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快到了管理处,一家人聚一起了,华语儒也没提弟弟跑到禁区的事,只说在城堡里找到了,华显杰和孙茹也是松了一口气。
孙茹紧紧抱了一下小儿子:“你别跟着你哥再乱跑了”,瞅了一眼华语儒,嗔怪道:“——连人都看不住。”
华语儒挂了一脑袋黑线,看着母亲对弟弟嘘寒问暖,内心颇有点小受伤,自己做的还不够好吗?
岳聆捏了捏华语儒的胳膊,笑着安慰道:“人找回来就好。”
华语儒叹了一口气,微微提了下嘴角。
华淇瞥眼瞅见两人互动的小动作,心里难受起来,扭过头去,离得远远地,跟在了母亲身边。
几人在城堡里转得累了,也不想再逛城区,就租车回了海边别墅。
歇了一中午,下午华显杰提议开主人家提供的机动帆船出海去玩,一呼百应,趁着天晴万里无云,五人并上一个船工就出发了。
那个船工原是怕他们开不了这样的帆船才跟着上来的,看着华显杰娴熟的c,ao作,倒惊奇到:“没想到华先生竟然还会开船?”
船工说的是地方语,听华语儒翻译过来,华显杰笑道:“我年轻那会服兵役,就在中国海边的一个军区,帆船也是捣鼓过两手的。”
船工听了,滋滋称奇,似乎对中国的社会结构又添了一丝敬畏。
———想想,中国的一个富商都服过兵役,还会开船!
了不起。
奇怪的逻辑。
华淇坐在船上的板凳上,背靠着船头,瞅着船尾排开的白沫发呆。
离岸渐远,远处水天一色,青天浅云,瞧着让人心舒。
“淇淇在想什么?”一身浅碎花裙的女子凑过来,坐在他旁边的板凳上,问道。
两年不见,女子当初的齐耳短发变成了披肩的长发,或许是经历了世事的缘故,眉目间也多了几分成熟和稳重,气质也比当初的言谈俏皮多了一分温润亲切。
这的确是个极好的人,让人很难生出讨厌之心。
这一点华淇在当初和她相处的时候就知道。
你沉默的时候她会想话来逗你开心,气氛冷淡的时候总是她先找到打破尴尬的话题,心情难受的时候她是善于倾听的知心姐姐。总之她就像你受困时最需要的那双手一样,总是能找到恰当的契机让你眉开眼笑。
华淇和岳聆其实都是对别人情绪心思的变化很敏锐的人,只不过岳聆是向外把这种洞察应用开去,让别人开怀知乐,而华淇则是向内对自己限制更多。
同样的能力,不同的性格与应对方法,却往往收到不一样的效果。
其实华淇很羡慕岳聆这种人,也很羡慕……她和哥哥的关系。
在那件事发生之前,华淇一直将她当成亦师亦友的姐姐。
可惜事态的变化将这段缘分斩断,华淇不可能再心无芥蒂地与她相处,像这样能维持表面上的交谈,已经是极限。
“没想什么,发呆。”
“你上学怎么样,在学校过得好吗?听你哥哥说学校有欺负你的人。”
这消息她这么快就知晓了?华淇心底一酸,醋意咕嘟嘟冒泡。两人私底下到底还有多少千丝万缕的联系是自己不知道的?
“没什么,挺好的。”
他总是在追赶,希望自己和哥哥的距离能近一些,即使那人并不知道,自己这样近近地看着也很好。可是他发现这距离越追越远,总是有那么多人事横亘在他们之间。他们有时看着很亲近,华语儒也对他很好很纵容,可是这都是那个人单方面把控的,华淇没有自主权。那个人对他好,他就接着受着,他一旦想收回自己的宠爱,华淇也一点办法也没有。他恨自己弱小怯懦,恨自己的无能为力。他爱着他,却不能告诉他;他想走进他的世界,他却只当他是孩子;他想独占他的注意,却发现他的心分给了许许多多的人,而自己只是其中之一。
这段关系,似乎只能无解地在原地转圈,不能再进一步。华淇只能看着他与其他的人上演着自己无法涉入的离合悲欢。
华淇想着这些,心思恍惚。正好海风将一些不知从哪掉落的杂尘吹到他眼里来,泪水便突然从右眼簌簌而下。
岳聆不知所措道:“淇淇怎么了,别哭呀?”
