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是……皇嫂?」风四从未跟傅千裳见过面,不过看看旁边内侍总管熟视无睹,皇兄一脸无奈,也猜出了这位高人是谁,他苦笑道:「我记住了。」
「皇后息怒,四皇弟怎么会想不开自杀呢?」聂琦在旁边冷笑。
傅千裳一愣,凤目在聂琦和风四两人之间转了转,「你怎么知道?」
「因为他姓聂!因为他是聂瑞!」聂家的男人,除了那个不成材的小七,哪个不是奸诈成性?他情知明求自己,自己绝不会妥协,才以死相逼,他知道自己不会眼睁睁看他去送死,不仅不会看他送死,还要顺着他的心意放燕奕离开。
「你不要以己度人,把别人都想得跟你一样奸诈好不好?要不是我们及时得到线报,你弟弟早被斩首了!」
及时?那根本就是他提前布置好的眼线!没有他的默许,风四如何能顺利进入天牢,更遑谈偷梁换柱!聂琦走到风四床前,叹道:「你离开宫时,我说过我随时等你回来,可是你一走就是十四年,音信皆无,现在你回来了,却为了个匪首掀起滔天巨浪。」
「谢皇兄成全。」风四很想说其实自己这步棋一开始就做好了死棋的打算,对于天道匪患,聂琦早就欲除之后快,他对聂琦是否会出手相救根本没多少自信,他在拿命去做赌,所以等同自杀,不过看看那一地碎玉,风四打消了坦白的念头,皇后那巴掌还在那里悬着呢,他不怕受伤,却不想被甩巴掌。
当被刽子手按在刑台上时,他还以为自己这盘棋输掉了,没想到在刀落瞬间,他跪着的石板突然翻落,刽子手砍的其实是被翻板送上的另一个犯人的脑袋,不过手法太快,台子又高,除监斩官、刽子手和附近几名侍卫,没人能看到其中把戏,直到最后一刻他完全绝望时才出手相救,不用说,这是皇兄对他擅放燕奕的惩罚,现在他才明白刽子手的那番喊话是暗号,时间把握的分毫不差,自然个个都是皇帝的心腹。
右手被傅千裳抬起,不无遗憾地道:「我已替你接好筋脉,不过耽搁的时间太久,只怕无法恢复到原来的功力了,除此之外,你身上还有许多隐伤,这段时间住在宫里,我帮你好好调养一下。」
「谢皇嫂。」风四动动右手,虽然有些酸乏,但已不似之前那般疼痛,傅千裳的医术果然不凡。
「谢什么,大家都是一家人嘛。」傅千裳很亲热地拍拍风四的肩膀,他看出他们兄弟有话说,便带小五离开,把空间留给他们。
房里有片刻的宁静,聂琦目视风四,光阴荏苒,转眼就是十几年,当年的青髻小童现在已长成俊美英挺的男子,鬓下那记伤痕模糊难辨,但他知道风四心中的伤痕仍在。
「今后你有什么打算?」
风四奇怪地看他,聂琦微微一笑:「盗跖已被斩首,天道即将瓦解,你是回宫居住,还是去追随燕奕,我都不会拦你。」作为兄长,这是他唯一能为风四做的,当年目睹了风四的遭遇,他对风四比对其他兄弟更多了份怜惜,刚才他已经帮弟弟出了一口气,接下来的路就要他自己去走了。
风四面露惶惑,他不知道,一直以来他都是为活而活,直到遇到燕奕,可是,去追随他吗?想到大殿对战时那双银眸里流淌的怨恨绝望,风四心一颤。
见风四茫然,聂琦道:「我以前曾听过一个故事,有间庙宇的老和尚会预言未来,从未出错,有个小孩子不信,便捉了只小鸟捏在手里跑去问他:『大家都说你会预言,那你说我手里的小鸟会死还是会活?』你猜老和尚怎么说?」
风四摇头,聂琦又道:「他说:『小鸟在你手里,是死是活都由你来决定,又何必来问我?』」他走到桌案前,拿起那对睚葑放到风四手中。
风四手一沉,冰冷从千年古器上传到他手中,一抹暗光在鞘上游走,带着古器固有的锋芒,他抬起眼帘,看着面前的兄长,手上一紧,睚葑呛啷一声,紧紧并握在手中。
第九章
「沉气!虚刺!左挽剑花!脚踏宫位!」
晚秋,日暮,缓缓流动的江水畔边,一位青衣少年正手握枝条,以枝条代剑舞动剑花,身形随喝声不断腾跃跳动,突然腿弯一痛,被粒小石子凌空击中,摔倒在地,旁边靠树而坐的男人沉声喝道:「重练!」
不敢答话,少年忍痛站起,做了个起剑的动作,又开始从头练起,男人却不看他,而是转头凝望滔滔江水,紫眸沉入晦暗。
四儿,你究竟在哪里?
一晃三年,他找遍大江南北,却丝毫没有风四的音信,若非亲耳听皇后所说,他几乎以为那只是自己不甘心的执念。
天道已受招安,一些不服管辖的强匪悍贼也被陆续剿灭,燕奕心灰意懒,将天道交由石紫玉统领,自己整日沉迷酒中,直到后来傅千裳来找他,告诉他风四还活着,他才重新振作起来。
石剑清是石紫玉收留的孤儿,燕奕离开时,被她硬塞过来,说是随身服侍,他带着石剑清走过无数州郡府县,转眼已是三年,却始终打听不到风四的下落。
啪!脆声惊醒燕奕的思绪,转回眼神,却见石剑清用力过猛,将枝条折断了,少年惶惑的神色让他一阵心烦,骂道:「废物!」
「对不起,师父,我再练一遍。」
「回去吧。」前段时间石剑清受了风寒,他才会在附近旅店暂住,孩子身子刚好,不宜久练剑,燕奕站起身,准备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