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哀嚎不止,江亭却突然站起身。
姜舒连忙抬头看去,江亭只留下一句“在这儿待着别动”,都没等姜舒反应过来就疾步下了楼。
姜舒迅速扭头朝窗外看去,只见街对面突然空出了一大片地方,一个有些眼熟的人正被几个高大的男人围着殴打。
姜舒在跟上去和留下来之间犹豫不决,最后还是站着没动。
他决定听江老板的话老实待着。
他自觉战斗力为负,还是不要跟上去添乱了。
姜舒满心急切,一瞬不瞬注视着战斗圈,正巧此时那个被压着打的人突然朝他所在的方向转过头来,姜舒的眼睛瞬间瞪老大,认出了那人是谁。
吉他手!
是那个吉他手!
这时江亭已经出现在他的视线范围内,他不是空着手去的,手里还拿着一根长长的钢管,姜舒双手一紧,死死抓着窗沿。
江亭提着钢管加入战圈,围观的人群都下意识往后退,想看热闹又怕被祸及自身。
“过来。”江亭反手就朝压在祖鹏身上其中一个男人的背脊抽去,他下手极狠,几乎不留给对方反抗的时间和余地,力道之重,仿佛抽的不是人,而是一个没有生命的沙袋。
一声惨叫过后,对方几人都倒吸一口冷气。
一直抱着头挨打的祖鹏听见他的声音终于有了反应,他略微迟钝地抬头看过来,见到是江亭,憨憨一笑。
江亭眉心紧蹙,抬起一脚狠狠踹在还压着祖鹏的人的膝弯,这还不算,他挥手就是一棍子抽在那人脸上,下手一次比一次狠。
“□□妈你谁啊!”领头的那人眼睁睁看着自己兄弟一个个倒在地上,身体躬成虾米痛苦得直□□,顿时又气又急。
江亭看都没看他一眼,把祖鹏推出圈子,视线在地上躺着那两人身上略过,然后看向吼得最凶那人,抬起钢管在他胸前点了点,语气让人不寒而栗,“告诉我,打他的理由。”
“你他妈谁啊,老子凭什么告诉嗷!!!”
江亭抬起腿狠狠踹在他胸膛上,几步上前,左脚踩在他身上,伏下身,钢管抵住他眉心:“理由。”
“他抢老子女人!”那人大吼。
“你在说谎。”江亭握着钢管的手微微使劲儿,在他的眉心碾出一道圆印,目光森然,“再给你一次机会,说实话。”
“我他妈没有骗人,他就是泡了我马子!不信你自己问他!”
祖鹏在旁边摇头,双手直摆:“我没有我没有,我没有抢他女人。”他嘴角流着血,脸上也青一片紫一片,与高大身躯极不相符合的是他脸上挂着的憨厚笑容。
“你他妈的骗人!红人健身房的露露,你他妈的敢说不认识,□□大爷你敢做不当还是不是男人!”那人的脑袋被江亭压制着,身体在疯狂挣扎,“他妈敢碰老子的女人揍你一顿还是轻的!你给老子等着,下次看见还揍你!”
