枯木残油!于是开始晚上老牛啃嫩草,白天打麻将、推牌九,连赌带嫖玩得欲罢不能;一气之下理智全无,将两张楼契抵押了九百万!一个星期过去,眼看两栋别墅快成老板的囊中之物——不料慕云从天而降!
想到此段爷背心吓出冷汗,战战兢兢地说:“慕云,恐怕我要连累……我染上毒瘾了!”
满以为慕云会震惊、愤怒的,想不到他仍埋头抽烟,一言不发。
这时慕云在思前想后,事情渐渐清晰,始作俑者浮现出来,是敏顿与赛当那狼狈为奸干的!不由得掏出玉佛对其摇头叹息,其中也有阿香的“功劳”,她为什么这样绝情!如果是想削弱他的实力解恨,他情愿早点垮掉;要知道,他与段爷有师徒、父子情啊!之前阿香否认害他进监狱,他半信半疑,就算是也能原谅;因为爱情会把人变傻,再聪明的人也难免做蠢事。不久前阿香又勾结小人敏顿,利用他为段爷赎别墅实施敲诈,这事千真万确,叫他寒心。这次阿香为报复他竟对段爷下毒手!他什么都可原谅,唯独这不行——段爷是他的再生之父,两人有着最珍贵的生死患难情!多么好的老人啦,这叫他怎么不愤恨你阿香!回想经历的这些磨难,他再也没有什么好留恋的了,从而看淡人生,甚至想出家。
走火入魔(5)
想到此,慕云缓缓抬起头安慰:“段爷,没有哪样大不了的,您真的不必内疚,他们都是冲着我来的。所幸在赌场的时间不长,明天我就带您去戒毒,晓不得您有没有决心?”
段爷听后连连点头。慕云大大松了口气,欠身给段爷续茶水,接着大发感慨:“我们爷俩总是大难不死,想必是有苍天保佑,所以只管多谈轻松话题!我准备赌涨两次石头就金盆洗手,从此我们父子去周游列国,有一块钱就享受一块钱的快乐!”
楼外皓月当空,客厅清风徐来,慕云将今后的生活描绘得多姿多彩。逃过劫难,一时忧愁散去,段爷脸上露出一丝笑容。
自从送段爷到仰光戒毒,慕云成天赶场赌石,心情不好连续赌垮,不到两天亏了大几百万。他没有罢手的意思,每次赌垮约几位华侨朋友喝餐酒散场。
这天赌一件雷打场口的石头又垮了,照例由他请客。当时这雷打石无人看好,弄不懂是他滥赌无度,还是运气不佳在走下坡路。酒桌上朋友劝他不要赌了,罢手休息段时间。
慕云抬起醉眼说:“以前涨多垮少,顺风船开腻了;现在要品尝赌垮的滋味……你们不懂,其实被女人毒害,比这更难受……”华侨朋友只是叹息:亏了这么多钱不心疼,还满嘴胡话,真是钱多了害人;可怜名震佤城、腰缠亿万的赌石大王,竟落得这般下场,被女人整得疯癫、成为废人。可是他兴致很高,大谈赌石之人生哲学,当晚喝得酩酊大醉,被人扶回客栈。
第二天下午,睡得迷迷糊糊的,客栈门被敲得震响,伙计在外面叫喊:“芦医生快开门,有客来访!”慕云缓缓起床穿衣,打开门一看——敏顿笑盈盈的站在门口!慕云将其迎进房。敏顿突然来访令他大感意外,萎靡的心为之一振:终于有机会打听阿香的下落,并与之见面了!继而忧心忡忡,敏顿用心叵测,登门肯定不是好事。
坐定后,敏顿环顾杂乱无章的斗室,叼着烟说:“以芦医生的身份,不该住这种地方,我马上给你换间高级宾馆,费用由我付。”
昔日的马仔对老板说这种话未免太刺耳。慕云点燃烟冷漠的说:“恭喜你了敏顿,能混得这样不容易啊,相反我在走下坡路。有哪样事快说吧,我这里不留客。”
敏顿转动狡黠的眼问:“这就奇怪了,芦医生为哪样不问阿香?你是真不想晓得,还是装给我看的?”慕云冰冷地盯着他。敏顿仰靠竹椅,吐出一个烟圈:“芦医生真沉得住气。那我就实话实说吧,人发达时最念旧,何况芦医生对我恩重如山,今天特地请你赴宴。当然,在芦医生眼里我算不了哪样东西,至于你说敏顿是小人得志也好,感恩念旧也罢,不怕得的,但只求你赏我个面子。”
一席话说得慕云阴云密布,他是个宽大为怀的人,对与敏顿的过节可以不屑一顾;但段爷和阿慧的遭遇告诉他,如果去吃这餐酒就是犯贱,让卑鄙小人骑在头上拉屎撒尿!敏顿真是欺人太甚,竟敢拉他去叙什么旧情?同时敏顿的表情逃不过他的眼睛,问题绝非其所说的那么简单!于是索然无味地说:“谢谢你的好意,可惜我对喝酒已经没有兴趣了。”
“你看你看,我就晓得芦医生会这么说的。”敏顿仍在洋洋得意的吐烟圈,“有一个人的面子比我大——阿香,她正在酒店恭候芦医生。我晓得你会去,不会为难我这个跑腿的。”
一听是阿香请,慕云措手不及,如石子投进心湖,荡起层层涟漪;但他表面冷漠如冰,吱地将烟头弹出丈外,“看样子你是‘醉翁之意不在酒’啊!阿香与我旧情未了,她请我会亲自登门,由一个马仔出面合适吗?若真是这样,请你转告:出师无名,我决非召之即来、挥之即去。”
费了番周折,敏顿脑子转过筋来,尴尬一笑:“我讲真话芦医生不要见怪,阿香要当面骂你是负心汉。你与阿慧同房,污蔑她害你蹲监狱,她都可以不计较;但‘点灯节’她借嫁人激将,你竟狠心不登门看望,并一再欺骗她的感情。想起遭受的磨难,她要与你了断几年情债!”说到这里,敏顿拍屁股起身:“芦医生若真是恩断情绝,今天就没有必要去见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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走火入魔(6)
“敏顿,这里是你胡说八道的地方吗?”慕云气定神闲地说:“人家给了几碗干饭,你就打饱嗝欺主,你走吧!”喝得敏顿像夹尾巴狗的出门。
这时慕云心如潮水,阿香如其说“报复”,倒不如说是对他旧情未了。如果她知道他回过孟芒镇,打算与之牵手,也不至于这么绝情。今天她主动提出见面,他正好借此转交她阿爸的信,将多年的误解了结,然后大家好合好散。待敏顿走远,他起身整装出门。
走进“小明山”酒店,慕云径直来到二楼雅厅。敏顿见他随后赶到,惊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