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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安梁逍 第8节
    “再说我烦了啊。”

    梁逍似乎欲言又止,他在叶季安鬓角最后蹭了蹭,终于把人放开,红着眼睛说:“那回去睡觉吧。”

    叶季安瞧着他这小兔子样,心中忽然就鼓足了勇气,他说道:“还得等等。”

    “怎么了?”

    “那首诗,你还准备给我读吗?”

    “我——”

    叶季安的目光没有躲闪,“要声情并茂的。”

    梁逍露出认真思考的神情,很快,他恢复了平静和稳重,“好。前辈要认真听。”

    叶季安特意扯了两把自己的耳垂,冲他笑。

    梁逍则仍旧一脸严肃,清清嗓子整整衣领,站得笔直,沉声开了口,好比站在台前进行诗朗诵比赛的高中生,而他念上一句俄文,叶季安就在心里跟着默念一句翻译,假如心也能发出声音,就能听到他们共同的朗读了:

    “И сердце бьется в упоенье,” 我的心在狂喜中跳跃。

    “И для него воскресли вновь,”为了它,一切又重新苏醒。

    “И божество, и вдохновенье,” 有了倾心的人,有了诗的灵感。

    “И жизнь, и слезы, и любовь.”

    “有了生命,有了眼泪,也有了爱情。”最后这一句,叶季安念出了声。

    梁逍瞬间瞪大双眼。

    “不好意思,”叶季安举手投降,“上飞机前我以为你不打算给我翻译了,就自己查了查。”

    他这模样像是在笑嘻嘻地耍赖,实际上,是为了掩饰自己的尴尬和紧张,通过脸上传递的热度就能判断,他现在一定满脸通红。这短短四句翻译在他心里横冲直撞了好几个小时,让他在登机前差点拿不稳登机牌,于是梁逍也在他心里横冲直撞了这么久,到此刻,管它是什么,全都已经喷薄欲出了,他的确也把它说了出来,以一种自己都毫无准备的方式。

    暧昧,暧昧,暧昧,叶季安想,暧昧确实在这儿,你可别看不见。它能要你的命啊。

    梁逍直接又动容的目光让他心跳得比一天狂灌五杯浓缩咖啡的时候还快。

    “哎,你别不吭声啊……”叶季安紧紧靠在墙上,他知道自己快要怂了。

    “……现在回去睡觉吧?”他又干巴巴道。

    却见梁逍还是那样,既不吭声,也不回去睡觉,可谓是他说的全都不听,梁逍只是把他又往墙角逼了半步,双手捧起他的脸,一眨不眨地垂眼看他,缓缓地靠近,专心得就像陷入了某种无法叫停的魔怔,唯有暗潮在平静海面下汹涌。再下一秒,一个吻落在他的嘴唇上,过于柔软,也过于短暂,就只是单纯的接触,甚至没有猝不及防。梁逍给了他充足的躲避时间,叶季安却没有半点动作。

    他只觉得自己现在的呼吸,应该动静很大。

    “感觉糟糕吗?”梁逍放下手臂后退半步,耳尖都红了,哪有工作时的嚣张自信。

    “前辈?”他又道。

    叶季安停止怔愣,摸了摸自己的嘴唇。

    梁逍眼里的光暗了下去,脸颊上的擦伤也显得萎靡,他看起来就要道歉了。

    叶季安却在道歉发生之前终止了它,他觉得自己突然之间力大无穷,却也突然变得很笨,倘若不用力抓住,那一切都会从指缝流逝,于是他迈出了那一步,一手按着梁逍的肩膀,一手揪他领子,踮脚把脸蛋凑过去,张开嘴,衔住了那两片干燥的薄唇。

    第12章

    事实上,叶季安这张嘴已经八百年没干过除说话抽烟吃喝之外的事了。

    现在它给叶季安的反馈是:

    第一,梁逍这小子吻技怎么他妈的这么可以。

    第二,你好菜啊。

    其实也就亲了那么短短一小会儿,十几秒?最多不超过二十。明明叶季安才是先张嘴的那个,但张开嘴过后,当另一股气息进入,他的主导权也就鬼使神差地被他给让了出去,从进攻变成迎合无需一瞬,说是迎合也不合适,是被照顾。梁逍从呼吸到动作都在照顾他。也许是这小子真有什么魔力,叶季安只是觉得,自己口腔的某些部位变得分外敏感,被梁逍舔到之前,它们好像是死的,别说现在这样痒酥酥了,他连吃麻辣火锅都感觉不到它们的存在。

    他还是用力揪着那副衬衫的领口,因为梁逍没有抱他,甚至没有碰一碰他的身体,只是轻轻捧着他的两颊,小心翼翼得像是捧着一只马上要被摆上拍卖台的元青花瓷瓶,在感觉到自己那把老腰开始发软,呼吸频率也骤然上了一个台阶的时候,叶季安迫使自己张大眼睛。

    他看见梁逍仍然合着眼皮的双眸,眉头舒展,眼尾上挑的弧度仿佛蕴着笑意,如果他是个艺术家并在此刻奏响自己最喜欢的乐器,应该就是这种表情,叶季安怔怔地想,想了一刹那,或许有些走神,那双眼睛就睁开了。

    下一秒,梁逍的唇舌放开了他,却还是捧着他的脸,几乎和他额头抵着额头,用指节擦拭他嘴角的水渍,“前辈觉得舒服吗?”轻轻地问。

    “……挺好的。”叶季安只是觉得这下停得有点突兀。

    “嗯,就是不能亲太久,”梁逍笑了起来,放开他的脸蛋也站直了些,仿佛看得懂他在想什么,“前辈会受不了的。”

    叶季安心说你把我当成什么了,好歹也是能游下来五百米自由泳的人,那点肺活量还不够你亲的?

    却听梁逍又极具针对性地解释道:“这需要一个循序渐进的过程,生理和心理都是,我如果c,ao之过急,就只会适得其反,让前辈产生抵触。”

    叶季安听得有些头脑发懵,他一紧张就会思维跳脱,比如他现在就在胡乱地想:好吧我算是看出来了,你最近中文水平有点显著提升挨了几句夸就变得特别喜欢用成语,“如果就”句式也用得挺熟练对吧?让你去小学教语文倒也是委屈你了,毕竟你是个怪才,分析个亲嘴都能在当事人面前像分析股票似的有理有据头头是道。

    但过于丰富的心理活动当然不能表现在脸上,叶季安简单问道:“循序渐进?比如下回多亲五秒钟?”

    梁逍挑眉,“可以试试。”

    叶季安决定有话直说:“因为我是直的?”

    梁逍认真点头,“前辈会对我有生理反应吗?”

    叶季安觉得自己无形中又被呛了一口,确实,他方才舒服归舒服,腰软归腰软,还不至于连裤裆都硬了。说实在的,最近这一年的变化尤其明显,他对看片都没有太大兴趣了,躺在床上唯一想干的就是睡死过去,做上不愿意醒的美梦,也是不梦桃花梦发财。就算偶尔闲得无聊看了半部,他也仍旧是兴致缺缺,贤者时间的忧郁都比那一小会儿的爽来得猛烈。他甚至怀疑自己即将步入三十五岁无性需求大队。

    但他能跟梁逍说吗?那岂不是相当于跟暧昧对象间接承认了自己已经惨到即将不举!

    于是叶季安反问:“你起了吗?”

    梁逍无所谓似的耸耸肩,“您要摸吗?”

    叶季安伸手,“我试试。”

    梁逍却一错身子就躲开了他,“……还是算了。”他别过脸冲着窗外黑天,不再饶有兴致地盯着叶季安瞧。

    这回换作叶季安偷着乐了,纸老虎吧,他想,动不动比我都害羞。他又专心看着梁逍那一并发红的耳朵和脖子,忽然之间意识到这都是眼熟的东西,梁逍早就开始在自己面前因为各种原因泛红了。

    他给自己鼓了鼓劲儿,戳戳梁逍的肩膀,开口问道:“所以我们现在——”

    梁逍立刻转脸,又一次看向他,非但没了羞赧,反而目光雪亮,“您对我心动了,我知道。”

    叶季安脸上的发热状况顿时像是在空调暖气齐下的会议室里开了一整天的项目报告会,他听见自己扑腾乱撞的心跳,并且断定,梁逍也听见了,所以才会这么笃定地判断自己的心动,“我不会亲没感觉的人。”

    “那睡觉呢?如果陈副主管失眠,前辈也会这样帮他吗?”