江亭抡起一拳就挥到他脸上,松开压住他的钢管,起身,“他不可能抢你女人。”
“你他妈是他朋友当然这么说!”那人从地上蹦起来,旁边几个按兵不动的兄弟连忙把他围了起来,虎视眈眈盯着江亭俩,一脸凶狠。
江亭一把扯过祖鹏,指着他脸上的伤,对那人说:“你们揍的。”又指指地上那两人,“我揍的。平了。”
没管对面那几人愤然的目光,他说了一串号码,对叫嚣得最厉害那人说:“要是他真抢了你的人,带上医药单来狼吧找我。记住,搞清楚再来找我,不然你揍他这账,我还跟你算。”
江亭说完,领着祖鹏就走。
身后那几人在听见“狼吧”的时候就已经开始犯怂了,根本没敢追上去拦他们。
“我没抢他女人。”祖鹏跟在江亭身后重复。
江亭点头。
“露露我认识。”祖鹏接着说。
江亭点头。
“露露是健身房的。”祖鹏说话的语调很慢,每说一句还要想很久才会说出下一句:“我也是健身房的。”
江亭还是点头。
祖鹏见他点头,憨憨笑了。
江亭懂他意思,他和那个什么露露都是健身房的,他认识那个露露,但跟她一点关系都没有。
但他看那人不像在说谎,那说谎的就是那个什么露露。
“离那个什么露露远点。”江亭对他说。
祖鹏过了几秒,缓缓点头。
他跟着江亭走到烧烤店,然后停住不走了:“我要回去了。”
江亭头也不回:“吃点再回去。”
祖鹏站了几秒,江亭都开始上楼了,他才点头:“那吃点。”
桌上已经摆了一大盘烧烤,还冒着热气,见江亭带着祖鹏回来,姜舒拉了张凳子过来,让祖鹏坐,然后扭头对江亭说:“来来来,打累了吧,赶紧补充点能量。”
江亭刚坐下,听他这话动作明显一顿。
姜舒掰开筷子,皮笑r_ou_不笑。
祖鹏都吃了一会儿了,跟才看见姜舒似的朝他点点头。
姜舒也对他笑了笑。
他其实早发现了,这位吉他手的脑子比寻常人要稍微迟缓一些,他做事的时候很专注,比如弹吉他,比如吃烧烤。
姜舒看过他几次吉他solo,很有自己的风格,专注的样子让人看不出异样来,也只有私下的时候会显露一二。
他和秦一恺熟,和乐宪那个跳脱的也能扯上一会儿,可唯独没跟祖鹏没说过一句话。
这人每次都跟看不见他似的。
祖鹏的胃口很大,姜舒发现桌上的东西不太够他们吃,江亭比他先发现,没让他动,他自己下楼去加餐。
“刚才什么情况啊?”老板光着膀子翻动手中的烧烤,问他。
江亭拿了个篮子,抓了一大把r_ou_串放进去,又顺手丢了几样青菜,江亭没说,反问道:“你认识他们?”
“一群小杂碎,我一个手指头就能碾死他们。”他哈哈大笑了两声,很像在吹牛逼,可事实却全然就跟他说的一样,他一只手就能碾死那几个小杂碎,所以江亭冲上去揍人他才没拦他,还给他递钢管。
他盘踞这片儿这么多年,在他地盘上揍人就没他摆不平的。
“楼上那个帮我看着点。”
“那个经常在这片晃的傻小子啊?”
江亭点头。
“啧。”他不爽地撇撇嘴,“你管那么多做什么……还有他是不是缺钱啊,我经常见他扛着袋子捡空瓶来着,看起来也不像缺钱的人啊。”
“你管那么多。”江亭点了根烟,眉眼低垂。
祖鹏的很多习惯都透露着一股“穷性”,江亭也不是没经历过吃不起饭的时候,可他跟祖鹏那种对钱有深刻执念的截然不同。
他们酒吧的空瓶都是被祖鹏包圆了的,那人对捡空瓶尤为执着。
就像刻在骨子里的习惯。
“看起来挺能打一大小子,怎么就怂成那样。”老板叹了口气,不太看得上祖鹏的性格。
江亭弹掉烟灰,“所以让你看着点,下次再碰上别任别人揍了。”
“你不来就不来,一来就净给我找事儿,”老板朝他挥手,“你怎么这么烦呢!”
江亭吸完烟才回去。
回去的时候他有点惊讶,向来不太爱搭理别人的祖鹏竟然正在和姜舒聊天,而且气氛看起来还不错。
“你的吉他弹得很好,我对吉他就不怎么在行。”姜舒说。
“嗯。”祖鹏憨憨地点头,“我弹得很好。”
姜舒忍不住笑了,他开始有点喜欢这人的性格,挺可爱的,“你是自学的还是别人教你的?我有个朋友吉他也弹得不错,不过他学弹吉是为了耍帅吸引女孩子。”
祖鹏的眼睛亮了亮,“白白教我的,他弹得好。”
“白白是你朋友吗?”姜舒顺口一问。
“白白不是朋友,”祖鹏说完又愣了愣,想了想,“白白是朋友。”
姜舒已经习惯他这种说话的方式了,笑着看他,“那白白到底是不是朋友?”
“以前是。”祖鹏点点头又摇摇头,“后来不是。”
姜舒见江亭回来了,扭头看着他,用食指指了指自己的脸,然后又翘起拇指指了指他旁边祖鹏的脸,江亭这才把注意力放到祖鹏那跟调色盘一样的脸上。
看起来伤得挺重,嘴角都肿了起来。
祖鹏把盘里的青菜夹起来吃了,根本没注意旁边姜舒的小动作。就是注意到,估计他也没什么反应。
江亭叩击桌面,把祖鹏的目光引过来,指着他的脸问:“脸上的伤还好吗?”
