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像数学课。”查克对勺子抱怨,“你是怎么记住的?”
“练习,而且这实在不难。”
“不难,只是多余而已。”查克把勺子丢进餐盘里,发出很响的声音,“你们是时候明白不管勺子怎么放,汤的味道不会变这件事了。还有,怎样的蠢蛋才会想到用刀叉来吃香蕉?”
“教养良好的蠢蛋。”
“其实只需要一双健康的手。”
“我们不是猩猩,中士。”
“按照这个标准,世界上四分之三的人都是猩猩。”
路易似乎想继续说什么,也许指出美国人和猩猩的相同点,但最终没有开口。他抓起那个带有陶瓷把手的铃铛,摇了摇,罗杰悄无声息地出现在门口,查克怀疑他一开始就栖息在天花板的夹层里,听到主人的口哨就飞下来。路易抓起拐杖,向门口挪去,查克把揉成一团的餐巾也丢进盘子里,跟着站起来。
“不,辛克莱中士,你留在这里。”路易半转过身,“罗杰接下来会教你如何跳舞。”
查克看着他,再看向秃鹫:“这是玩笑吗?”
“我教过半个伦敦的年轻小姐们跳交谊舞,如果中士担心的是这个的话。”年长男仆的脸看起来就像地下室潮湿角落里摆了太久的木雕面具。
“这不是我想----你等等。”查克从秃鹫旁边挤过去,两步跨到外面的走廊里,抓住路易的手肘,“我不需要学什么跳舞。”
“你当然需要了,一位绅士总是----”
“你是故意的。”
路易又露出了那种查克已经非常熟悉的微笑,就像猫把花瓶推到地上,却假装事不关己:“你害怕罗杰吗,中士?”
“怎么可能。”
“当然不可能。”路易温和地表示同意,太温和了,令查克非常不安,“你毕竟是违抗命令开着一架轰炸机去偷袭圣纳泽尔的英雄。”
“你该不会过了这么久还打算报复吧。”
“我现在要到土耳其厅去喝一杯茶,顺便翻几页书,但我觉得我多半会睡着。”路易说,像是没听见查克的控诉,“不要让可怜罗杰等着,中士,祝你们玩得愉快。”
----
查克推门走进土耳其厅的时候,矮桌上的茶早就冷透了,一小碟裹着椰蓉的点心也没有被动过的迹象。路易睡在窗边,把自己埋在一堆软垫和带流苏的毛毯里,外面小雨淅沥,湿漉漉的灰白阳光和铁雕花纤长弯曲的影子落在他身上。查克俯身吻他的脸颊,路易发出模糊不清的声音,挪动了一下,打开的书从手里滑到地毯上。
“我恨你。”查克说。
“你也下午好,中士。”路易回答,侧过头,以便看清楚查克的脸,“我相信你已经和罗杰度过了富有教益的三小时。”
“再多一分钟,我就要掐死他了,或者他掐死我,我们之中只有一个人能活着走出餐厅。”
“我们不说‘掐死’,礼貌的说法是‘你们互相拓宽了对方的视野’。”
“那我们这两天做的事有什么‘礼貌的说法’?”
“夏季消遣。”
查克叹了口气,吻了他,路易贴着他的嘴唇笑起来,温暖的呼吸洒在查克的鼻尖上。这个吻很快就从懒惰变成急切,查克一颗一颗地解开路易的衬衫纽扣,但在到达最后一颗之前被对方阻止了。查克发出沮丧的声音,低下头,用力咬路易的锁骨。
“在这些地毯上留下任何痕迹都是犯罪。”路易轻轻揉着查克的后颈,“你知道寄宿学校的男孩们熄灯之后会做些什么吗?”
“为什么突然提起这件事?”
“今晚来找我,我会告诉你的。”
这个承诺令查克坐立不安了一整个傍晚,晚餐也变得比平常更漫长。他机械地吃了点东西,并不记得自己放进嘴里的是什么。路易挑起了几个无关紧要的话题,以便支撑干巴巴的对话,两人都明白对方并不真的对天气和火腿的来源感兴趣。查克在甜品上来之后不久就找借口离席。路易祝他晚安,示意男仆重新斟满酒杯,似乎一点也不着急。
查克脱掉外套,没有开灯,在黑暗里等了接近三十分钟,才听见拐杖敲在地板上的沉闷声音,然后是轻轻的关门声。他再等了大约十分钟,才推开窗户,爬了出去,跳进灌木丛里。因为早前的暴雨,空气带着一种清透的凉意,泥土湿润柔软,叶子沾着细小的水滴,然而灌木的倒刺就没那么客气了,时不时勾住他的裤腿。查克能看见从窗户里透出来的灯光,他踩着外墙上一小块凸出的石头,攀上窗台,敲了敲玻璃。
路易打开窗户,后退一步,让查克爬进来。几片叶子和泥土碎屑一起抖落在地。少尉已经换上了一件浅灰色的睡袍,倚着拐杖,像只瘦削的鹳。“你应该像个正派的绅士那样敲门,中士。”
“抱歉,既不正派,也不是绅士。”
“无可救药。“路易悄声说,往前一步,吻查克的嘴唇。睡袍滑落在地板上,接着是拐杖,啪嗒一声,然后是查克那件不合身的衬衫。查克抱起路易,往床边走去,差点被匆匆脱下的裤子绊倒,两人重重地摔进柔软的被子里,像小男孩一样傻笑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