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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川 第58节
    许蕴喆尴尬地清了清喉咙,转身道:“走吧。”

    许靖枢跟过去,等与他们擦肩而过的游客走远了,悄声问:“润滑也买了吗?”问完,他真真切切地看见许蕴喆的耳朵由有点儿红变成非常红。

    他握住一个空拳头掩嘴轻咳,嗯了一声。

    许靖枢往他的手旁走近多一些,又问:“你会不会呢?总归,和跟女生不太一样。”

    许蕴喆的脸红成酱猪蹄似的颜色,良久才慢慢褪色,声音很轻,却不沉:“网上稍微查一查,应该不难吧。”

    许靖枢忍住不笑,眨了眨眼,道:“真是学霸。”

    听到这里,许蕴喆终于忍不住用力推了一下他的后脑勺。

    许靖枢踉跄几步,却趔趄到一家自助的游戏机店前。他赶忙拉着只顾往前走的许蕴喆,两人一同走进摆满抓娃娃机的商店里。

    在主打古风文艺的江南古镇里,这样的抓娃娃机受到冷遇,哪怕街上人来人往,却没人进来看一看机器里摆满的布偶娃娃。

    “这个,我想要这个。”许靖枢松开他的手,整张脸几乎贴在其中一台抓娃娃机的玻璃上,指着里面堆满的海豹玩偶。

    “这是什么东西?连名字也没有吧?”说这话时,许蕴喆已经用手机支付兑换了五枚游戏币。

    许靖枢听见游戏币掉落的声音,说:“我们可以给它起名字。”他顿了顿,“有这么帅的两个爸爸,它搞不好会成j-i,ng。”

    许蕴喆放在游戏c,ao纵杆上的手僵了僵,盯着满箱的海豹玩偶:“不可能。”

    “为什么?”他想了想,笑道,“是因为建国以后不能成j-i,ng吗?”

    许蕴喆似乎已经不打算再搭理他,全神贯注地抓娃娃。许靖枢在一旁等着,过了一会儿,又笑说:“你还是挺有幽默感的嘛!”

    通过游戏箱的玻璃,许蕴喆看了一眼许靖枢的眼。其实,许靖枢的脸上很多时候没有真正浮现笑容,可他有一双会笑的眼睛,所以让人常常觉得他在笑。不像许蕴喆,他如果不笑,整张脸就像扑克一样严肃,写满了“生人勿近”和“熟人无事勿扰”。

    “哇塞,好厉害!”许靖枢看了看手表,还没到十分钟!他接过许蕴喆递来的海豹玩偶,用力地、用力地抱了一下,能闻见新布偶身上惯有的工厂味。

    许靖枢那两条细长的胳膊抱住这么一个小玩意儿,画面滑稽得令许蕴喆想笑。他说:“满意了?可以走了吧?”

    “你还有几个游戏币?”许靖枢问。

    看着他眼睛里的光,许蕴喆掏出口袋里剩下的三枚游戏币,问:“还想要几个?”

    “一个就好。一共两个,像咱俩一样。”许靖枢翘首以盼,安排妥当。

    许蕴喆瞄了一眼他手里的海豹玩偶,心道鬼才要和海豹一样。

    饶是如此,许蕴喆还是用一枚游戏币换来了另一个海豹玩偶,而剩下的两枚游戏币,许靖枢换了两颗扭蛋。

    像是那些放学以后迟迟不肯回家写作业的小朋友,因为许靖枢在路上逗猫、要玩具,等他们真正坐在“晴耕雨读”餐吧里开始自习时,大半个上午的时间已经过去了。

    这里的自习环境和学校的图书馆相比,不是“差不多”。餐吧清净的上午,只有轻语闲谈的几个客人,袅袅的咖啡香和轻柔的唱片音乐升华了整个氛围,而许砚深亲手制作的火龙果慕斯蛋糕和卡布奇诺更让情境变得不符合许蕴喆想象中的实际,更像是日韩偶像剧里专用于休闲和恋爱的场景。