祖鹏想了一会儿才点头:“脸好。”
江亭点头,不再问。
姜舒在一旁干瞪眼,就这样?这样就完了?你俩会不会对自己受伤这事儿太随便了?
还有你能不能看看自己刚包扎好就打架打渗血的手???
作者有话要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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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0章 第20章
姜舒就没见过他俩这样的,一个比一个还不在意自己身上的伤,江亭包着纱布的手已经渗出血来,是之前拿钢管揍人的时候使劲儿崩出来的,姜舒装了半天当没看见,如今见顶着一张青紫脸的祖鹏和江亭闷不吭声地一瓶一瓶对喝,简直想拍桌。
“你脸上的伤还是去医院看看吧?”他看着祖鹏。
祖鹏过了一会儿,摇头;“脸好。”
“不太好。”姜舒说。
“好。”祖鹏很执着。
姜舒瞪他了半天,叩击桌面,转而指着江亭的手:“那你呢,你的手还好吗。”
“好。”江亭说。
姜舒改瞪他俩,瞪了半响,重重一拍桌,“不管你俩了!”
老板娘端着一盘烧烤上了二楼,江亭跟她打了声招呼,她笑道:“好久没过来了,我在后院熬了墨鱼玉米汤,待会儿我给你们端过来尝尝。”
“不麻烦了。”江亭对她摇摇头。
“哪里就麻烦,不费事儿,等着哈。”老板娘说完就下楼了。
他们家就在后巷,有一个大院子,晚上就在前儿摆摊买烧烤,店铺的一楼白天租给别人买早餐,他们收租费。
晚上烧烤店生意好,只招了一个来帮忙跑腿的瘸腿大叔,所以她得闲也会过来帮忙。
没一会儿,她就端着瓦罐上来了,身后还跟着一个虎头虎脑的小孩儿,长得跟他爸一个模样,贼眉鼠眼的,双眼滴溜溜转,跟他爸同出一脉的j-i,ng明像。
“江叔。”那小子叫了江亭一声。
江亭招手,那小孩儿就笑嘻嘻凑了上去,江亭在他脑袋上抓了抓,“这么晚还不睡,明天不上学?”
“刚准备睡,我妈说你来了,我就起来了。”小孩儿说。
“胡诌!”老板娘笑骂了声,戳他脸皮,“明明就是在玩游戏。”
小孩儿嘿嘿笑了两声,那双j-i,ng明的小眼睛在姜舒和祖鹏身上扫过,咧嘴对他俩笑了笑,扭头对江亭说:“江叔我回去睡觉了,周末我能去你那儿找你玩儿吗?”
“晚上不行,白天可以。”
“白天有什么好玩儿的,又不热闹,晚上行吗?我就想晚上去玩儿嘛,江叔你就答应我吧。”小孩儿抓着江亭的胳膊撒娇。
“屁大点就知道去酒吧玩了,”老板出现在身后,甩手就在儿子屁墩上抽了一巴掌,“滚回去睡觉。”
小孩儿又争取了会儿,见他江叔态度不见软化,才不情不愿跟着他妈回去了。
“长大了肯定也是个c,ao蛋玩意儿,整天就惦记着玩儿。”老板从桌上的烟盒里抽出一根叼嘴里,又倒了半杯酒,打算跟姜舒和祖鹏走一杯,但他举了半天杯子祖鹏也没理他,自顾自吃得欢。
“c,ao。”他扭头朝江亭指指祖鹏,“这就是你要我看着点的?我跟你说我不看了,这小子不对我脾气。”
姜舒笑着在他杯上碰了碰,一饮而尽,“你好,我是姜舒。”
