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我平时还在上班，不过比较清闲。”安岭慎重答道。
“我建议你辞职。”江来看了他一眼。
“……辞职？”安岭不确定自己是不是听错了。
“对，辞职。辞职后跟着我至少花两个月的时间打磨剧本，我需要你全心全意地投入，如果你做不到，”江来喝了一口茶，“那么你现在就可以走了。”
安岭彻底愣住了，他这份工作怎么说也是从毕业做到现在了，即使平时会找点兼职赚点外快，但也从来没想过辞职。
“……江导，”安岭有些艰难地开口，“我在单位上班，没做完五年……不能辞职。”
江来放下茶杯，没抬眼，“那你走吧。”
安岭没想到江来如此说一不二，急得站起来，“江导！”
江来撩起眼皮看向他。
“我虽然不能自己辞职，”安岭咬咬牙，“但是可以被辞退。”
“不过，我也有一个条件，”安岭坚定地看向他，“男主必须是戚望舒。”
江来笑了一声，“那要看看他能不能通过我的试镜。”
……
安岭从领导办公室里出来，刚刚在里面低头挨了半个小时的骂，这会儿出来才敢抬起头。他捏了捏后颈酸痛处，脸上换了副神色，边走边掏出手机。
“宝贝儿，我这里有个试镜机会你要不要？”
……
试镜出乎意料的顺利，不过也情有可原，整个剧本都是安岭脑子里想着戚望舒写出来的，也只有戚望舒来演才最合适。
一个月后，安岭拿着自己的笔记本住进了江来家的大别墅。
每天的日常都是——
江来用手点着纸质稿某处，斜扫安岭一眼。
安岭肝颤，迅速看了一下位置，在自己的笔记本上打开电子稿开始改。
改好了给江来看，江来摇头。
安岭滚回去继续改。
改好了再给江来看，江来再次摇头。
安岭滚得像一个漏了气的轮胎。
改好了第三次给江来看，江来还没来得及摇头，安岭已经漏光了气含泪摊在地上。
江来这才开尊口告诉安岭他的想法。
如此反复。
两个月零一天后，只剩下最后一口气的安岭从大别墅里爬出来，然后他用这珍贵的一口气给戚望舒打了个电话:“快、来、把、我、接、走！”
又是一个月，《万人之上》开机了。
导演江来，男一号戚望舒，女一号徐美雯。三个人拍了一张合照，徐美雯搭着江来的肩膀，侧头亲昵地靠向他。
徐美雯是已经息影了三四年的影后，息影是因为嫁人了，想洗手作羹汤做个家庭主妇，如今老公江来要她再出山，二话不说又拿起了剧本。
此时已经是这一年的深秋，安岭裹着戚望舒的大衣在旁边一边吸鼻涕一边开心得笑着，笑着笑着又打了个大喷嚏。
“岭哥，”旁边的夏小宇无奈地把手里的纸巾盒递给他，“您都这样了还非要来。”
“怎么样了？”安岭抽了一张纸巾按在自己鼻子上，“我还没嫌弃你这个移动纸巾盒呢！”
夏小宇委委屈屈地瞪着他，又很怂得被安岭一眼瞪回来，心里嘤嘤嘤道:当了老板娘的岭哥一点都不可爱！
自认为和可爱一点关系都没有的安岭看见戚望舒过来，立刻迎了上去，解开一颗大衣扣子，“外套还你。”
戚望舒按住他的手，“你继续穿着吧，我不冷。”
安岭就笑嘻嘻地又把那颗扣子扣上。
简单的开机仪式办完，没有请任何媒体，也不打算发一篇通稿，江来的风格向来是这样，都是等他带着作品走上电影节的红毯了，国内的媒体才有了关于他新电影的报道。
简陋的摄影棚里搭了个小方桌，江来还有徐美雯、戚望舒三个人坐在一起吃午饭。
“安岭，”江来夹了一块排骨放进徐美雯碗里，目不斜视，“过来和我们一起吃。”
两米外裹着戚望舒大衣昏昏欲睡的安岭立刻从躺椅上弹起来，“哦哦，好。”
他不好意思说自己在他们烧香的时候已经吃过了，只能一脸假笑地搬着个小板凳坐过来。
戚望舒伸手紧了紧他的衣领，“吃完了饭回去睡，在这风太大。”
江来抬头看了安岭一眼。
安岭立刻掐了自己大腿一把恢复清醒，“我不困！下午我还要好好跟在江导旁边学习呢。”
安岭辞了职后几乎成了江来的半个弟子，学着做编剧且不算，还学着怎么给他当副手。安岭其实心里也明白，江来让他失去了一份工作，自然会还给他一份更好的工作。只是自己这师父实在太有威压，还惜字如金，心思全靠猜，几个月下来，安岭已经学会从江来的各种眼神里读懂他的意思，对症拍马屁。
江来这才不继续看着安岭。
安岭松了一口气，扭头冲戚望舒咧嘴一笑，手在桌子下面捏了一下他的腿。
戚望舒脸上没什么表情，却在桌子下用力包着安岭那只手，紧紧攥着。
他是有些不高兴。安岭当时辞职没告诉他，他也是事后才知道，然而知道的时候，安岭已经在江来家改了一个星期的剧本了。自己的人被威胁着辞职，然后还要各种做小伏低点头哈腰，即使他心里明白江来是认真地把安岭当成自己的学生来教，但还是，还是生气。
