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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枷 第20节
    不仅是为了安慰自己颤抖的omega,也是为了安抚几乎被悔恨吞噬的自己——多幸运,多幸运。他对自己说。厉骞,现在你还有机会抱紧他。

    苏麟在他怀里的时候总是很乖。

    不知是标记过的alpha和omega之间天然的羁绊,还是身体留下的印象,又或者因为现在的苏麟真的喜欢现在的她——总之,方才还被朦胧的回忆逼得颤抖、苍白、冷汗涔涔的苏麟,靠在厉骞的肩膀上迅速地冷静下来,把自己往厉骞的怀里塞得更紧一点,下意识凑近厉骞的脖子,深吸几口气。

    仿佛厉骞身上的味道给了他力量,苏麟终于又找回了流利表达的能力:“我是很喜欢您的,也愿意尊重您的建议,但是……我有我的考量,这一次,我,再怎么也不想重蹈覆辙。”苏麟舔了舔下唇,又吸了一口厉骞,鼓起勇气,抬头直视厉骞的眼睛,“您是议员,您什么都有,我是平民,我一无所有。所以,最少在这个地方,请给我留下一个转身的余地吧。”

    厉骞还能怎么回答?

    当然只能点头说:好。

    可厉骞全然没有看上去那么从容平静。

    无论苏麟扭曲的记忆,还是苏麟这将忘而未忘的现状,又或者这一句“转身的余地”,都让他心惊胆战。

    第二天,日程表里的工作一办完,他就匆匆地来到脑神经专家的诊疗室。

    为了苏麟的事,他见过不少医生和专家,这一位是最权威的——其他从业者多半都是他的学生,甚至学生的学生。

    厉骞很早就想要带苏麟来就诊,但苏麟一直很抗拒。

    于是只能在这里挂了个长期预约,一有风吹草动,厉骞就亲自跑来。

    第三十章

    这位专家姓周,为人端方,治学严谨,态度也很温和。

    面对厉骞的时候,并不像平常的人那样,因为厉骞的身份和财富高看他一眼,而是把他当做最平常的病人家属——甚至因为年龄的关系,很明显地把厉骞当成了小辈:

    “厉先生,你的着急和忧虑我能理解,但现在这样的情况,病人不来,只是你来,我也实在没有办法下诊断。”

    他很耐心地把之前曾经向厉骞解释过的事情,用更加简明易懂,也更柔和的方式,重新向厉骞解释一遍——

    现在这个症状,有可能是因为颅腔的内伤,还没有完全恢复,也有可能是因为心理原因,在没有具体检查之前,没有办法判断,因此也不能对症下药。

    “脑部的诊断是非常j-i,ng密的,不可能像以前书里面描写的那样,悬丝诊脉,”周医生晓之以理,“更不要说,这样单纯的描述症状了。没有见到病人之前,我最多只能安慰你,不能贸然开始治疗的。”

    作为一个令人尊重的长者,周医生相当会安慰人。

    然而这对于厉骞并没有什么用——他在苏麟面前,好歹能表演出沉稳冷静的姿态,可到了医生面前,就露出了惶惶不可终日的马脚,在椅子上一刻也坐不稳,换了五六个姿势,忍不住一遍又一遍地问:“那现在该怎么办好呢?”

    “说服病人,尽快来就诊。”周医生的语气很温和,但有一种不容拒绝的力量,“尽量不要刺激他,小心情况恶化。”

    “但如果……”厉骞发愁地皱着眉,“他不愿意呢?”

    “厉先生,”周医生轻轻地叹了口气,“治疗的第一步,就是取得病人的信任。如果连这一步都迈不出去,那是绝对不行的。无论如何,请您更努力一点。”

    这应该怎么努力呢?

    厉骞坐在医院外等待用的长凳上,一面喝着随手买的廉价咖啡,一面皱眉思考——咖啡的口感既苦涩又过于甜腻,难以下咽,恰如他现在进退维谷的处境。

    该说是进展快呢,还是慢呢?