“嘿,”老板乐了,一拍桌子,“你小子对我胃口,我就喜欢爽快的!老哥我叫鳖老三,大伙都叫我三哥或鳖哥,你随便叫吧。”
这名字可真是……
“三哥。”姜舒低头抿酒,掩饰尴尬。
“哎,姜小弟。”
期间两人你一杯我一杯,没一会儿就熟了起来。鳖老三是个非常热情的人,除了不太看得上祖鹏,跟姜舒那是你一声姜小弟我一句三哥,熟得很。
“刚那是我老婆儿子,忘了给你们介绍一下了,下次见着让他叫你叔,啊?我儿子叫什么?我儿子叫小鳖啊。哎,你看我干嘛,我就觉得这名儿好,一听就是我鳖老三的儿子,你懂个屁。”鳖老三用牙齿咬开啤酒盖,对江亭翻了个白眼,“你能不能有点欣赏水平。”
江亭理都懒得理他,到底是谁没欣赏水平,给儿子取名小鳖。
老鳖三还不够,非整个小鳖三出来。
姜舒在旁边笑,也不c-h-a话。
他非常享受和江老板还有他朋友在一起时轻松的氛围,这让他有种自己也和江亭相识多年的感觉。
“你嫂子不容易啊,嫁给我真的不容易,我也没给她什么好日子过,还给我生了个儿子,天天晚上就给我熬汤,就担心我累着。”鳖老三喝着说着就把话题转到他媳妇身上,“她上辈子一定是欠了我很多,这辈子才嫁给我,我得对她好,一定得对她好。”
江亭沉默着和他碰了碰杯。
“你说我现在我还算有个容身之处,当年我屁没有,不,我有屁……我兜里就没有一天钱超过五十块钱,她也跟我了,跟了我这么多年,不离不弃的。”鳖老三的语气是说不出的得意,他也不顾还有外人在场,净逮着江亭炫妻,“她当年图什么啊,他妈图个什么啊,就是个死心眼,还给我熬墨鱼汤,你们喝了没,味道是不是天下第一绝?真是便宜你们了……我老婆熬的汤天下第一绝。”
江亭已经习惯了,也不c-h-a话,就听他说。
姜舒也竖起耳朵偷偷听。
鳖老三又扒拉出陈年旧事出来吹嘘,吹嘘他老婆当年对一穷二白的他有多不离不弃,两人恩爱两不移。
他叨叨个不停。
“老板,下面忙不过来了。”有人在楼梯口吼了声。
老鳖三骂骂咧咧起身,对他们说:“你们先吃着,我空了再上来,咱们再喝几杯。”
姜舒连忙摆手:“三哥你忙,不用管我们。”他看了眼时间,已经很晚,也差不多该回去了。
老鳖三下去后,三人又坐了一会儿。
江亭把手中的烟碾熄,起身:“回了。”
姜舒跟着起身,在祖鹏面前的桌子上拍了拍。
祖鹏抬头,跟着站了起来。
江亭下楼,把帮忙的瘸腿大叔叫来,往他手里塞了几百块钱,也没跟鳖老三打招呼的意思。
“不用打声招呼再走吗?”姜舒问他。
“不用。”
姜舒点头。那架势,估计打了招呼就别想走了。
夜市已经没有来之前那么拥挤,两侧已经开始有人在收摊,江亭带着姜舒和祖鹏穿行在巷子里,不时有野猫的叫声从黑暗的远方传来,凄厉非常。
姜舒搓了搓胳膊,大晚上实在瘆得慌。
圆月挂在半空,莹白的光芒投s,he大地,成了黑暗中唯一的光明。
姜舒差点被绕晕,这地儿让他一个人走,他走到天亮也出不去。
“江老板。”姜舒突然叫了一声。
走在前面的江亭回过头来。
姜舒加快步子走过去,说:“我有点怕。”他语气如常,完全没有男人要与怕字绝缘的认知,怕得理直气壮。
江亭显然没想到他会这么说,顿了顿,提议:“你走我前面?”
“不要,前面黑漆漆的我会更怕。”姜舒摇头,伸手攥住他的衣角,也提议:“要不……你拉着我走吧?”