“眼睛进沙了。”华淇边说边抹眼泪。
华语儒闻言,越过挡板轻巧地跳过来:“怎么了?我看看。”
让人辗转反侧寤寐思服的面容近在眼前,眼里的泪倏地流得更急了。华淇突然委屈得不行,埋头进华语儒怀里,紧紧抱住他。
这情况也不像是眼里进沙了呀。
“你跟他说了什么?”华语儒单手圈着华淇,一手抚着少年的脑袋,微微蹙眉。
“我……就问了问他在学校的情况呀。”岳聆被弄得手足无措。
华淇觉得再继续下去也挺难堪的,于是挣了出来,指着红红的右眼道:“我眼睛疼。”
其实心也疼。
华语儒帮他吹了吹,也不知弄出来没有,一会儿也没了感觉。
“走吧,带你去钓鱼。”华语儒瞅着弟弟红红的眼睛,从头上取下茶色的墨镜,戴到少年脸上,少年莹然漂亮的小兔眼睛就被遮住,平添了几分清冷气质。
帆船已经开到了海中央,停了下来,四周隐约不见岸,经验丰富的船工告诉他们这下面是两股海潮的汇集处,营养丰富,也是鱼群汇集的地方。
华显杰他们夫妇俩早就找了一个钓点抛下鱼鳔,已经钓起了好几条,也没注意到这边的异状。岳聆也讨了一根钓竿自己尝试起来。
这里的饵料不是蚯蚓,而是一种不知名的小鱼,一指来长,活蹦乱跳的。
华语儒帮华淇把鱼饵挂上去,抛下鱼线,才把钓竿放到他手里。
“盯着鱼鳔,沉下去就可以开始收线。”华语儒手把手地教华淇每个地方该怎么用,末了又搬了一把椅子,坐在旁边看着。
航海之旅在夕阳西下前进入了尾声,一行人收获颇丰,华显杰原本就是沙场老兵,钓了满满两大桶。
华淇后来仰仗着华语儒帮他钓,也钓了不少,还钓起来一条紫色的能膨胀成圆球型的小怪鱼,喜欢得很。虽然那鱼看起来好像有毒,也不妨碍华语儒找了个水缸暂且帮华淇养着。
他开心就好。
岳聆就可怜了,钓了两次没钓起来,让鱼咬脱了饵,后来干脆到船舱里凉快地坐起来,看着他们钓,吹吹海风还小憩了会儿。
回程的时候船工望了望天边的霞色,告诉他们晚上必有暴雨,果不其然,几人回到别墅时外面已经天色y-in沉,雷电交加。
雨乌压压的一片,以r_ou_眼可见的形状从海天远处蔓延到近处,猝不及防的,就轰鸣般地下起来。
总觉得今晚不像个平安夜。
~~~~我是小剧场的分割线~~~~
淇淇:作者大大356点击7收藏0评论惨案。(惊讶脸)
华语儒:(宠溺地揉了揉少年的头)和我们有什么关系?快走。
淇淇:可是……(拽着小木桩不愿走)
华语儒:没有“可是”。(直接拉过少年,以吻封言)
淇淇:…………
第16章 淋雨
夜雨狂暴,室外的活动都不宜,大家就待在别墅里。晚饭华显杰破天荒地下了厨,收拾了几条新鲜钓到的鳕鱼,红烧了吃,味道竟然还不错,引得众人赞不绝口。华语儒都不知道父亲竟然会做饭。可真是稀罕事。
“他以前做饭勤的时候,还是年轻那会儿了。军队里练出来的独立,后来归了家,家里有厨师,就渐懒得不肯动手了。”孙茹笑着开始扒先生的黑历史。
几人笑笑,乐不可支。
吃完晚饭岳聆提议打牌,几人凑了一桌,可外面风雨雷声大的渐渐连人声都不能听清,玩得不甚痛快,华淇也坐在华语儒旁边直打哈欠。华语儒便提议一天玩乐下来大家也累了,还是各自回房早些休息,明日好出发回程。
众人应允,一下子散个干净。
华淇也回房睡了,只是不甚安稳,似乎受了雷声的影响,半夜里噩梦醒来,浑身冷汗,却不记得梦的内容,只身上一阵阵地发冷。
屋里灯黑着,只有不时的雷鸣声和电光闪烁,照得屋里本就陌生的家居装潢全都变了形,毁了色,活像是一座末世纪的孤坟。
华淇梦里醒来,本就觉得孤寂空茫,这会儿又被这场景一吓,瞬间抓紧了被子往身上盖,只觉得心像被泡在了一杯福尔马林液里,恐惧得生机全失。
好一会儿,碰上了雷声渐息的空隙,华淇才敢掀开被子,蹑着脚,往隔壁屋里跑去。
屋里却没人,华淇慌了神,身体不自主地哆嗦起来,只紧贴着墙壁不敢动,面色难看得很。
哥哥去哪了?