    “当然不会!”这回答是脱口而出的,但叶季安也正是大声说出来了才发觉,之前种种,譬如他认为自己就该当梁逍的睡眠抱枕,并不是毫无理由。

    有的理由在问为什么之前就已经悄然存在了,是这样吗?

    他当然记得梁逍说过,有喜欢的人,正在追,并且非那人不可。

    如果说追人不需要挂在嘴边,那么被人追上也是一种潜移默化——叶季安只觉得越回忆就越能抓出大把线索,就好比梁逍倒——其实他自己也早就有预感了,不是吗?心理暗示的力量同样是不可小觑的。

    “嗯,我也知道前辈不会,”梁逍并没有给他太多思考的时间,又是眉眼弯弯的样子,这副眉眼里蛰伏的是胸有成竹,“其实您现在不需要去考虑要不要和我在一起这种问题。”

    “啊?”叶季安一时间又发了懵,他亲了人家,都开始给自己的心理状况追本溯源了,他可没打算抵赖,因为他素来坚信,发现一种感情,那就说明这感情真实存在,坦坦荡荡地承认它接受它适应它就好。梁逍这是什么意思?

    “恋爱这种事,对于刚刚产生的好感来说太沉重了,更何况恋爱对象还换了性别,还是不被大多数人所接受的那种,”只见梁逍靠上冷冰冰的玻璃舷窗,惬意又平静地阐述观点,“好感是种脆弱的东西,很容易就会被恋爱带来的各种麻烦磨淡,甚至被归为一种错觉,最后自然地被放弃。我不是理想主义者,因为我在真心喜欢前辈,所以不想被当成一种错觉。”

    叶季安的惊讶可谓一波未平一波又起,当代小年轻的恋爱观多种多样,这他了解,但他没想到梁逍能做到这么理性又这么坦诚,这真的是做投资的好料,上亿的项目拿在手里,他也能手腕都不带抖,并且时刻记得坑对方一把。

    “你说得对,”叶季安最终整理好心神,也摆出清醒真诚的态度,毕竟他也不是干活磨叽的人,“但无论什么时候,谈恋爱都会有麻烦,我对这个不是没有心理准备。”

    “那我就要等到前辈不怕任何程度的麻烦,只想和我在一起的时候,和我现在一样,”梁逍捏上他的领带尾巴,轻轻捋了捋,睫毛温柔地垂下来,“我要等前辈真正爱上我,我会努力的。”

    叶季安默默消化了一阵,莫名有点想哭,但终究是扑哧笑了,不是他不够严肃,是他觉得梁逍这模样确实有点诡异的可爱,让他忽然想喝热巧克力一类的东西,“所以我们现在是——准恋爱状态。”

    梁逍歪头看他,“可以这样说。”

    叶季安揉了揉眼睛,“我明白了。那哲学家小梁对我有什么要求吗?”

    梁逍立刻道:“不和别人约会就好。”

    “前辈对我呢?”他又问。

    叶季安考虑了一下,也就只是考虑了那么一下,他们就被空姐发现了,人家笑容可掬地建议他们在气流颠簸时尽快回到座位坐好,于是叶季安领着梁逍老老实实归位。只见四位同事仍旧睡得酣甜,老陈的脑袋甚至歪歪斜斜地枕在了梁逍的椅背上,叶季安推了他一把,让他靠回他自己的椅子,又把梁逍按回位子上坐好,“我也就一个要求,等放假了,你能不能邀请我上你家住两天?”

    梁逍那双善睐又善笑的大眼睛登时瞪圆了些许,“同居?”