    用积极的方法考虑,他最少是把苏麟带回家了,不用每天担心苏麟流落在外,风餐露宿,影响健康;然而如果稍微消极一点,脑子里便一个连着一个的冒出各种各样的问题……这些问题彼此联系,互相交织,成为一张细密的网,把他困在其中,动弹不得。

    他也知道周医生的话是对的。

    应该尽早让苏麟来就医。

    可是这样的提议,这两个人没有确定关系之前,他已经提了三四次,苏麟虽然没有直接拒绝,但每次说起,就马上会岔开话题。

    现在两个人的确是确定了情侣关系,但他对于能不能问苏麟这样的问题,心里却更没底了——

    只是对工作提了一点意见,苏麟就排斥到那种程度。

    如果这么快就提议让他来治疗……苏麟会是什么态度?

    会同意吗?

    还是会觉得受到逼迫,甚至……

    厉骞下意识地抬手摁住了心口——苏麟跑这一次,他就已经伤筋动骨了,不敢想象,如果苏麟再一次从他的生活中消失,他……

    那样的想象简直恐怖。

    厉骞赶紧摇摇头,把那些灰暗绝望的画面从脑子里赶出去,打起j-i,ng神,拿出随身的笔记本,试着列一点说服提纲什么的。

    才胡乱刚划拉了两三个要点,手机就响了。

    厉骞拿起来一看,是他的助理:“怎么了?”

    “您戒指的事,”厉骞的助理姓郭,是一个j-i,ng明能干的女alpha,说话做事都干脆利落,从不拖泥带水,“已经有眉目了。”

    尽管隔着电话,明知道对方看不到,厉骞还是一下坐直起来:“什么?在哪里?在谁手上?”

    他们所说的这一个戒指,就是厉骞和苏麟的婚戒——是从同一块原石上剥下来的两个大方枕,碧绿通透的祖母绿,有价无市的。

    那个原石,是厉骞出生的时候,祖父送给他的生辰石,自己的矿区开出来的,市面上根本见不到那样大,那样完整的。

    厉骞喜欢的紧。

    无论怎样切都担心浪费。

    找了个银链子镶着,逢年过节,穿传统服饰的时候,挂在身上当玉佩带。

    要和苏麟结婚的时候,选结婚戒指,苏麟随口提了一句,喜欢祖母绿,但市面上找不到顶好的。

    厉骞二话不说,就把这块原石拿去切了——祖母绿容易有絮,有裂,不够通透,那些部分都抛去没要,统共切出两个火彩璀璨的戒面,大的那个给苏麟,小的那个在旁边配了一圈碎钻,他自己带。

    苏麟走的时候,匆匆忙忙的,戒指大概就留在手上忘记摘下来。

    大概第一天晚上,被车撞到后在路边,就被人摸走了。

    厉骞并不在意一两块宝石或这一点小钱,但自己的结婚对戒,落到其他人手上,总让他心里不快。

    何况还是他留在身边,佩戴了很久,专门为苏麟开的宝石。

    于是从知道戒指丢了的那天起,厉骞就让人私下通过各种渠道寻找。

    拿到它的人,不可能只想要把它留在手上。

    一个戒指,不能吃又不能喝。

    变现之前其实不算有价值。

    但这样贵重的戒指,想要出手也很难。那么大的祖母绿,一两间学区房都换不回来,真的能买下它的人很少——少到厉骞掰着指头,能大概数出个一二三来。

    所以厉骞自信,只要愿意花功夫,一定能找到的。

    不过他倒没有想到,消息来得这么快——真是意外之喜,他按捺不住,眉飞色舞,一句接着一句飞快地问:“是在拍卖会吗?还是在地下黑市?直接下定金定下来了吗?对方开价多少?不要省钱,开多少给多少。”

    “不好意,暂时还没有,对方的情况有点——难办。”郭助理抱歉地说。

    这还是一年来厉骞第一次听自己的助理说抱歉,忍不住挑了挑眉:“是谁?竟然让郭助都感到棘手?”