    许蕴喆几乎没有心思沉浸其中,他偶尔感受到这样的氛围,非但没感觉到惬意,反而在心底生出些不耐烦。

    第二阶段大考的临近预示着高考离他们更近一步,路上散漫的脚步渐渐刺激了习惯全力往前跑的许蕴喆。

    他从小不懂得什么叫做“快乐学习”,“学习”对他而言是一个中性词,不存在愉悦或煎熬。可如果可能,许蕴喆更愿意这件事接近于一种修行,而非在玩乐中受益。

    许靖枢或许和他有着截然不同的观点,所以,他们虽然一同坐在洁净的餐桌旁,摊开满桌的书本,许蕴喆依旧能察觉到他的心不在焉——或者说,远没有许蕴喆全神贯注。

    他执着于和许蕴喆分享一块慕斯蛋糕,还会以拨弄飘在咖啡上方的奶泡为乐。

    许蕴喆听见他在自习的过程中哼起歌,自己的笔端似乎被一条细细的线牵引,连落笔也变得有几分吃力。

    临近中午,许砚深问他们要吃什么。

    许蕴喆只想着把上午落下的进度赶上,客套地说随意就好。

    许靖枢奔往吧台,和爸爸商量午餐。

    看着许靖枢那张没有完成的试卷,许蕴喆沉了沉气,低头继续验算。

    他暂时不在也好。许蕴喆得以松了一口气,专注于自己的练习题。

    可是,过了一段时间后,一个像是纸团的东西掉到了许蕴喆的头顶,咚地一声,他抬起眉睫,见到一个底部穿着棉线的纸杯掉在桌面上,背后传来阵阵的笑声。

    许蕴喆回头一看,见到许靖枢不知什么时候和邻桌做手工作业的三个小朋友玩在了一块儿。

    许靖枢的手里拿着一个一模一样的纸杯,朝他兴奋地挥了挥,又将杯口往耳朵摇了摇,做出示意他拿起纸杯电话来听的动作。

    看着他们四个笑容洋溢的脸,许蕴喆忍了一会儿,拿起纸杯电话往耳朵凑。

    许靖枢捧着“电话”的另一端,往里说道:“许蕴喆,我喜欢你——”

    轻轻的声音通过棉线的振动传进许蕴喆的耳朵里,他本该感到高兴,但是想到自己写到一半的物理题,他对许靖枢淡淡地笑了一笑,放下了“电话”。

    望着许蕴喆的背影,许靖枢愣住。

    “靖枢哥哥,怎么啦?”一旁的小女孩扯扯他的衣服。

    小男孩怯生生地问:“能把‘电话’收回来吗?”

    许靖枢窘然,忙道歉道:“对不起,这个电话可以送给哥哥吗?”刚才是向他们借的“电话”打。

    三个小朋友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都有些犹豫。

    许靖枢心道这纸杯还是从店里要的,现在的小孩儿怎么这么小气?面上却堆笑道:“拜托啦,等会儿我做两个赔给你们呗。”

    最后是另一个女孩子抬头挺胸,大大方方地答应了。

    许靖枢双手合十,做出感激不尽的动作。

    他拿起被许蕴喆“挂断”的纸杯电话,绷直“电话线”摇了又摇。

    棉线的另一端因为拉扯,掉在地上,又卡在沙发上,随着棉线的牵扯,发出哒哒的响声。

    远远地看见许蕴喆低头往那个纸杯看,许靖枢立刻蹲在餐桌底,朝“话筒”小声地问:“怎么了?生气了?怎么生气了?”说完,他立刻把“话筒”凑到耳朵旁。

    然而,他等了一会儿,却没有听见“话筒”里传来任何声音。许靖枢疑惑极了,又往“话筒”里问:“许蕴喆?”

    又是一段长时间的等待,直到他听见小朋友们哈哈大笑的声音。他莫名其妙,认真检查他的“电话”,这才发现棉线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被他们几个中的谁剪断了!

    “谁剪的?!”许靖枢气得站起来,“从我家滚出去,再也不和他玩了!”

    闻声,许蕴喆回头,古怪地看他。

    许靖枢接收到他的眼波信号,马上拿着已经断线的“电话机”跑过去,捡起掉在地上的另一端。

    在许蕴喆的身边坐下后,许靖枢眼巴巴地看他,可是许蕴喆不为所动,继续扭头写字。

    许靖枢只好找到“电话线”断开的两头,打一个死结重新接上。

    正在这时,许砚深把他们的午饭端过来了。

    许蕴喆见了,连忙起身,收拾桌上的书本和文具。

    “别整这些乱七八糟的,”许砚深分别将青酱意面和白酱意面摆在许蕴喆和儿子的面前,不客气地数落道,“自己不爱学习,还打扰人家看书。”

    许蕴喆听罢微怔,本下意识地要开口说“没关系”,但话语出口前,却被一股力量生生地截断,拦在牙关里。他避开许靖枢疑问的目光。

    “你别理他,整天疯疯癫癫的。”许砚深冲许蕴喆挤了挤眼睛,说明道,“你这个意面是用罗勒和橄榄油做的,没放黄油和奶油,放心吃。”

