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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枷 第34节
    “呃……”

    行,行吧。

    苏麟对儿子的脑回路叹服不已,却还是忍不住多加了一句:“不担心我和你爸爸会比较爱小宝宝,不爱你了?”

    “你们会吗?”厉煦又反问。

    “唔……”

    “我们老师说,”厉煦学着老师的样子,背着手,颇有几分教训人的架势,“爱是不会减少的,它会流动……然后……”书背到一半,背忘了,厉煦尴尬卡壳,立刻换了一种说法,“总之你们虽然会比较关照小宝宝,但是小宝宝长大以后,也会爱我这个哥哥啊,总体上来说是不亏的!”

    苏麟虽然理性上知道不能太溺爱厉煦,但客观上还是无法控制自己的行动,仅仅是为了厉煦这句“总体上不亏”,苏麟就决定……全面放弃之前的避孕计划,开始尝试新一期的“造人”活动。

    只可惜,大概是受之前劣质抑制剂的影响,他的发情期比一般omega的频率还要低,间隔也更长,就算他想要“顺其自然”,也并没有那么容易……

    不过厉骞在这方面倒是既有耐心,又有自信:“我毕竟是顶级alpha,即便不在发情期,说不定也……”

    “好好动,”苏麟把“造人”当成一项正式任务来抓,状态就比较严肃和郑重,“不要只会吹。”

    “行。”

    第五十五章

    “造人”其实是一件艰巨且相当有压力的事。

    它综合考验着即将成为家长的一对配偶各方面的综合素质。

    孕育着生命的omega或者beta经历生死自不必说——尽管已经医学高度发达的时代,依旧无法保证这个过程完全安全,beta和男性omega的死亡率更高。

    而作为“另一个家长”,不但必须在整个孕育、生产和初步哺育期间承担起许多原本由两个人共同分担的任务,而且需要在此之外分出更多的j-i,ng力谨慎地照顾自己正在脆弱时期的配偶。

    在这样的时候,平日里一点点不足挂齿的小事,都很容易被紧绷的神经无限放大。

    如果双方的关系不够密切、心理承受能力不够强、处理问题的能力不够好……那么,摩擦、猜忌、争吵、抑郁、崩溃……所有的不幸,都会像是黑暗中迫不及待的野兽嗅到血腥味一样,一个接一个地撕咬上来……

    只可惜,第一次开始造人的新手父母往往没有这样清醒的认知——

    “所有人都是这样的。”

    “没什么大不了。”

    “omega都要经历。”

    “忍一忍就过去了。”

    人们总是这样轻描淡写地粉饰太平,妄图把所有的痛苦都打扮成寻常小事的模样——痛苦的承担者,beta或者omega们,时常直到被推进手术室中,还不太知道自己将要面对什么。

    在这样的情况下,想要不出问题几乎是不可能的……许多生产过后的beta和omega之所以没有崩溃,并不是因为他们足够坚强,而是因为他们被生活推搡着向前,没有时间和舞台让他们展现支离破碎的灵魂罢了。

    厉骞和苏麟在这件事上吃过血亏。

    再来一次,便格外小心谨慎。

    苏麟尚好——虽然在医生的治疗下,他现在能想起来的事越来越多,记忆也越来越清晰,但总没有很往心里去。

    用他自己的话说,就是“好像上辈子的事”、“没办法对那些事真情实感”。

    所以,并不会因为之前的事而太过焦虑。

    厉骞就不一样了。

    他简直是行走的ptsd。

    并且还是“试图隐藏症状假装坚强”的那一种。

    许多时候,那些下意识过度保护的行为都要把苏麟逗笑:“行了,我们只是准备造人,还没造上呢,你就开始了,这要我真揣一个小的去上班,你不……”

    苏麟话还没说完,厉骞脸已经黑了。

    却还磕磕绊绊地嘴硬:“你、你可以去上班,没、没、没关系!我每天送你去就是了。”

    苏麟又心疼又好笑:“厉议员,你看看心理医生吧真的,你这样下去不行的,我怕你到时候工作都不做了,每天在我公司楼下跟踪我。”

    “不会的,我没那么不理性。”厉骞一面点头表示肯定一面嘴上否认。

    苏麟爆笑。

    其实比起自己的情况,苏麟倒真更担心厉骞——他自己颇自信可以称得上是百炼成钢,可厉骞嘛……外面看上去倒是人模狗样,很撑得住场面,可只要一遇到和他相关的事,就容易关心则乱,反应过度。

    在“造人”这件事上,苏麟只是因为厉煦的强烈要求,自己也喜欢孩子,就做了决定,然而现在看看厉骞的反应,又觉得需要稍微缓一缓,最少等厉骞稍微从“失而复得”的状态中恢复过来,能够用平常心对待两个人的日常,不至于把他当做易燃易爆易碎物品,稍有风吹草动,就风声鹤唳。

    就在苏麟为此犹豫不决的时候,有一个意外的人忽然出现在他的家中,用相当激烈的方式,就这个问题提出自己的见解——

    是一位女士。

    周五下午忽然出现在苏麟他们的小红房子里。

    彼时厉骞接厉煦放学去。

    苏麟独自在家。

    看她乘昂贵的车来,穿着打扮颇为得体,还以为是新搬到附近、来打招呼的邻居,想都没想,就把人让进屋里。

    谁想,那位女士长驱直入,以德军闪击波兰的气势闯进厨房,给自己倒了杯水,一饮而尽,转过头来,劈头盖脸地:

    “听说你们还要孩子?我坚决反对!”她说,“本来你回来我已经觉得真是够了,但是小骞喜欢,这些年看都不看别的omega,我拿他没有办法,也只好算了。只要你不在庄园里晃来晃去,我就当没你这个人。但现在……”

