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第二天去了马丁帮我联络的那三家当地公司。当我表明来意时,他们也恰到好处地表现出了和善和诚恳。这些公司的负责人都表示,这件事他们不会再追究了,也希望以后在其他领域和我们有合作机会,面子工作做得滴水不漏。
之后,我收到了哥lb亚审计署的回复。我们提出的弃权被接受,审计署在这件事情上将不予严肃追究,但会保留对我们的关注。我们的投标保证金将被没收,但这件事情总算没有被扩散开。我们在当地市场也不至于落得个人人避之唯恐不及的下场。
然而,外面的事儿总是b家里的好解决。俗话说,当英雄时无人喝彩,做流氓时身边尽是熟人。最难的是和公司的领导解释这件事。
那天,我在所有领导同事在场的时候,跟李总开电话会。那天,我也终于深刻理解了“如坐针毡”这个词的含义。
我尽量流利地跟李总汇报了这个项目从开始到现在的c作流程,然后也总结了这次失败的原因。众目睽睽之下,我以尽量客观和委婉的语言做了解释。
李总并没有对我多说什么。听完我的汇报,他淡淡回答,知道了。后面把汇报形成一个正式的书面材料提交给公司,商务人员每做完一个项目都需要进行复盘和反思。
会开完了,我第一个收拾好资料,走出会议室。其实了解整个事情来龙去脉的人并不是很多。某一个项目受挫在不明详情的人眼里,应该只会感到有些遗憾。我们集团的项目多如牛毛,估计除了主管我们片区的李总,别的领导都不会太纠结于这个废标。
然而,我只要一想到那天我在肖为面前是如何一本正经地和他谈条件,谈奖金,拉出一副十足傲慢的样子,现在又是被如何狠狠打脸,我就觉得自己是个十足的傻b。
为了让自己的姿态稍微漂亮点,我承担了善后的工作,这样起码在他眼中,我还能显得勇于担责。可他不知道,我多么不敢面对他。
如果现在可以让我离开这个国家,我会毫不犹豫。
“闻卿你来一下。”
是他在叫我。
我走进他的办公室,他把门关上。
“今天总结得还可以。公司这边不会有什么,你放心。”
我点点头,没作声。我不知道这个时候我该说什么。
“后面如果有项目开发的机会,可以借鉴之前的经验。吃一堑长一智。”
“好。”
他看了我一会儿:“行,你先去吧。”
我借口还有工作,下班后在办公室足足坐了两个小时,等大家都走了,才自己打车回家。
肖为早就到家了,他的房间关着门。默契般地,我们现在基本能不同时出现在公共区域就不同时出现。
肚子很饿。事实上,这几天我都没怎么好好吃饭。我其实是很沉不住气很容易焦虑的人,工作上有问题没解决,我的神经就不会放松。尤其是,这次t0ng了这么大的娄子。
尽管今天给领导的汇报算是混过去了,我仍然觉得毫无食yu。
可能是血糖低,我觉得手心冰凉,头有些晕。我打开冰箱,想给自己煮碗面。我取出一包方便面,又拿了两个j蛋准备磕在碗里。
这时,我听见肖为在屋里打电话。一般来说,我不会关心他的电话内容。但也许是此刻敏感,也许是直觉,我竟放下了手中的碗,走近他的房门,侧身试图听清他在说什么。
他在和李总通话。也许他没注意到我回家,电话是公放。
“肖为,不是我说,哪有你这么工作的?就算你和闻卿是这种关系,让她一个应届生去自己开发项目,瞎闹吗你这不是?”
“咱们公司的人员结构本来就年轻,把年轻人早点放到市场去锻炼也不是坏事。只不过这次是我没把jing力放在光伏上。以后我会加强监管的。”他好声好气地回复李总。
“你们俩谈恋ai倒没什么,一个丫头片子在外面老老实实跟着你就行了,还瞎折腾什么?她缺心眼就算了,你呢?由着她折腾?你忘了我前段时间怎么跟你谈的了?今年如果你还想再升一级,拉美这边的项目不能有任何大问题,你的市场在年中考核里要拿到优。你们来这么一出,我还怎么往上推你?”
“咳,聊工作就聊工作,您提这g嘛。我们以后多注意,好吧……”
我听不下去了。
我冲进房间,开始往箱子里塞衣服,塞化妆品,鞋子,一切我能想到的东西。顾不上整理,它们杂乱无章地堆在我的箱子里,像一堆垃圾。箱子盖儿都快合不上了,我直接坐了上去。听见y质的箱壳发出“咯吱”一声,可能有什么地方裂开了吧。
然后我抓起一个背包,把护照和钱包往里一扔,拖着箱子就走。
肖为的房门突然开了。他一只手拿着手机。
“你g什么?”
“去机场。”我回答。
他紧锁眉头:“你发什么疯?”
“你让我走吧。我不想妨碍你高升。”
我没有见过肖为真的发火,和他相处的一段时间里,他给我的印象已经让我完全忘记了别的同事口中的传闻。
然而这句话一出口,现在我眼前的他,可能已经处于爆发的边缘了。
“箱子放下,”他的声音很低,“不要跟我犯毛病。有什么事明天再说。”
我想,无论如何,我今晚都要走。如果今晚的机票没有了,我就买明天的票,我要回国,我要辞职。
“辞职报告我回国以后再给你交吧。”我横了心,直接去开门。
我不清楚我是怎么被他拽回来的,只是那一刻我才发现,男人的力气真是大得吓人,几个我都不是对手。我又踢又咬又哭又骂,却无济于事,被他直接拖进了客厅。餐桌上一只玻璃花瓶被我挥舞的双手扫到了地上,被摔得粉碎。曾经那是我们一起买回来cha花的。
可是我不记得,从什么时候起,那里就不再有花了。
他把我一把丢到沙发上。我的后背撞在沙发扶手,整个人随即摔下来,一手撑地时按了满手心的玻璃碴子,顿时鲜血淋漓。
突然,好像什么声音都静止了。只剩我上气不接下气的ch0u噎,和他粗重的呼x1声。
房间里的灯白花花地亮着。原本柔和安谧的光线此时却显得那么令人焦躁不安。地板上花瓶的碎片折s出晶莹的点点星芒,反s出整个房间经历了一场混战之后凌乱的倒影。
我把手掌举到眼前,全是黏腻的血,但我感觉不到疼。
他走到落地窗前,点燃一支烟。
我听见天边滚过几声闷雷。
要下雨了。
良久,他狠狠x1了几口烟,然后把烟摁灭。
“好,那你明天回国吧。”
说完,他大步走出房间,带上门。不知是有心还是无意,房门哐地撞上,又弹了开来。我听见他快步下楼,发动汽车的声音。这么晚了,他是要到哪里去?
窗外一道青白se的闪电分着叉径直劈下,震耳yu聋的雷声似乎就在房子附近响起。紧接着,像是约好了似的,狂风大作,雨点噼里啪啦地砸下来。憋了一晚上的瓢泼大雨,终于倾泻而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