杀敌过百而自损不过三十,黄小刚对此毫无意外。
虽然他也没想到隋军会蠢到结成盾阵在五十步外与天凤军对射,但对于自家的强弩威力和挡箭伞的防御功能还是有绝对的自信,也不想想这一匹四丈(约13米)的厚绸布可是要值得三贯多开皇钱,加上牛革的价格也不便宜,所以这一把挡箭伞的制作成本差不多也要五贯左右,而且天凤军刚刚还给全军都换一身厚绸布的防箭内衣,这也是价值不费,起码每套的造价得要数百文之多,所以眼前的这支天凤军完全是一支土豪包养的军队,在装备上碾压敌人也就是理所当然了。
至于敌军的伤亡方面,因为战场位置与城门楼相距也不过二百余步,所以大伙也都看得清清楚楚,天凤军的弩箭每支长九寸,规格为红羽(鸭翅羽染色)、黑杆、破甲锥,扎在地上极为醒目,便见得天凤军五十步至八十余步的区间之内,地面上宛如稻麦一般插满了在日光下反射出血光的弩箭。
至于躺倒在这片人造麦地里的隋军,他们土黄色的军服还有身上裲裆铠的甲片反光,在城上看起来也是一览无余,如何败亡倒也清晰可见。
这天凤军阵前五十步到六十步的区间之内,也就零零散散的躺倒了十几人,瞧服色应该都是倒霉刀盾手,到了六十步至七十步的区域,便是刀盾与弓手间杂,不过人数也是不多,约有二三十人的样子。
而到了七十至八十余步这片区域,便是一片尸山血海的惨烈场面,尸体成片的躺倒在地,甚至还有堆叠挤压的状况,并且大多数人都是后背向天扑倒在地,全是转身溃逃时遭到的射杀。
这也就是说,隋军盾阵的防护能力其实也是蛮厉害的,败就败在对天凤军的认识不足,不知道这边的强弩厉害,所以刚一交手便吃了大亏。
“呵呵!诸位可瞧好了,我军战力如何?”
待得欢呼声稍停,黄小刚便也转身来问,也就瞧得城门楼上的一侧,站立着十几个衣着富贵,打扮如缙绅模样,却神色苍白,身子微微发抖之人。
好半响才有一个胖胖的老头醒过神来,忙也欠身拱手答道:“贵部训练有素,强弩锐利,伪朝逆军非是贵军之敌,厉害!果真厉害!”
这些人都是高密城中的坐贾大商,本来黄小刚就安排了夏甫仁邀约他们在今日开一场关于如何展开“军地商业互利共赢联盟合作”的座谈会,结果正好碰上了隋军前来讨伐,便也干脆请了他们登上城头观战。
一开始,这帮人对于天凤军居然仅仅派出五百来人,就敢在城前阻挡隋军的举动都是感觉震惊,如今更是亲眼瞧着双方也不过对射了一刻来钟,天凤军便以极其轻微的伤亡代价把官军杀得大败,自然是被震惊得无以复加。
“伪朝?逆军?”听得胖老头居然脑洞大开的主动对隋军用了伪朝这个词,黄小刚也是微微一愣才明白过来,当即哈哈大笑道:“陈翁气,论说起来,你家也有一份天大的功劳!”
胖老头听得一愣,忙也道:“老朽何德何能,竟也有功?”
黄小刚也不隐瞒,指着城下阵前在刚刚一战之中立下大功的挡箭伞道:“此物名为挡箭伞,刚才陈翁也见了,此伞可防住箭矢,其中缘故是因为伞面是由一层牛革加上四层厚绸制成,而这厚绸便是出自你陈氏织坊!”
这胖老头正是高密城中,专营纺织的陈氏家主,单名一个柏字,如今已是花甲之年。他家从前朝开始,便在高密经营纺织行业,数辈人辛苦积累,到了如今也算是挣下了偌大的基业,不但在高密城外有数个农庄、桑园,城内有缫丝、织造的工坊,在胶东数县还开有布庄,其家财不敢说“半城”,“巨万”肯定是有的!
这“半城”和“巨万”是两个形容土豪的谚语,古时人们喜欢用“张半城”、“李半城”这样的诨号来描述富豪,意思是指其家产可以买下半个城池。而“巨万”也即“富者累巨万”,意指“家财万贯”的意思。
可即便如此,听得黄小刚说城下军中一顶顶巨型伞盖居然是用了牛革和四层自家产出的厚绸布制成,这陈柏忍不住下意识的算了算面积,顿时就控制不住自己浑身抽搐了起来。
城下的巨伞,看上去虽然不多,却也有足足三十多把,以每把挡箭伞用料四乘十二个平方米的绸布来计算,也就才大约一千五百个平方米而已。而他家出产的绸布每匹长四丈宽五尺(约13米乘1.5米),一匹就是就是近二十个平方米,做出这些巨伞所需也不过七十余匹绸布,再算上每匹差不多四贯开皇钱的市价,不算人工也就三百贯顶天了。
只是,须得知道如今一斛粮食也才要价三、四十文开皇钱,三百贯钱换算下来足可以换得上万斛的粮食,结果如今却是被用来做成了这等用于挡箭的装备,想想都叫人肉疼啊!
即便如陈柏这般家资不菲,待他算得全部的花销如此巨大之后,也是忍不住的心疼肉疼,因为他自然而然的发散了思维,想着这天凤军行事如此的奢侈,居然都用上好的绸布来做这什么挡箭伞了,那么对他们这些商贾打起秋风来,怕不是要伤筋动骨?
实际上,最近半个多月以来,整个高密的商界都是沉浸在一股子诡异的气氛当中,既惶惶不可终日,又整日胡思乱想寻不得头绪,原因就是天凤军打下高密以后,居然一不抢掠、二不征缴,更不曾派人上门摊派军饷军需,似乎将他们这些商贾视若无睹一般。
这也不说秦汉之前,单是魏晋南北朝至今,那朝那代听说过军队破城之后不纵兵劫掠的,不寻富户摊派军饷军需的?
到了如今,瞧着这天凤军居然是这么个花钱的路数,陈柏顿时感觉如坠冰窖,浑身一片冰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