    她说话的语速很快,噼里啪啦的,生脆而缺乏起伏,像是一大盒弹珠掉落在地面上。高语速的轰炸之下,听众很难集中j-i,ng神听她确切说了什么。

    事实上,她在说第二句话的时候,苏麟已经忍不住走神,开始上下仔细打量起她来。

    她相当的削瘦。

    一层薄薄的皮肤包裹着四处支楞的尖锐骨骼,就算穿着衬衫和裙子,依旧无法完全掩盖手肘和膝盖之类的地方蠢蠢欲动的关节,像是隔着布料就能膈伤人。

    这样的瘦,使得她的脸呈现出对于女性过分“阳刚”的姿态——鼻子和额角之类的地方,骨骼的形状被完整的暴露出来,显得雄浑有力,两道从鼻翼旁一路延伸到嘴角边的法令纹更减少了这张脸的亲切感,增加了它的训诫意味。

    这当然不是一副令人愉快的皮囊。

    而她那干瘪的嘴唇里吐出的无礼的字句,比起面孔本身更让人不快。

    就在苏麟走神的这片刻之间,她已经居高临下地用十分无礼的态度,命令苏麟决不允许和苏麟再有第二个孩子,并且很快开始了对苏麟的人身攻击:“我的天,当时我怎么能听信小骞的话。果然自己选择配偶之类的事绝对是错误,这种人生大事,不仅需要由父母把关,根本上需要由父母亲自挑选才行!当年我听说苏家多少也算是个有名望的人家,谁能想到,我的天,这一代都是什么omega?你也就算了,那个要继承家族的居然也……”

    “等一下,”话说到这个份上,苏麟脾气再好,也不得不出言打断了,“这位女士,你闯进我的家,对我的生育计划指手画脚,并且出言侮辱我和我的家人——世界上还有这么无礼的事?请问您是哪位?”

    这位女士两条被岁月冲刷得几乎看不见的眉毛“唰”地竖起来:“你装什么?你不知道我是谁?”

    苏麟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抱歉,但是您很有名吗?我为什么需要知道你是谁?”

    片刻死一般的宁静。

    停车声。

    厉骞和厉煦的声音从门外传来。

    屋内的两人同时转过头去——

    “妈?”厉骞愣在门口,“你怎么来了?”

    第五十六章

    “这原来是令堂啊?”苏麟问厉骞,吃惊的眼睛瞪的更大了。

    厉骞有点不好意思地摸了摸鼻子:“是……”

    苏麟压低嗓音飞快地问:“以前我和她……”一个微妙的停顿“就这样?”

    厉骞不知该怎么回答,只尴尬地轻咳一声。

    “这家庭关系可称不上是好啊……”苏麟意味深长地说。

    厉骞无言以对,只能又咳了一声。

    苏麟看到他的手足无措的样子就想笑,随手拍了拍他的肩膀:“行吧,既然是你的母亲,我就不c-h-a手了……”

    说着就转身往外走,很礼貌的给厉骞和他的母亲留出单独谈话的空间。

    厉骞的母亲非但不领情,反倒暴跳如雷:“你这什么意思?”

    苏麟显然没有想到她还能追上来,吓了一跳,连着后退了两步,一脸不明就里:“就……字面上的意思?”

    “对长辈太不礼貌了吧!”厉太太一瞬间脸都气青了。

    “哈?”

    苏麟跟不上这思路——闯进其他人的家,对主人劈头盖脸地一顿辱骂,之后还要训斥主人不讲礼貌?就算是在最贫困、脏乱和野蛮的街区里,他也没有见过这种c,ao作……

    他是在泥潭里打过滚的人。

    自然有一万种办法可以处理面前的情况。然而无论哪一种都难免包含情绪冲突,某一些还带着粗鄙之语和肢体碰撞……考虑到面前这个人好歹是厉骞的母亲,出于对厉骞的尊重,他不愿意轻易在她面前卸下文明的面具,露出狰狞的獠牙……

    幸亏,这个时候厉骞把他往后藏了一下:“母亲大人,您一直教育我,在指责他人之前,要先反省自己,希望您在这一点上能够以身作则。”

    这话说得过于委婉。

    厉太太愣了四五秒才回过神来,难以置信地瞪大了眼睛:“小骞,你这样和妈妈说话?”

    厉骞叹了口气,一面把苏麟往身后藏,一面尽量用冷静、克制又温柔的语气说:“妈,你要了解一件事,苏麟他是和我结婚,不是和您。如果不是有这一层关系,你和他之间就是完全的陌生人——您会用这样的方式说话吗?”

    厉太太顿卡。

    她再怎么说也是一个有教养的女性,在外社交的时候,的确不可能露出这样的嘴脸。

    “那么,是什么原因,让您认为,只要他和我有了婚约,您就可以对他为所欲为呢?”厉骞追问。

    他的言辞固然不太客气,态度却很沉稳,语气平和,听不出一丝火气。

    就像往灼热的炭火上浇了一勺冰水。

    厉太太霎时怔在原地。

    厉骞趁势把苏麟带出门外去。

    苏麟犹且探头探脑地张望:“你搞的定?”

    厉骞耸耸肩:“搞不定也得搞啊……”

    苏麟看他那无可奈何的表情忍不住喷笑,却又不太好笑出声,憋在肚子里发出咕咕咕的声音,眯着眼拍了拍厉骞的肩,甩下一句“那你加油”,就溜出门去。

    这些年,苏麟在最恶劣的环境里摸爬滚打,学到的最重要的一课,就是人与人之间需要边界清晰,绝不c-h-a手自己份外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