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只需去两家客栈打听一二,倒也不难。
绿腰行至金门客栈门前,却有些裹足不前。
她一想到马上就可以见到小哥哥,竟心如如鼓击。这种感觉实在太陌生了。想当初,她与他好的时候,也未曾有过如此强烈的心跳,仿佛一张嘴巴,就能蹦出喉咙。
绿腰深吸一口气,转身绕道后院,她告诉自己,今晚只是探访,无需太过紧张,奈何双腿双脚就是不听使唤,仿佛没了骨气,软得不成体统。她纵身一跃,想要跳过墙头,却啪叽一声拍在了墙头上,撞得鼻青脸肿,额头生疼。
她颤巍巍地跳下墙头,伸手摸了摸自己的脸,痛得倒吸了一口凉气。她最是爱护自己这张脸,却偏偏弄得如此不堪,真是枉费了自己多年呵护的一番心意。脸啊脸,你也太不长脸了!你以后也别叫脸,干脆叫屁股得了!
绿腰心中感慨万千,脚下却不停,直接寻到马厩,看到里面站立着数匹高头大马,终是确定小哥哥就住在金门客栈里!
兴奋、雀跃、渴望、激动等等极其亢奋的情绪逐渐被胆怯、慌乱、无措、心痛所取代。
绿腰眼力极佳,一眼便认出小哥哥的专属坐骑。从那坐骑被照料的睛心程度上,便可知,小哥哥是爱马之人。
绿腰勾唇一笑,划破食指,在空中勾画出一道符咒,然后随手一弹,让血珠落在那坐骑的额间,慢慢渗透了进去。
坐骑对生人的靠近十分警觉,但绿腰并不靠近,而是在做完这些后,转身行至客栈后院的深井旁,打上一桶清水,倒入木盆中,弯下身子,在晃动的水纹中凝视着自己的脸。
那晃动的波纹就如同讽刺的笑意,一层层、一圈圈、一波波,抚不平,磨不掉,生生袭来。
她,形如鬼魅。
绿腰轻叹一声,想要伸手洗把脸,却又觉得就算洗上三五遍,也洗不掉脸上的淤青浮肿。
她从未想过,自己有一天,会蹲在小哥哥的窗底下想另一个男人。实际上却是如此。她想白子戚了。
白子戚那孙子,最好能扛得住折腾,不要早早儿挂了才好,务必要让这场游戏继续下去。瞧瞧这脸,被你打得多惨啊。若非自己不能嫌弃自己,她都想丢了这张脸去换一张好看点的了。哎……
绿腰越想越气,真是恨不得立刻从被窝里揪出白子戚,虐他一百零一遍,还不带重样的。
她心里憋得难受,眼见着自己日思夜想的小哥哥就住在这间院里,自己却不能扑上去表达失而复得的爱意,生生要憋死她了!
绿腰发狠,伸出手指,指着水中倒影的鼻子,穷凶极恶般喝道:“让你照顾好自己的脸,你怎就偏偏做不到?!混蛋!”一把将木盆掀翻,发出咣当一声,清水流了一地。
封云起最爱名驹,听闻后院有异,以为有宵小打自己坐骑的主意,当即飞身从床上起来,一巴掌拍开窗户,垂眸往下望去,低声喝问道:“谁?!”
绿腰正在气头上,忽闻此喝,直接扬起脖子回了句:“你祖乃乃!”
封云起的眸光一缩,竟……愣了一下。
晚风扬起他的长发,在他的脖颈间轻轻拂过,仿若一只无形的手,沿着他的肌肤留下索命的温度。
楼下那个,是人吧?!
封云起素来不怕鬼神之事,但也从未见过神鬼之物,楼下那东西,却着实令他犯了疑惑。莫非,世间真有鬼怪?
面色青紫,隐有獠牙,双眼不一,骨肉不匀,一头乱糟糟的头发随风飞舞,极尽张牙舞爪之势。一身粗布衣裙,遮挡不住那仿若沾染了残血的指甲。她面色狰狞,眼中带着凶悍之色,看样子极不像人。
不管她是妖是人,夜探马厩,居心不良,先杀了再说!
封云起翻手扯下窗框,照着绿腰便射了过去!
若此窗框飞射到绿腰身上,绝对是一招毙命的效果。
然,就在封云起微愣的功夫,绿腰已经看清楚喝问之人的眉眼。那鬼斧神工般的五官,长眉入鬓,眼如曜石,鼻峰挺拔,薄唇轻抿,一身黑色衣袍无风自动,一双眉眼有着睥睨天下的气度和放荡不羁的邪魅,正是她心心念念的梦中人——小哥哥!
五雷轰顶、呆若木基、万念俱灰、惨绝人寰、痛不欲生、悲痛欲绝等,但凡能形容一个人悲惨到极致的词,此刻用在绿腰身上,绝不为过。不但不为过,还他么都是特写啊特写!
绿腰仿佛看见自己在碎裂,就像一颗包裹着翡翠的石块,被不懂行的人一锤子敲得稀碎稀碎的。
太悲催了!
她想哭,却找不调儿。干缩脖子一缩,脚下一滑,擦着窗框暗器的边,险险翻身逃出客栈,拼尽全力一路狂奔!
好想一掌劈!死!自!己!
若没有这么多年的苦等,她真能劈死自己也说不准。不过,若没有这些年的苦等,他何苦要劈死自己呢?
太矛盾,太草蛋了!
说好的惊艳登场,说好的笑容款款,说好的耳鬓厮磨,说好的缠绵缱绻呢?!!!<b