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同网之隔 第10节
    王璎微笑:“不、可、能!”

    “璎姐,稚言的这场比赛有多重要你不是不知道……”

    “那你的就不重要了?第三名和大满贯哪个重要,啊?”

    “璎姐,她那么想打奥运,她为了这个可以把命豁出去,我昨天……”

    “那你呢?”还没说完就被王璎打断,王璎厉声质问道:“那你呢?你为了今天又有什么不能豁出去的?青春?健康?生命?蔚橙你告诉我你为乒乓球付出了多少,她柯……”

    “璎姐!”

    打断王璎,蔚橙缓了一下情绪,低声道:“稚言昨天晚上又做噩梦了……我不清楚是不是噩梦,但是她在哀求,‘please’,和她拿到名额,和出征的前一晚一模一样。”

    王璎脸色有些变了,蔚橙继续道:“她压力大,这场不光是为奖牌,她是想为你打,她到昨天为止都认为名额是抢了你的,她想升起第三面五星红旗。”

    “这小屁孩……”王璎气结,“怎么轴得一根筋……”

    王璎又对蔚橙苦口婆心道:“不是我不让你看,是因为你我都知道,她在场上的发挥对你影响有多大……你还有不到两个小时就上场了,你也不想顶着情绪波动打决赛吧?”

    “你怎么知道她打不好?”蔚橙坚定道:“我不看,情绪起伏才会大。比赛前的这段时间里,我会一直想,稚言打得怎么样,是输是赢……你也不想看我这样吧?”

    王璎气得要骂人,一个两个都不省心,当她这个世界冠军是保姆么?!

    她把手机丢给蔚橙:“就一眼,我去上个厕所,回来就还我。”

    “哎!”

    庆幸王璎手机上装了这次奥运的直播app,蔚橙点进去,画面缓冲几秒,一个被追光打着小跑的人影逐渐随着画面切入而清晰。

    蔚橙一眼就看见黑色龙服后绣着的名字:“china”,“ke z.y”。

    从镜头看,那女孩消瘦单薄,蔚橙知道她1.65,比自己矮半个头,身体还在发育,平时又懒得动,身上其实是有r_ou_的。

    女孩留干净利索的短发,额前刘海抵眉快到眼。蔚橙想起她来伦敦前还在抱怨自己英俊帅气的发型被剪成了狗啃式刘海。

    女孩被叫到名字,老练地向前迈半步,稍稍低头的同时,轻轻躬了一下腰算鞠躬。这个致意做的简直太敷衍,不过现场回应热切,很多人在叫她的名字,蔚橙听见解说说:“这次蔚橙的球迷也是不遗余力地支持她。”

    蔚橙咧嘴笑了,那是,谁家小孩谁家疼么。

    王璎回来了,隔着几步距离问她要手机。蔚橙“嗯”一声,低下头又看一眼,女孩和比自己高半个头的对手握手,微仰着头,面上沉静,脸上毫无惧意。

    画面只是几秒,还未来得及看清眼睛。不过蔚橙知道,女孩此刻的眼神定是果断的、坚定的,偷着一股子狠劲,亦如她这些年“杀神”般的比赛一样。

    王璎伸手,蔚橙把手机还给她。

    “安心了?”

    “嗯。”

    “能去好好休息准备了?”

    “嗯。”

    “能好好比赛了?”

    “放心吧,璎姐。”

    白川伊苍,24岁,右手横拍快攻打法,身高1.71,腿长手长,能攻能防,擅长落点及速度变化,头脑灵活,能适应场上的各种变化,并能够迅速找到解决方法,被日本队誉为“教科书”般的存在。

    柯稚言跟白川握手,两人视线对上,都从对方眼中看见决绝。

    柯稚言一瞬间从脑中翻出白川伊苍的资料。

    4岁打球,12岁进入日本国家队成为史上最小队员,2004年参加雅典奥运会位列16强,2005年亚洲杯单打铜牌,2006年不莱梅世乒赛团体铜牌,2008年北京奥运会单打八强,2009年横滨世乒赛四强,2010年莫斯科世乒赛团体铜牌,2011年鹿特丹世乒赛四强……这次伦敦能够进入四强,是她最好的成绩。

    选择发球权,柯稚言做个手势,让白川伊苍先选。

    “正面,字。”