江亭垂首,姜舒仰头,两人的视线在黑暗中碰撞,擦出一道r_ou_眼看不出的火花,两人谁也不让谁。
祖鹏走在最后,也不说话,就盯着他俩看。
良久,江亭转过身,任由姜舒攥着他衣服,大步往前走去。
地面上,两道影子紧紧的连在一起,交织缠绕。
姜舒低头轻笑,每一次试探,都能得到让人意料之外的欣喜结果呢。
出了巷子,眼前是熟悉的酒吧一条街,五彩霓虹与半空圆月争辉,显得明亮的月亮都黯然了不少。
祖鹏走到两人面前,手中不知何时拿着几个空瓶子,“我回家了。”说完也没管他俩什么反应,转身就走。
“路上小心,晚安啊。”
姜舒目视着他的身影消失在拐角,才回过头来,放开攥着江亭衣服的手,伸手拦车,“那我也走了啊。”
“嗯。”江亭单手c-h-a兜站在路边儿。
一辆出租车停在两人面前。
这个场景是何等的熟悉啊,姜舒拉开车门,眼中闪过一抹狡黠,他突然扭身,像颗炮弹一样冲了过去,一下撞进江亭怀里。江亭被猝不及防撞得往后退了两步才稳住身形,他下意识伸手护住怀里的人。
姜舒狠狠抱住他的后背,使劲勒了一下,然后松开,跳到一旁,笑得一脸灿烂地摆手,“作为你请客的回报。晚安。”
说完,他钻进车里,甩上车门。
黄|色的出租车眨眼间便消失在原地。
江亭还保持着左手虚扶的动作,他面色恍然,缓慢地放下了手。
正准备离开,他抬眼便看见酒吧门口停着一辆熟悉的车,脚步一顿,皱了皱眉,大步走了过去。
林因不知道自己在车里坐了多久,他愣愣地望着已经看不出丝毫当年影子的狼吧,想不明白是时光太过残忍,还是他自己太残忍。
他当年也曾和门口那几个男生一样,每晚站在那里招待来往的客人,脸上挂着自己也说不上是被生活所迫的假笑,还是真正开心的笑。
是发自内心的吧,毕竟里面曾有他最爱的人。
车内蕴绕着一股浓浓的烟味儿,他正准备打开车窗透透气,驾驶座的车窗却被人从外面敲响。
单项车膜能让他清楚看清车外站着的人,他手顿了顿,随即按下了车窗。
“别停这儿。”江亭不愿被阿发知道林因出现在这儿,他能听野望的话别找林因麻烦,阿发未必会听。
“他今晚在里面吗?”林因看着酒吧门口,竟提不起丝毫勇气下车。
他害怕面对那人失望怨怪的目光。
江亭的出现已经吸引了周围不少目光,他有些不耐烦地说:“不在,你以后别来了,他不会见你。”
林因面色煞白,“我只是想见见他。”
“他不想见你。”
“你怎么知道他不愿意见我!”林因语气有些激动,“你怎么知道!他或许是愿意的,你告诉他……他一定愿意的。”要他怎么愿意相信那人能如此决绝。
江亭一晚上还不错的心情顿时被他击得烟消云散,他垂在身侧的手暗自握成了拳,松了又紧,紧了又松,反反复复。
他真的很想朝那张自以为是的脸上狠狠招呼一拳。
当初离开的是他,如今想回来的还是他。
他到底哪里来的自信野望会站在原地等他,因为喜欢?就因为野望喜欢他吗!
不配。
他配不上野望在他身上倾注的一切,这个人,他不配!
江亭越想越火大,往车门上狠狠砸了一拳。原本已经渗血的纱布这下已经彻底染成了暗红色,他目光狠戾地盯着林因,双眼中蕴藏着一团林因看不懂的风暴,“我最后再说一次,他不会见你,也不想见你,别再出现在我们面前。”
这声巨响引来不少注视,江亭对此视而不见,他的左臂撑在车顶边沿上,渗血的右手握拳抵住车窗,伏下身盯着林因,“你抛弃他换来的一切来之不易,希望你好好珍惜。”
林因的身体一下卸了力,瘫倒在椅背上。
他仰趟着,右手盖住双眼,心脏就像被一双看不见的手死死攥紧,痛得他浑身颤抖。
抛弃,是他抛弃了野望,是他抛弃了那个在电话里苦苦挽留的人,他丝毫不顾他毅然决然离开,又凭什么认为那人会站在原地等他,凭什么,凭什么啊!
江亭的话宛如一柄利剑,穿透他悬空多年的心脏,一刀见血,一击毙命。
第21章 第21章
“在门口?”
展新嗯了声,靠在吧台,“已经走了。”
“看清车牌号了吗?”
“没注意,不过老鼠说是辆黑色的宝马,在门口停了很久,亭哥来了才开走。哎不是,你让我们注意这个干嘛,车主你认识?”
