岑崖先看到了正往这边走来的戚望舒，面色不善地看着离得越来越近的对方，安岭察觉到他的异样，好奇地扭头往后看，脸上的笑意瞬间淡了几分。

    第13章 十三、

    戚望舒高考后按着父母的意愿选了生物科学专业，本以为此后的一生都会这样照着父母给他设定好的模板走下去，一眼可以望到头，没想到半路上却杀出个不打招呼就闯进他世界的安岭。

    在他严格得近乎苛刻的十八年家庭教育里，并没有告诉他该如何应对安岭的办法。

    所以在辗转反侧了近一个月后，戚望舒一个人、偷偷地来到礼堂后台处，来之前他特意拿了一支笔，为得只是给自己一个答案。

    安岭，这个时候想到这个人，戚望舒的脸上爬上一层赧色。他想安岭应该不会回头再掀开这层幕布，安岭太随意洒脱，面对着谁都是笑的，撩人就像家常便饭。他甚至不确定藏在这儿的这四个字里有几分真心，但是，他控制不住用自己的真心来回应。

    安岭还记着帐篷里发生的事，这个时候不太想看到戚望舒，又把头扭了回去。他想装作没看到，后脑勺上的头发却被一只手轻轻地理了一下，眼前也投出一条瘦长的y-in影。

    “安岭，你还想知道那个答案吗？”

    礼堂幕布后。

    戚望舒绝对是故意的。

    安岭有些咬牙切齿，但还是回了半个头，“想。”

    手里的中性笔被他一下一下地按着。

    戚望舒看了一眼安岭身边的岑崖，“那你跟我来。”

    安岭只能把自己改好的剧本还给岑崖，“给你弄好了，我老板找我有事，先走了。”

    岑崖没接，安岭直接放在长椅上，站起来，站到戚望舒身边，两个人一起离开。

    还有跟在后面的夏小宇。

    “我应该在车底，不应该在车里。”他默默腹诽。

    “小宇，你先去别的地方，我有话要和安岭单独说。”戚望舒回头。

    夏小宇木然地点点头，心想果然被支到车底了。

    两个人走到一处较为僻静的地方，剧组装道具和器械用的大货车后面。

    安岭看着这个地方，心里莫名的有些堵，对于那个需要在这种地方才能说的答案，也没有那么想知道了。

    知道了也没什么意义了不是？他们早就不是那种关系了，说出来只会徒增尴尬。

    即使，那是戚望舒为数不多的在他各种告白后的回应，戚望舒总是不好意思，所以安岭把每一次都记得很清楚。

    “你不用告诉……”安岭低着头开口。

    “大二上学期，认识你一个多月后，我记得是星期五。”戚望舒打断他。

    安岭立刻抬起头，半张着嘴看着戚望舒。

    戚望舒的眸色深了深，转头看向别处。

    “可是那个时候……我们还没在一起。”安岭喃喃自语。

    确切地说，还有两个月，他们是在大二上学期末才在一起的。

    “嗯。”戚望舒的喉结极缓慢地滚动了一下，他开始不自在起来，“我已经告诉你了，所以别生气了。”

    “谁生气了，不是，谁是因为这个生气的，明明是因为你把我赶出帐篷才生气的。”安岭想起这件事就不舒服，冷哼一声。

    “没有赶你，只是那种场合不适合你待下去，安岭，你不是这个圈子里的人。”戚望舒认真解释道。

    戚望舒不想让安岭替自己出头，更不想让安岭因为自己被卷入这个圈子的纷争里。

    安岭心里的那点不舒服就这样因为这句暗带着保护含义的回答而烟消云散。

    再加上知道了戚望舒一个意料之外的秘密，心情陡然变好，安岭挑了下眉，笑得像只狐狸，“你不是说我是你的人吗？你是这个圈的吧，你的人怎么就不是这个圈的了？”

    戚望舒语塞，红晕沿着脖子往上爬，迅速占领了他整张脸。

    安岭心情大好。他决定还给戚望舒一个秘密，“戚望舒，你知道为什么当年只有羽毛球课还剩下名额吗？”