    “怎么样?准备好没?”今天的场外指导依旧是国家女队主教练钟哲明指导。

    “白川想赢,求胜心很强,今天估计上来就会毫无保留地拼我,毕竟我今年碰上她三次,三次都赢。”

    “在场上别急,这些情况我们都有预设,冷静下来处理……”

    “钟导。”突然被打断,柯稚言冲他笑一下,说:“我会赢的。”

    柯稚言说着,看向场馆边缘,钟哲明跟着她一起看,那里是不久后颁奖的地方。

    钟哲明此刻的热血也涌上来,他用力拍拍柯稚言的肩:“好,我等着你凯旋!”

    跟柯稚言预料的没错,白川由于胜率较低,果真一上来就变身拼命三郎,采取搏杀式的打法。

    这种打法其实在毫无心理压力时,采取拼对手的心态时,往往能够发挥得更好,更能凭借手感打出许多出其不意的球,对于质量、落点、旋转来说也更有把握。

    但是白川伊苍太想赢了,这次是她职业生涯中最接近奥运会领奖台的时刻,这对于她、对于近几年才在她和前辈们的带领下重返世界舞台的日本队来说,是极其重要的,也是她们必须要做的。

    她的心里压力很大,日本队对她的期望很大,日本国民对她的关注度也很高。

    白川伊苍接过教练递过来的水瓶,是排压也是发泄般地大口喝水,她面向观众席,看见对面的球迷举着日本国旗,看见她的队友和后辈在第一排大喊她的名字。

    她是她们的希望。

    可是一切都结束了。

    她面对来自中国的天才,只能无能为力地眼睁睁看着对方一步一步走向领奖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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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女单决赛的那个晚上,天y-in沉沉的,似乎是在很多个奥运日预热后,伦敦终于恢复了它本来的面目

    柯稚言在休息室换了衣服出去透气,一出场馆就看见天上的乌云厚厚地压了几层,气温也低,离开中央空调的她连着打两个喷嚏。

    这实在不像是一个好兆头。

    柯稚言吸吸鼻子,反应过来后暗骂自己,呸呸呸,为了这天,那人等了多久,今天一定会有好结果的。

    正巧手机响,是乔安娜的短信:“yan,恭喜你,你的第一块奥运金牌!”

    乔安娜这种家里电视从来只有bbc三、四、国会、新闻频道的j-i,ng英人士,竟然也看了她的比赛。看这时间段,还是看的直播?柯稚言算算时间,惊讶地发现乔安娜近期这个时间应该和她的门萨小伙伴们对弈国际象棋。

    柯稚言:“谢谢,看样子我的地位要比国际象棋高一些? ”

    那边秒回:“哦,别误会,我是在中场休息时看的简报。”

    柯稚言笑一声,没再回,而是处理了一下手机内其它短信、邮件、社交消息。

    她相熟的人其实不多,这会儿来祝贺的多数都是些听过、熟悉,但想不起来的人。

    不过看称呼,叫ke的估计是她小时候的同学球友什么的,都八百年没联系了,上学的时候也不太熟,也不知道是怎么弄到了号码。

    叫小柯或小言或叫全名的,应该是b省队或国青队的队友和教练了,其实也不熟悉,又不是主管教练,训练也不在一处,偶尔见一两次面罢了。

    这些人她都一律客气回复,然后复制、粘贴、群发,万事大吉。

    唯有少数的、她通讯录内加了名字的那些人,柯稚言斟酌一下,先挑教练长辈们回复完,同辈的留着慢慢发,至于王璎、孙钰晴、陈奂、黄子耀这些人,她在群里面撒个娇卖个萌就好。反正比起官方般的回复,他们也更爱这个。

    做完这些,柯稚言准备回馆到观众席上看蔚橙比赛,手机又“叮”一声,屏锁显示是乔安娜。

    她划开——“你这几天正好在伦敦,有时间过来一趟吧。”

    柯稚言一下定住,条件反s,he地身上开始冒冷汗。她表情突然变得狰狞起来,右臂快速地甩了一下,仿佛要甩开覆在右臂上的什么可怕的东西似的。

    手机又“叮”一声——“你年初时没回伦敦,这几年虽然好多了,但还是一年来两到三次比较好,我需要对你的情况有所掌握。”

    柯稚言盯着屏幕,屏幕长时间没有指令,慢慢黑下去。她又按按健,屏幕已经回到解锁状态,柯稚言盯着屏保——一张风景照角落中的人影——慢慢调整呼吸,让自己冷静下来。

    ——“好,我知道了。”

    “怎么才来?”王璎抬头看一眼,伸手把放在隔壁座位上用来占座的外套取开。

    柯稚言慢吞吞坐下,好像显得很疲惫的样子,坐下后直接靠在椅背上,仰着头用手把眼睛覆住。

    “累了?”