阿发放下手中的摇酒壶,侧身站在灯光y-in影下,面色y-in郁。
展新啧了声,没再问。
“你最近怎么都不回我微信了?是我说错什么话了吗?”展新身后跟着一个年轻的男孩子,明亮的双眼泛着水光,“展哥你别不理我,我哪里做得不好你跟我说,我改。”
“没有,真的没有,你没做错什么,是我让你误会了。”展新无奈地看着面前的男孩儿,“抱歉,我要你微信不是想跟你发展一段特殊关系,这样说吧,我喜欢收集长得好看的人的微信,无论男女,这会让我有种愉悦感。你知道的,很多人都有属于自己的小爱好,这就是我的爱好。如果让你误会什么,我在这里跟你道歉。”
“可是我……”男孩儿都快哭出来了,眼圈红红的,“我当真了。”
展新叹了口气,抽了两张面巾纸递给他,“是我不好,没有提前说清楚。”
男孩儿摇头,看起来可怜兮兮的。
展新伸手在他肩上拍了拍,“你是不是偷偷跑出来的?不是说家里有门禁吗,现在已经很晚了。”
“没关系,我爸妈这两天出差,今晚家里没人,他们不知道的。”男孩儿擦掉眼泪,心里很难过,又很依赖他的关心,一颗心酸酸涩涩。
男孩儿是上周同学过生日第一次来酒吧就被展新拦住要了微信。
他其实从一进门就开始注意他了,被拦住的时候心里很欢喜,连思考都没有就把微信给了他。
可是……
他好像误会了,他对他根本没有那个意思。
要微信只是因为个人爱好。
“我回去了。”男孩儿低着头,大步朝门口走去。
展新踌躇了两秒,还是跟了上去,“我送你。”他要是没记错这小孩儿还在念高中,还是高三来着。
“不要你送。”男孩儿加快了脚步,最后甚至小跑起来,展新追到酒吧门口,人已经跑不见了。
“刚刚有没有看到一个男孩儿跑过?”展新扯过站在门口抽烟的一男生问道。
“有吧?”那人不太确定的说。
“有就是有没有就是没有,什么叫有吧,你他妈的上班能不能认真点。”展新一巴掌抽在他后脑勺,把他嘴里的烟抢过来扔地上。
“哎哎哎干嘛啊展哥,今晚你们都吃□□了么,亭哥是,你也是,阿发老哥也是……咱们酒吧是不是出了什么大事儿啊,你们几个当管理也别瞒着兄弟们,咱们一起扛啊。”
“我很感动。”展新伸手拍他的肩,“我真的很感动,既然你都这么说了,你就去转告一下兄弟们,这个月的工资咱就不发了。”
那人傻眼了,“哎不是,我说着玩的啊……什么意思啊展哥?还真出事儿了?没钱了?不能够啊,咱们可是这条街最富有的狼崽,怎么可能缺钱!”
展新懒得再理他,从兜里摸出手机给那小孩儿发了两条消息,可等了半天也没收到回复,心下不由有些躁得慌。
他真没有故意撩谁,就像当初的姜款爷,他就是看他长得好看,他承认自己那点隐秘的爱好特别神经病,但他就是控制不住,他就是喜欢收集各种长得好看的美人的联系方式。
对那个叫童桐的男孩儿也是一样,他就是看他长得好看。
而且加了好友后也就聊了几次,都是很日常的对话,他是真没想到那男孩儿今天会跑过来,看样子……
他顿时觉得头疼。
上午的课程在众人饥肠辘辘的祈祷中终于结束,姜舒和鲁鑫他们从教室出来,就看见从走廊对面走过来的林因教授。
林因脸色看起来不太好,他的目光落在姜舒身上,朝他走了过来。
姜舒用胳膊肘怼了怼鲁鑫,把书塞他手里,说:“你们待会儿给我打包一份回宿舍。”
“行。”鲁鑫见他俩有事儿要说的样子,跟林因打了声招呼就先走了。
“林教授找我是有什么事儿吗?”姜舒其实挺好奇林教授为什么会找他,如果是关于江老板,连阿发叔叔都说江老板母胎单身,两人之间应该没有关系才是。如果是因为那位前任老板,他就更想不明白了,这件事他就算在江老板那里得不到答案,就是随便拉个酒吧的兄弟问都比他强啊。
“下去走走?”林因偏头看向充满欢声笑语,朝气十足的校园。
姜舒点点头。
两人并肩走在林荫小道上,林因和姜舒都是f大各种意义上的风云人物,两人走在一起,回头率极高。
林因平日里非常注重个人形象,温润斯文有礼,从未有过像今天这般,眼角青黑,面容苍白疲倦,毫无j-i,ng气神。
姜舒暗自惊讶,面上不显。
不时会有路过的学生跟林因打招呼,而往日里见人就笑的林因,今日却只是微微颔首,面容冷淡。
“你经常会去酒吧玩儿么?”沉默着走了一段路后,林因终于开了口。
姜舒点头,拿出唬他爸妈那句话;“我在那儿兼职。”
林因似乎没想到他会这么说,勾了勾嘴角,“我以为你是去玩儿呢,没想到是在兼职啊。是做什么的?”