安岭就任他攥着，另一只手不住地给他夹菜，明里暗里哄了好一阵才把人给哄好。
晚上他们回了酒店，安岭先洗了澡，重感冒的缘故，在床上躺了没一会儿就迷迷蒙蒙得要睡着，戚望舒从浴室出来后往床上一坐惊动了他，他又翻身搂住戚望舒，“想做。”
戚望舒知道他是想讨好自己，心里一软，也觉得自己不应该一下午都冷着脸，伸手在他额头上很温柔地摸了摸，“吃了药就睡吧。”
安岭是挺想睡的，然而还是伸手去剥戚望舒的睡衣，“我不困，做了再睡。”
戚望舒失笑，把安岭的两只手按下去，再把人搂到怀里，搂的紧紧的，低声道:“岭哥，我心疼你。”
安岭愣住，也伸手抱住他，本来不觉得生病累，这个时候却突然生出一股委屈，他吸了吸鼻子，“江导是对我好，他眼里容不下沙子，对谁都苛刻，对我还算宽容呢。”
戚望舒只是“嗯”了一声。
安岭从他怀里挣出来，拿眼睛盯着他，“遇上江导是千载难逢的好机运，我们都应该抓住。”
戚望舒没说话，低下头要吻他。安岭偏头躲开，“我可不想传染给你。”
说完撩起被子钻进被窝里，拿背对着戚望舒。
戚望舒叹了口气，隔着被子抱住安岭，认真道:“我会好好抓住的。”
安岭这才转过身来。
第33章 完结
小年那一天下了雪，安岭穿了一件长度到小腿的白色长款羽绒服，戴着帽子，把自己裹得像摄影棚外工作人员堆的雪人。
他熟门熟路的从进了大门后一路七拐八拐地摸到某个休息室前，象征性地敲了两下门，没等里面的人应一声就直接推门进去。
里面的人正回头看。
他笑了笑，快步走到那人面前，拉开羽绒服拉链，把一直捂在衣服里暖着的一杯奶茶掏出来塞在对方手里，“还烫着呢！”
室内的温度比室外高一些，安岭眼睫上粘着的雪花化成了晶莹的水珠，衬的一双眼睛格外的黑亮。
戚望舒手上接过奶茶，果然还是温烫的。
他们拍戏的摄影棚建在郊外，也不知道安岭跑到哪儿去买的奶茶，在衣服里塞了一路，放到戚望舒手里的时候，还能是这个热度。
戚望舒一只手握着奶茶，另一只手去拉安岭，声音里带着无可奈何的笑意，“我不能喝这个。”
安岭撩开羽绒服下摆，一屁股跨坐在戚望舒腿上，“别让江来看见就行。”又心疼地去摸戚望舒的脸，“你都瘦成这样了。”
这段时间正拍到男主心爱的贵妃去世，戚望舒为了贴近剧本里男主形销骨立的外形，一直在节食。此时本就十分立体的一张脸瘦得线条锋利如刀刃，上妆的时候连y-in影都不用打。
戚望舒执意不喝，最后一整杯奶茶还是进了安岭的肚子。
安岭负气坐在电暖扇前一言不发地烤手。
戚望舒走过来，身上的戏服没换，一身明黄色龙袍在电暖扇的光照下亮的扎眼。
安岭忍不住回头看。
那人弯下腰，捏着他的下巴让他抬头，然后不容分说地吻下来。
安岭眨眨眼，看对方在暖光下仍显得肃穆的眉眼，莫名产生一种霸道皇帝爱上我的感觉。
戚望舒舔了舔他嘴唇上沾着的奶茶甜味，分开彼此，“这样也算喝过了，不生气了。”
安岭的心思早转到了另一边，拽着他龙袍的袖子仰头看他，“穿着这个做怎么样？”
戚望舒愣了一愣，脸红道:“拍完戏我把它买下来。”
安岭就笑了，越笑戚望舒的脸就越红。
杀青的那一天，戚望舒真的去向服装组的负责人去买那件龙袍，理由非常冠冕堂皇，为这部戏付出了不少心血，想留个纪念。
服装组的负责人直接送给了他。
杀青后不久，戚望舒一年前拍的那部电视剧要开播了。
原本是不能播的，戚望舒出柜后消失了一整年，早已失去了原来的热度，一个他一个江雪儿还有一个岑崖，这种寒碜阵容拿去网播都没视频网站买。可“上边有人”的大少岑崖十分期待在电视上看见自己演的第一部 电视剧，没费多大功夫，这电视剧的预告片就开始在电视上放了。
网络上又有人开始讨论戚望舒。
他们都有同一个疑问，戚望舒现在在哪儿呢？还能不能在这个圈子里混下去了？
很快他们的疑问就得到了解答。
欧洲三大电影节之一××电影节开幕在即，提前曝光了一批入围主竞赛单元的片单。
江来导演的新片《万人之上》赫然其中。
海报里一个青年端坐在高高在上的龙椅中，脚下的大殿里匍匐着一群黑压压的看不清眉目的臣子，气氛压抑而诡异，特别是龙椅上青年的神情，死气沉沉，像一只没有生命的木偶。
没有人会认不出这青年是谁。
安岭看着海报最下面的那行小字——
导演:江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