    “感觉要散架了。”

    “也是,上场打得那么凶,全程搏杀白川,……说起来,那算是你的巅峰了吧?”

    王璎现在回想起铜牌决赛还心有余悸,在那一场堪称教科书级的比赛里,这小孩站在世界瞩目的赛场上,不再是四分之一决赛上的初出茅庐,亦不再是半决赛中的懵懵懂懂。她只是往球台前握拍一站,一个姿势、一个回击,都是j-i,ng彩绝伦的。

    王璎赛后看新闻,记者媒体们都用了“无与伦比”这个词来形容柯稚言的比赛。

    真真是,天才般的球员啊。

    王璎心有感叹,伸手揉一把柯稚言的头发。

    “王璎你干嘛!”柯稚言不满地叫一声,还带着鼻音,好像又从无与伦比的天才回到了撒娇卖萌的小孩儿——连头毛都支棱着。

    王璎心里一软,道:“离决赛还有点时间,要不要你靠在我肩膀上睡会儿?”

    柯稚言摇头拒绝:“睡不着。”

    王璎叹气:“你们一个两个啊……这叫什么事啊!一个不顾影响状态,非要看一眼现场才放心;一个累得要死,还死撑着看现场……”

    “啊?她看我直播了?”

    “你以为呢?哭着喊着求我要看一眼,还说什么不看不安心、比赛打不好……你说说,我能不让她看么?”

    柯稚言心里一暖,一瞬间有千言万语想说,却都哽在喉头。总有机会告诉她的。她只将这些感慨化作一声长叹,“还好,我没有让她失望。”

    “对对对,她最骄傲的就是你了。”王璎其实不想理她。

    今天的这场比赛,自己等了多久,盼了多久?蔚橙收拾好装备,取回赛检完毕后的球拍,一个人坐在偌大的休息室中,与寂静为伴。

    看时间,离上场还有半个小时,该做的、该准备的她都已经做完,现在无事可做,休息室内与外界隔绝,她只得坐下来,静静地坐着。

    事实上,人在一个人待着无事可做时,大脑总是会给自己找一些事做,比如说最轻松的回想过去什么的,免得让自己生锈。

    蔚橙脑中不受控制地走马观花般闪过自己的生平年表:蔚橙,5岁打球,11岁进入b省队,13岁进入国青队,15岁进入国家一队,17岁力压队友杜玄雅、王璎等拿到“直通萨格勒布”冠军、首次参加世乒赛,18岁闯入全运会单打四强,19岁闯入横滨世乒赛单打八强,20岁进入b省队和国家队主力层,21岁夺得鹿特丹世乒赛、新加坡世界杯双料冠军,至此成为女队现役最接近大满贯的球员。

    单看职业生涯,其实并无什么特殊之处,不过是规规矩矩训练、规规矩矩比赛,公开赛冠军拿不过十个,国内大小赛不占优势,亚洲杯倒是拿过一个,只是那一年队内主力没去几个。

    跟王璎、杜玄雅同期相比,相差甚远,甚至还比不过更小的柯稚言。

    她本就不是什么天赋异禀的球员,技术打法也不是最顶尖,能够进入主力层,靠的全是她在场上一球一球打、一分一分拿的韧劲。

    就像是去年在鹿特丹世乒赛上和王璎缠到第七局,就像是新加坡世界杯上打赵韵涵连滚带爬满场救球。

    她这些年就这样一直拼到这个位置上,这之间付出了多少、牺牲了多少,流了多少汗、洒了多少泪……蔚橙数不清了。

    她只知道成王败寇,她赢了就能踏上那个魂牵梦绕的领奖台,她输了则瞬间坠入深渊中。

    她在两年前的莫斯科上经历过深渊,那种痛苦一次就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