    他从没对许砚深说过自己不能吃奶制品,闻言讶异,困窘地点了点头。突然,他见到许砚深扬起手中的托盘朝许靖枢的脑袋挥,忙不迭地把许靖枢往身后拉。

    许靖枢知道爸爸不会真打,站着没动,没想到却被许蕴喆猛地往后一拽,转眼跌坐在沙发上。

    看见许砚深愣住的表情,许蕴喆随即意识到这只是开一个玩笑,顿时尴尬得动弹不能。

    许砚深意外地看他,半晌,脸上饱满的r_ou_藏不住一个欣慰的笑容,噗嗤一声,哈哈笑起来。

    许蕴喆窘得无地自容,只好讪讪地扬了扬嘴角。

    “你俩慢慢吃。——臭小子,跟着蕴喆好好学习!”话毕,他笑着转身离开了。

    看着叔叔离开,许蕴喆暗暗地吁了口气,低头又对上许靖枢干净透明的眼睛,登时面上再度红了。

    许靖枢眨了眨眼,换到许蕴喆的对面坐下。

    许蕴喆落座,打算装作什么也没发生,拿起叉子和勺子,低头吃面。没过多久,他看见一只手小心翼翼地把一只倒扣在桌面的纸杯推到自己的面前,纸杯底部穿着一根棉线。

    不是已经剪断了吗?许蕴喆奇怪地抬头,看见对面的许靖枢已经把纸杯捧在嘴边。

    棉线不知什么时候被他重新系上了。许蕴喆拿起“电话”来听。

    “对不起,以后我一定乖乖学习。”

    大概是固体传播的缘故,许靖枢的声音在纸杯里响起,听着格外真切,真得像是这条棉线一般,实体、看得见、摸得着。许蕴喆已经记不清这是他第几次向自己做保证了,想到这个,心里不禁哭笑不得。

    尤其是,看见他说完以后,立刻把“话筒”对准耳朵,一副期盼回音的模样,许蕴喆忍不住笑着摇头。

    “好,我知道了,吃饭吧。”许蕴喆说完,“挂断”了电话。

    第九章 -3

    那个纸杯电话,傍晚两人回学校后,许靖枢带在了身上。许蕴喆再次见到,是在寝室的高低铺上。它挂在许靖枢的床头,其中一个纸杯往下吊,落在许蕴喆的床头。

    许蕴喆一方面心想,三岁小孩儿才这么玩,可另一方面,又想不起自己在三四岁时,有没有一个小伙伴和自己玩过纸杯电话。于是,吐槽的话他没有说出口,晚上洗过澡,坐在床上,他稍微扯一扯“电话线”,便能听见许靖枢“接电话”的声音。

    寝室里的空间小,只有他们俩,许靖枢的声音根本不需要通过棉线传播,许蕴喆也听得一清二楚。

    听见那声“喂”,许蕴喆起身走到书桌旁坐下,打开台灯。

    “怎么打了电话又不说话?”许靖枢在床上问。

    许蕴喆回头,淡淡道:“我命令你,现在恢复正常。”

    许靖枢眨巴两下眼,忍笑哦了一声,跳下床,同样坐在本自习。

    距离第二次阶段大考还有三天的时间,晚自习时,班主任送来了考试的座位分配表。

    与以往的考试不同,这次考试的座位分配与第一次阶段考的成绩有关,学生们按照成绩排名先后顺序划分考场。所以,许蕴喆和许靖枢这次在同一个考场考试,包括他们在内的年级前六十名学生又以随机的方式分配座位。

    尽管这两年多来,同学们已经经历过无数次考试,但这种分配考场的方式再次提醒大家,高考就要来临了。哪怕是许蕴喆,也难免产生一些不为人知的紧迫感。更何况,班主任在晚自习时给大家送来的不只是座位分配表,还有一则坏消息:由于政策的改革,今年国立理学院、北方大学在内的全国顶尖高校在省内的招生配额有了调整,在淮左市的招生名额比往年减少了几个。

    这意味着以目前的成绩,往年在栗山县能考取这些高校的学生,今年则很有可能和国内顶尖大学失之交臂了。

    以许蕴喆前两年参加全市统考的成绩排名来看,这对他的影响不大。然而,距离上次全市统考毕竟过了大半年,虽然他一直是栗山县高的第一名,但没有机会和外校的学生作比较,心中难免不踏实。

    第二次阶段大考是全市统考,全市所有的高中使用同一套试卷,难度和往年高考试题的普遍难度持平,并且集中评卷排名。许蕴喆得趁这次机会了解自身目前的复习情况,以便在这个紧要关头及时作出调整。

    可惜,在实验楼201室里,许蕴喆是唯一对这次阶段考感到紧张的人。他的室友明显没有表现出任何压力。

    听见许靖枢打哈欠的声音,许蕴喆心想:他是中了邪才相信许靖枢从今往后会好好学习。

    但是与此同时,许蕴喆又很清楚,恐怕许靖枢从小到大就没有这样的概念,让他保证以后马上改进,这根本不可能。许蕴喆打算就此放过他,至于他当时的表决心,就当做是“当时的决心”算了,反正男人也没几句真话。

    这么想着,许蕴喆的笔锋越来越快,呼吸也微微变得不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