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没有可是。
他只能狠下心肠,杀了他。
“将军。”
帐外突然响起声音,“什么事?”
“元帅请将军进帐一叙。”
何水蓦地闭眼,再睁开时已经重新恢复漠然:“好的,我马上就去。”
元帅营帐。
四周燃着油灯,又烧着碳火,岑远仍是冷得发抖,又被呛鼻的烟雾熏得难受,实在是忍受不了,他裹着被子倒在床榻上,手脚冰凉。
见着大步进来的何水,眼睛放光简直就像看见了救星:“何将军,终于来了。”
何水不明所以,甫一受到他这样称得上热情的招待,饶是他这样冷静的人心里也不禁打起小鼓,“陛下,臣——”
“过来,既然没人在这里哪有什么君臣。”
直接掀开被子,这才发现他身上一件衣裳也未脱,裹得严严实实,莫名的何水心里竟有些失落,惊觉自己想法出了差子,顿时后背冷汗涔涔。
岑远却不管这些,几乎是强硬着将人压在榻上,何水手脚僵硬,只觉得如芒在背。
果然……岑远不禁勾唇而笑,舒服了自己也不管那些,挨着人沉沉睡去。
翌日清晨,岑远从暖透了的被窝里醒来,身旁空荡荡的,想来是天明前就走了,不过衷心地夸赞一句,何水可真是一个大暖炉,这会儿手脚发热,暖乎乎的。
接下来的几日,何水夜夜宿在小皇帝榻上,夜深来,天明前离开,白日里两人再见时倒是一个比一个更正经。
只是到底有什么不一样了。
这天,岑远照旧捧着汤婆子看地图,与部下商酌许久,终于敲定日子,众将领皆喜不自胜,只有何水,他眼神恍惚,盯着小皇帝手心里的汤婆子发起呆来。
心里不知怎的想起一些不着边际的事,小皇帝这汤婆子抱了许久,应该早就凉了吧,该换热水了。
“何水?”
一声呼唤叫回他的神智,何水眼神一闪,“是,臣在!”
见他态度如此郑重,岑远轻笑一声,“方才见你一直盯着孤怀里,莫不是手冷了?”
“这汤婆子跟了我几年,也快到时候了,便赏给你,到时候可要给孤斩下敌酋首级!”
“是!”
夜深,星子如河缀在黑色夜幕之下,帐外寒风呼啸黄沙漫天,只有篝火在夜色中摇曳,冒出滚滚黑烟,眨眼缥缈无踪。
帐子里,何水坐在床边,手上是一个j-i,ng致的汤婆子,绸缎包裹,狐腋缀边,一圈红色绒毛与j-i,ng致龙纹交相辉映,边角有些磨损,何水一眼便看出这是长期使用过留下的痕迹,脑子里适时想起白日里小皇帝的笑谈,他摩挲起来,毫不自知,自己此时眉眼有多么柔软。
多年后回想起这一刻,才知道自己错过的究竟是什么。
决战到来,战场上硝烟滚滚,冲杀声擂鼓声混做一团,旌旗蔽空,这一战,直杀得天昏地暗,日月无光。
一开始岑远稳坐钓鱼台,后来被这血腥味勾的蠢蠢欲动,在众人无知无觉的时候,他从台上一跃而起,手持一把长剑,□□汗血宝马,气势如虹。
杀!
耳边一声声惨呼,他却如入无人之境,身下是血液染红的土地,那一场战役,所有人都见到他们陛下的身影,所过之处,血雨蓬飞。
从此之后,他修罗再世的名号传遍南朝。
南朝新皇,姿容绝世,亲赴战场,修罗之姿。
说出来,已与可止小儿夜啼的阎罗不相上下。
大军班师回朝。
何水,这个名字宛如一场惊雷,一夜之间,从无名小卒到威远将军,泼天富贵,叫无数人惊叹嫉妒,却无人可比拟。
他是新皇手下最衷心的一条狗。
五年后,一场雪不期而下,雪势渐大,盈盈落满枝丫。
朱红宫墙琉璃瓦,冰棱沿上挂。
宫廷里那位的谣言愈演愈烈,传说他性行暴虐,诛杀宫女已填满宫闱废井,传说五年前战场上他杀人如麻,手下鲜血无数,传说他诬陷当年大将军……
本是空x,ue来风的无稽之谈,却最容易糊弄手底下的愚昧民众,再加上那位的不管不问,已经渐渐形成一股势力。
皇宫里,岑远披着被子批阅奏折,是不是咳嗽两声,心里已经隐隐预感到结束的日期,真想扔下笔,敲你妈!拖着病体批奏折,这是人干事?!
何水,不,江翮快来造反!
来来来!
老子皇位给你坐!
早就觉得皇座咯得屁股疼!
“噗!”
又是一口血。
岑远擦擦嘴,继续奋笔疾书。
天早早暗下,各个宫门燃起灯火,白日里看起来威严无比的皇宫此刻森郁沉闷,停了几日的雪又细细密密的下起来,身怀内功,岑远远远就听见杀伐声。
“咚!”一声以后就没了声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