“你猜。”姜舒语气逗趣,带着他这个年纪独有的朝气。林因晃神片刻,今天第一次发自内心的笑了笑,摇头,“猜不到,总之绝对不会是服务生。”
姜舒微微偏头,“为什么就不会是服务生?”
“让你对客人笑,你可以吗?”
姜舒挑眉,想了想,这事儿他还真干不来,“不行,笑不出来,我才不会勉强自己假笑。”
“我可以。”林因低头看着树叶斑驳间被打散的影子,没在意旁边姜舒打量的目光,自顾自说,“我当年也在那里兼职过,每天对来往的客人笑,从傍晚笑到凌晨,一天下来脸都僵了。”
姜舒倒是真的吃惊了,他没想到林教授当年也在狼吧上过班。
难怪,他就奇怪他为什么会对当年的酒吧一条街如数家珍,毕竟以他如今的学识和社会地位,本不该是一个会对那片有如此深刻了解的人。
他想起f大关于荣誉校友林因的传闻,据传林因在大学四年间,除了各种竞赛奖拿到手软以外,学校的一等奖学金几乎年年被他一个人包揽。
而那么优秀的林教授,当年居然会在学习之余去酒吧打工,打工也就算了,居然还是在那么混乱的一片地方。
“您真的很厉害。”他除了感叹以外找不到任何情绪能表达他对林因的佩服,试问一个人得多努力才能在平衡半工半读时还能保持如此优异的成绩,并达到今日的成就。
林教授不止是他们学校的一个普通教授,还是他们学校某基因实验室的研究主任,姜舒对他十分崇敬,所以才在餐厅见到他和江老板一起共进晚餐时才会那么焦躁。
他太优秀了,优秀得超过了这世上绝大一部分的人。
两人已经走到一片寂静的小树林里。
林因摇头:“我很失败。”其中细节他耻与对外人谈及,那是他此生失败之最。他眼中全是迷茫,“有件事我实在是走投无路了,所以才想来问你 ,如果你知道,请千万不要对我保留,如实告诉我可以吗?”
姜舒基本已经猜到他想问的是什么,可这件事他确实不知道啊。
林因浑身的j-i,ng气神都因为那个名字被消耗一空,“你知道……野望吗?”
野望?
姜舒脚下一个踉跄,差点摔了。
江亭,野望。
野望,江亭……坦腹江亭暖,长吟野望时。
“他,他们……”姜舒感觉自己脑袋里就跟被人塞了一串鞭炮进来似的,炸得他脑子噼里啪啦响。
这名字,这名字!
“野望是江亭的哥哥,狼吧以前的老板,我的……”林因说到这儿,他的双手已经控制不住地开始发抖,他也不知道自己怎么了,喉咙就像被一块儿石头堵住,眼眶发热,他根本说不出那三个字。
姜舒一听和江老板拥有诗一般名字的前任老板只是兄弟关系,他心头忽地松了口气。
我的,我的什么,几乎不言而喻。
除了男朋友,或者说前任,不做他想。
所以林教授是去找江老板问他哥的情况?
除了阿发叔叔,姜舒一点都不想再让任何人知道他当初怀疑过林教授和江老板的关系,这简直太丢脸了,“林教授,实话说,我知道在江老板之前还有一位老板,但那人是江老板的哥哥,甚至野望这个名字,我也是现在才从你口中得知。”
林因面露愕然,显然这和他心中所想的不一样。
姜舒接着道:“到目前为止,我去狼吧那么多次,待了这么久,从没听见任何人说起过这个名字。”
林因这下是真的开始慌了,“怎么会,怎么可能。”
狼吧是野望一手带起来的,他绝对不可能会放弃它。
“真的。”姜舒说,“我也没有见过一个叫野望的人,从来没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