想着楼下还没有找过,华淇又鼓起勇气,蹑步往楼下走去。
这会找人的执念在心里占了上风,心里的恐惧倒淡去了一点。
一路沿着客厅走到连廊。看见花园对过的花房里亮着灯,华淇觉得华语儒可能在那里,就想着怎么过去。
花房是单独的一个房屋,过去就要穿过中间的露天花园,已经走到这里,来路又一片漆黑,华淇也不想再回身拿伞,于是便冒着雨跑了过去。
花房之前华淇去里面观摩过的,不大不小的一间屋,两个木质的一人高的黄漆花架对摆着,各色植物参差摆放。中间是一个漂亮的藤椅秋千,稳得很,可以容两个人坐下。前面还放了张玻璃圆桌,想是主人弄来喝下午茶的地方。
华淇疑心这时候华语儒还在这里做什么,到了近前,正好从窗户里瞧见华语儒和岳聆两人坐在藤椅秋千上,正在夜话谈心的模样,前面还摆了两杯红酒。
藤椅上就那么大块地,两人挨得很近,华语儒一条腿半弯着放在秋千上,一手搁在椅背上,姿势惬意又轻松。在华淇的角度看来颇有些隔空半环抱着岳聆的宠溺意味。
雨声大听不清他们在说什么,却见两人说笑自然,气氛和韵,自成一个欢喜世界。
这样的大雨深夜,两人对酒独谈,关系实在是近的很了。
华淇正要推门的手顿住,继而往后退了两步,直退到雨幕里。
大雨从头顶灌顶而下,直糊得眼睛都睁不开,少年半长的鬈发浸s-hi在雨水里,乱糟糟地贴在额上,还在不断地被大雨打乱着队列。
少年却浑然不觉。
他一直是不期然能再见到岳聆的,自两年前自己入学,两人的师生关系便自然了结,岳聆也没有再出现在过他们家。华淇以为岳聆从此会淡出他们的生活,却没想到两年后她会又这样突兀地出现,而且还是来参加他们的家庭旅行。看父母与她的亲近关系和她与华语儒的亲密互动,这两年里肯定也没断了来往,相反还在华淇不知道的情况下建立起了亲密的联系。华淇有一种错位的感觉,似乎她才应该是合情在他们家出现的人,而自己只是一个局外人,一个周末在这个家里借住的局外人。
这种想法就像一条毒蛇,一旦出现了,就一直在脑袋里盘旋,挥之不去,还不停地挥舞着蛇信子,让人厌恶又恐惧。
华淇还想起傍晚时女子那个意味不明的笑容,他当时找了个没人在的空隙,问岳聆她与哥哥是什么关系,结果女子脸上挂起狡黠的笑容,答非所问:“你不如去问问你哥。”
这话给人的感觉就像是自己说出来不算而华语儒的承认更有分量般。华淇心里已经半确定了答案,对这敷衍的回答也厌恶得紧,没再说话。
雨点轰隆隆地砸下,打得人肩膀都酸痛。院里的果树的枝丫群魔乱舞着,像是一场雨中的舞会狂欢。
这时对黑夜和暴雨的恐惧已经全然在少年心中被遮盖了去,新的恐惧混杂着绝望如跗骨之蛆般爬上来——或许明天,或许明天他们就会说:“淇淇,我们要给你宣布个事情,哥哥和岳聆姐要订婚了?”
“——轰隆”又是一声炸雷,电光把整片天地都照得亮如白昼。
虽然华淇就立在花房的近前,最先发现他的却是起夜的孙茹,她在二楼的连廊里模糊地看到下面花园里站着个人影,先是吓了一跳,接着反应过来那是淇淇。
她把华显杰叫醒,两人一起下去到院子里确认。
头顶罩上把伞的时候华淇身上已经没有了知觉,人喊他也不应。华显杰夫妇是又惊又怒,连忙把人带了回去,擦干了身上水。
孙茹去浴室放水,华显杰就询问他为何会雨夜站在花园里淋雨。华淇什么话也不想说,一问三摇头,衬着那苍白的脸皮和狼狈的发丝,简直让人疑心他要生一场大病。
华语儒两人也被惊动了过来,直问怎么会搞成这样,孙茹劈头盖脸就是一顿训,说他半夜里没睡,也不看管好弟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