    郭助理对老板的恭维毫无反应,直截了当的回答:“苏麒,您的小叔子——法律上的弟弟。”

    “啊?”厉骞意外,苏麒是苏麟同父异母的亲弟弟,参加过苏麟的婚礼,应该认得那戒指是他们的,“他?他是要直接把这戒指还给我?太不好意思了吧,我们还是……”

    “不,”郭助理冷漠地打断厉骞不切实际的幻想,“他应该是想成为这枚戒指真正的主人。”

    “啊?”厉骞没有理解。

    郭助理冷冰冰地便把话说得更直接一些:“他18岁,是omega,成年可以结婚了,不愿意交出戒指,大概是想替代他的哥哥,做你的omega。”

    第三十一章

    “啊?你说他什么?”厉骞一时间没有反应过来。

    周助理清了清嗓子,重新用缓慢而明晰的方式又说了一遍:“他很可能想要成为你的omega。”

    “小孩子家家的,搞什么呀?”厉骞皱着眉,脱口而出。

    “从法律上来说,”周助理毫无起伏地纠正厉骞,“小苏先生已经成年了。不再是小孩子了。”

    “呵呵,”厉骞冷笑,“毛长齐了没有,就学着人家玩家族风云了?趁早死了这份心。”

    “可是他说他很喜欢您,”周助理持续不断的给自己的老板带来坏消息,“绝对不会就这样轻易放手。”

    这都什么事呀?

    厉骞简直头疼。

    他对这个孩子唯一的印象,只有“苏麟的弟弟而已”,连外貌具体是什么样都不太确切:“我统共和他能见过几面?他就琢磨着喜欢我?得有多不靠谱啊?他上omega专校的吧?从小到大没见过alpha,才这么逮着一个爱一个吧?”

    “并不是这样,他是您的学弟。和你还有苏先生上同一个学校……”周助理冷静地介绍着。

    “这种资讯,我并不想知道,”厉骞不耐烦地打断她。

    “他还说,您对他一直很好,他想,说不定……”

    “你还说这个,你什么时候这么没有眼力见了?是怕气不死我吧?哪有什么说不定啊……”厉骞简直要崩溃,“他是我对象的弟弟,我能对他不好吗?就算冲着苏麟的面子,你得供着他啊——这都什么破事!总之这个事情,你帮我处理了,告诉他我对他没有任何一丁点的兴趣,让他死了这条心吧。帮我把戒指拿回来。要钱给多少都可以,要人就没有。”

    “是。”

    总算把电话挂了。

    厉骞揉了揉胀痛的太阳x,ue,忍一忍,没忍住,还是找了个便利店,买了包烟,叼在嘴里,猛吸了两大口,憋在肺里,直到呛得快要咳嗽,才慢慢的把烟吐出去……

    “都什么乱七八糟的……”

    他望着面前慢慢消散的青色的烟,长长地叹了口气——说他天真也好,迟钝也罢,他是断然没有想到,自己还能卷进这种狗血的生活伦理剧里。

    他并没有对周助理撒谎,对于这个法律上的弟弟,他的确没有什么特别的印象——仅仅由于是苏麟的弟弟,无端地以为应该和苏麟长得有些像。

    苏麟的父亲是一个除了自己谁都不爱的浪荡子。情人颇多,生活作风混乱,幸亏只是个beta,否则私生子大概要从市中心排到城郊外。

    苏麟的母亲还在世的时候,就和父亲的关系不好。

    母亲去世之后,苏麟和父亲的关系更是一落千丈,到了相看两相厌的程度。

    苏麟结婚以来,他的父亲除了在婚礼那天出现之外,再也没有来探望过他一次。

    当然,苏麟也没有回过家。

    成为厉骞的配偶之后,苏麟和苏家唯一的联系,就剩下他这个弟弟——苏麒。

    大概每个月会来一两次,和苏麟喝个下午茶,聊聊天什么的。

    厉骞最开始以为他和苏麟是同母所生,所以关系才这样亲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