    “羽毛球可是热门课程，怎么会单单给你剩下一个名额？”

    戚望舒看着他，眼神变了变，像是当年看到幕布后那句“我喜欢你”时的样子。

    “我给我一个舍友带了一整个学期的饭，才换得他在选课最后那天把羽毛球退了留给你。所有的命中注定，其实都是有意为之。”

    安岭面带微笑地回忆着，眼睛里闪过一幕幕画面，画面里的戚望舒渐渐地与眼前的戚望舒重叠，两个身影同时低下头，伸出一只手扶上安岭的后脑勺，扣着他递上同一个吻。

    两个戚望舒彻底重合，他在两人嘴唇相贴时轻微地抖了下，又克制地拉开距离，“我……”

    安岭看着近在咫尺的戚望舒的嘴唇，搂着他的脖子闭眼亲上去。

    安岭觉得这可真是刺激，在这么个不封闭的随时都有可能被发现的地方，他和他的当红明星前男友，在忘乎一切地接吻。

    心跳直奔着150去了。

    理智回来一点的时候，安岭喘着气推开戚望舒，“别被看到。”

    戚望舒愣了下，反应过来自己和安岭刚刚发生了些什么后，整个人如梦初醒，迅速松开还握在安岭后颈的手。

    气氛渐渐尴尬起来，安岭当然明白这只是个意乱情迷的吻，不能代表什么，然而他还是把自己卫衣的兜帽盖到头上，拽着两根垂下来的绳子，企图勒死自己，“你是不是要拍戏了？快去吧。”

    戚望舒还愣着，“好。”人却没动。

    安岭没辙，深吸了一口气，然后一转身，跑了。

    回到剧组后，岑崖的一场戏刚拍完，周琛拍了拍他的肩膀，认真表扬道:“演得不错，是不是在安老师那找到方法了？”

    岑崖心情不怎么好，得到了夸奖也没怎么开心，只是敷衍地点了点头。

    不明真相的周琛反而更加欣慰，以为这孩子连性子都变沉稳了，心里对安岭格外感激。

    正巧看到把自己箍得严严实实的安岭正在向剧组这边快步走来，周琛笑着朝他招了招手，安岭带着疑惑过去，“导演，你找我有事？”

    周琛看着他笑，“安老师，你这是什么造型？”

    安岭愣了下，恍然，迅速把自己头上的帽子扒下来，头发变得乱蓬蓬的，他拿手随意梳理了几下。

    “哈哈，刚刚有点冷。”

    下午三点钟的太阳正高高地挂在天上。

    周琛也无意戳破安岭，只当对方有什么奇怪的小癖好，喜欢把自己的脸勒出一圈红印子。拍摄进度紧张，他要忙着去导下一场戏，“下场戏开始了，我就位去了，你们两个聊。”

    安岭点了点头，看着周琛走远后漫不经心地问岑崖:“刚刚演得怎么样？”

    岑崖一脸的不高兴，“你刚刚和戚望舒干什么去了？”

    安岭呲着牙睁大眼睛，他咳了一声，“小孩儿别问那么多，不和你说了，我看导演拍戏去。”

    就这样抛下岑崖走了。

    男主角姗姗来迟，戚望舒朝导演微微鞠躬，说了抱歉。周琛很受用，一个多星期相处下来，他发现戚望舒并没有表面看上去的那样高冷和难以接近，只不过是话少而已，人还是非常谦逊有礼貌的。

    各就各位后，周琛拿着对讲机喊了开始。

    安岭既然拿“看导演拍戏”当了借口，就不得不象征性地过来看几眼。

    戚望舒这场戏是他作为一个智商不怎么高的校霸，欺负同学被女主角发现，然后女主角站出来见义勇为。

    安岭对这部分的情节印象深刻，原剧本里的这段实在是又雷人又好笑。戚望舒欺负的这个路人甲是个娘gay，原作者大概恐同，把这个角色直接写成个丑角，对男主犯花痴犯得那叫个绝，怪不得要被受不了的男主揍。安岭作为天生的gay，不愿意这个本身就敏感的群体还要在影视剧里被这样丑化、消费，索性把这个路人甲改了彻底。