    “……没有那么绝对,”叶季安捏着他的靠背,好好组织了一下语言,“我是想说,你买那套房子,还能真是看中小区条件了?”

    “当然是想离前辈近一点,”梁逍严谨地说,他自有他的坚持,“但同居还是太快了。”

    “别想多了,我没准备干别的,不会帮你睡觉都不行吧,就像这几天这样,”叶季安也坐回自己的位置,翘起一条腿,隔着过道望他,“就是,现在不只是你追我的事儿了,工作这么忙,咱们得共同努力,抽空培养培养感情啊。”

    第13章

    对于回公司后即将面临的状况,叶季安其实早已做好了最坏的打算。虽说他跟梁逍参与打架是出于反击,并且音频视频证据充足连警察都没挑出毛病,这点无可厚非,但那天晚上毕竟是他头脑发热要请大伙出去喝酒,一个个还都喝得烂醉,要是谁真出了什么大事,那必然是他这个带队主管的失职。

    叶季安素来不怕承担责任,因为他确实觉得自己存在错误,并且当缩头乌龟觍着脸跟人扯皮的感觉更糟糕,所以就算最终的处理结果是全公司通报批评加上奖金全扣,导致他春节放假只能在家煮青菜盐水面条节省开销,他也认了。

    谁知道以上均未发生,他只是被董事长叫到办公室里聊了几句。那是开完晨会后突然得到的消息,总经理通知的时候神神秘秘,脸色不佳,搞得叶季安不得不紧张。

    在顶层的大办公室外等了半个多小时,他站在头发灰白、温文尔雅的大老板面前,人家问他在这个岗位上感觉怎么样,他以为这是炒自己鱿鱼的前奏,心说这真不行啊大哥,我那房贷还差五年多呢,愣是勤勤恳恳地汇报了半天近期工作,也就是他在外面等的时候在心里过了几遍的那些,可谓是专业又谦虚。结果,人家董事长一句话就把他问愣了,“你觉得做这份工作开心吗?”

    叶季安头脑飞速地转,最终道:“如果让我穿越回刚毕业那会儿,我还是会来面试。”

    董事长似乎对他的话术一眼就看透,摇了摇头,哈哈大笑,“现在的年轻人都不开心。像你这样三十多岁就做主管,怎么开心得起来嘛!”

    是啊,开心个鬼,想死都天天挂在心里头呢,叶季安并不想说出“我很开心”这种违心的话来,只得礼貌地笑着,微微点了点头,又听老板问道:“现在手下办事的那些年轻人,你感觉怎么样?”

    部门二十多人,比自己年轻的大概有十个,这是要挨个点评?叶季安并不觉得董事长能把他们认全,因此只是笼统地介绍了介绍,说了点普遍状况。

    老板则抽出员工手册翻了几遭,“这个小李……从综合部分到你们那边,适应得怎么样?”

    “不错。人很勤快,也机灵。”

    “小张呢?研究生就在联合国干过,会四国语言?”

    “是啊,翻译能力很好,尤其金融口词汇量很木奉,就是刚毕业有点没长大,但同事们都和她相处挺愉快的。”

    “这个小梁呢?”

    “干活特别有准,脑子好使胆子还大,”叶季安眼前浮现出梁逍那张笑眯眯的狐狸脸,心里忽地就踏实了些许,“是个明白人。”

    董事长笑道:“我听说他有点恃才傲物啊,是性格上不太会做人吗?”

    八成是那总经理老秃头被呛过几次记了仇,跟大老板这儿告状来了,叶季安心想,这梁逍平时虽然跟大多数同事都是不冷不热,凑单点奶茶从不参与,动听话也不爱多说,但有忙也都是热心地帮,他只是对别人都没什么兴趣而已。更何况现如今这个年代,和同事又能亲近到哪儿去呢,真交上朋友的都是极少数。

    这么想着,叶季安开口道:“梁逍确实比较有个性,但您看,‘恃才傲物’这个词它首先就是要有才,他能力非常强,为人上只是不喜欢凑热闹,也不是不合群,我觉得对这种成熟又能干的年轻人,应该尊重他的个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