    周琛皱眉看着监视器里的画面，扬手喊了句“卡！”，顺便把副导演唤过来，“这个选角明显有问题，虽然只是路人甲，也不能随便就找个人来演吧？”

    提前选角的工作是副导演做的，定下这个角色演员的时候，他看的还是原剧本。现在不是他选角敷衍，而是选好演员后剧本完全变了，副导演不愿意被冤枉，一五一十地把情况都给说了。

    周琛听了之后沉默了半晌，这个角色虽然戏份不多，但也不是随意找个群演就能应付过去的，首先形象就不符合，他环顾四周，企图找出个能出现在偶像剧里的脸。

    安岭正老老实实地坐在小板凳上玩手机，全然不知周琛把目光落在他身上后就没再挪开过。

    “安老师。”周琛叫他一声。

    安岭不明所以地抬起头，把手机收回衣兜里。

    “能请您帮个忙吗？”

    第14章 十四、

    “同学，能请您帮个忙吗？”

    n大一到深秋，主道旁两排高大的银杏树就成了一道独属于此的风景，吸引了不少校外的游客来观赏。

    安岭刚刚蹭了戚望舒他们学院的一节大课，下课后一边和戚望舒说话一边走出教学楼，突然被路边的一个姑娘拦住时，他正说到兴高采烈处，差点没刹住车。

    姑娘是外校的，一个人来n大玩，想让安岭帮忙给自己拍张照。

    安岭爽快地答应了，接过她的手机，认真地挑角度。

    同时被两个帅哥看着，姑娘有些紧张，束手束脚的，不自然地摆着动作。

    安岭把手机从自己眼前挪开，冲姑娘眨了下眼，“别看他，看我，镜头在我手里呢。”

    姑娘红着脸点头，专心看安岭，拍完照片后还鼓起勇气向安岭讨了张合影，安岭继续笑着答应了，对着她的自拍镜头比了个“v”。

    拍完后转身，戚望舒却不见了。

    安岭听周琛说要让自己演路人甲那个角色，连忙摆手，“不行不行，我不会演戏，真的，您随便找个人都比我强。”

    周琛苦笑，“就是比较了所有人后，觉得您最合适，而且这个角色虽然笔墨不多，但也全是您写得，按理说不会演不好的。”

    安岭自知理亏，是自己改剧本的时候没考虑到选角早就定好的情况，他捏了捏眉心，极不情愿地点了点头。

    就不该放飞自我，一放飞就把自己给坑了。

    安岭换上与男女主同款的校服，白衬衫外面套着米色针织背心，系着一条深咖色格子领带，拿下眼镜换了副隐形的，又被造型师按在椅子上抓了抓头发，十分钟后别扭地走到片场旁。

    此时戚望舒正站着翻剧本，等戏间隔时间短的时候，他都是随意地找个地方站着，不会特意跑回自己休息的地方。别的演员在一边有说有笑，关系好的还有打有闹，只有他，安静得可怕，下戏后从不会多说话。

    安岭走出来后，接连被几个工作人员打趣，只能尴尬而不失礼貌的微笑，视线一转恰好撞上戚望舒看过来的眼神。

    刚一碰触就不着痕迹地避开了，对于刚刚过去没多久的那个吻，两个人都还别扭着。

    安岭不知道戚望舒是什么想法，即使是在他们在一起的那两年，安岭也从未搞清楚过他真正的想法。林深时见鹿，戚望舒这头鹿实在是把自己藏的太深，太神秘，安岭偶尔得以窥见真容，却也从未得以靠近。戚望舒或许对他还有份温存，接他下班也好，买药也好，不过度解读的话也可以理解为对下属的关心，至于这个吻，一时的意乱情迷、失去理智，并且也是安岭自己主动比较多，说明不了什么。

    只需要过个两天，这件事就能完全忘掉，他们还是清清白白的老板和下属的关系。

    只不过现在突然被导演拉过来客串，还要面对着戚望舒说出自己写的台词，饶是安岭城墙一般的脸皮也没控制住蹭蹭往上窜的温度，整个人脸红心跳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