阴暗的天幕之下,一方红色锦缎剪碎,随风纷飞庭院。
徐童潇静坐着,淡眼瞧着蓝封峤几近疯狂的模样,镇静。
“还绣吗?”蓝封峤瞪着怒目,恶狠狠地开口问道:“要不要我差人将库中的红布尽数送与你?”
“好啊。”徐童潇目光不移,超乎往常的平静。
然而就是这般的平静,才最让人抓狂,最让蓝封峤抓狂。
蓝封峤大发了一顿脾气之后,却见对方根本不买账,只是无奈的低吼道:“疯了,你到底想怎么样?”
徐童潇敛眸浅笑,拾起一片碎布,淡漠轻语道:“没想怎样,我做我自己喜欢做的,我开心,行吗?”
“你喜欢?”蓝封峤嗤嗤的冷笑了一声,语气亦是冰冷无余,说道:“你是个宁提刀剑也不碰针线的人,呵呵你跟我说,你喜欢刺绣,嗯?”
徐童潇捻一捻那红布,淡语一句:“原本的确不喜欢,前几日才开始,沉迷于刺绣,不可自拔。”
提及几日前,蓝封峤不由得身子微微一颤,并未言语。
抬眸,徐童潇紧紧的盯着蓝封峤的眼睛,嘴角一抹浅笑扬起,凉声说道:“师兄,我是为了你呀,万一哪一日你把我给卖了,我怕赶不及做喜服。”
蓝封峤被她盯得有些怯,忙把脸一转,避开她的目光,随口说道:“你胡说些什么?”
徐童潇笑意又加深了些许,丹唇轻启,语气放缓,幽冷的话语出口,道:“师兄不记得了,前几日宫宴之上,可是有人极力争取,要将我嫁与琉球,师兄你没有为我说一句话,却赶不及要将我推出去了。”
心重重的一沉,蓝封峤没有想到的,她竟然记得此事。
那时只一心的想要将她嫁往琉球,怎么也想不到她竟敢当堂忤逆,口无遮拦的瞎说,还就避掉了那一门亲事。
蓝封峤敛了敛情绪,缓和了语气,柔声说道:“不,那时情势所迫,我不得已才那么说的,我怎么会将你随随便便的嫁与别人呢?”
“若对方是你呢?”徐童潇冷不丁的抬眸,淡眼瞧着蓝封峤,又是冷冷的一声嗤笑,说道:“什么割爱,还真是让人笑话。”
“什么?”蓝封峤顿时收了面上笑容,低声问了一句。
徐童潇拍案而起,步步上前,逼的蓝封峤步步后退,冷冷的低吼道:“你就是琉球公主的儿子,你的琉球神药,根本是你母亲传与你的,你就是琉球中山王察度的外甥。”
“你听谁说的这话?”蓝封峤一时无措,惊呼出声,他不由得又退了几步,敛了眼眸,低声呢喃道:“难道,舅舅出卖我了?”
徐童潇轻闭双眼,深呼吸一口气,凉声说道:“没有人出卖你,是我觉得事出有疑,我查了你。”
闻此言,蓝封峤顿觉五雷轰顶,他苦涩的冷笑,拖沓着步子缓缓转了个圈圈,指着徐童潇,说道:“你查我,你从来不查身边人的底,你竟然查我。”
但见蓝封峤此时欲哭无泪的表情,徐童潇深知,自己的话已经深深的戳中他心,殊不知,自己的心也痛彻。
徐童潇轻叹气,淡淡的语气,隐隐带着哭腔:“因为我发现,我的师兄,跟我记忆里的那个不一样了。”
蓝封峤轻摇了摇头,苦笑着说道:“不,是你对我的心意变了,才觉得我变了。”
徐童潇抬眼望天,大眼睛转了转,试图让眼泪回流,话语含在嗓中,沙哑着出口,道:“有的时候,我真的希望自己再蠢一点,什么都看不到猜不透,那样你在我心里,就还跟从前一样。”
蓝封峤眉头蹙紧,冷声问道:“什么意思?”
颇有底气的冷声疑问,却他的心已经狂跳不止,甚至是有些怕的,师妹说出那样的话,定是有了极大的失望。
徐童潇轻闭双眼,缓缓转脸向他,才又淡眼看他,凉声问道:“为什么那场战争中,你明明与蓝玉等人交过手,面对面过的,要说指认也容易,可怎的偏偏你就成了皇帝的宠臣了呢?”
话语微微一顿,徐童潇扯了扯嘴角,笑笑说道:“而且我记得,那日你与辛夷将我救走,你根本不在降臣之列。”
这一句重重敲在蓝封峤的心头,只觉阵阵刺痛,一层身份托底而出,再隐瞒再遮掩也无济于事。
蓝封峤目光有些呆滞,淡语道:“不错,我不是降臣,自天元四年云南城破,我改名换姓投了明朝,在敌人身边卧薪尝胆,我要最大限度的自由跟权利,收兵权,复元朝。”
“呵呵呵。”徐童潇无情的冷笑出声,摇了摇头,面上笑意更加深了些,道:“我师兄还真厉害呀,呵呵呵。”
她面上笑意阴冷,有些狰狞,蓝封峤竟整个身子一软,不觉的往后趔趄了一下。
徐童潇仿若不见,依旧冷声冷语,道:“你的族人兄弟在疆场拼死厮杀,你却早已成为敌军的宠臣,你一仆二主朝秦暮楚,将你的兄弟作为踏脚之石以博取信任,巩固你自己的地位权利。”
蓝封峤张了张口,喘着粗气,他只觉得脑中混乱,重重的摇了摇头,说道:“你说什么?你怎么能如此想我,我为复国忍辱负重,到头来换来的,竟是你一句一仆二主朝秦暮楚?”
徐童潇悲愤未过,攥紧了的拳头,颤抖的身体,让她不愿开口说话,只盯着他的双眼,深呼吸着平复自己的心情。
没有回应,蓝封峤又说道:“你要知道,如今的元朝与明朝斗,简直就是以卵击石,我要复国,还需步步计划,打入敌军才行。”
徐童潇紧盯着他的目光,随着一声冷笑撤回,空瞪一眼。
蓝封峤淡淡的点了点头,口中的话,低到无声,淡淡的说道:“如今你眼中只有燕王,所以我做什么都是错的,都会让你失望。”
徐童潇抬手瞧了一瞧,丢掉了那块碎布,随意的落座桌边,冷声说道:“你别什么事都扯到燕王身上,你是你他是他,我从来不做比较。”
蓝封峤苦笑一声,低低一语,道:“知道了。”
第一次,一番争吵之后,没有交代,没有圈禁,蓝封峤转了身,无声离去,不肯回看一眼。
殊不知,愤怒无声最可怕,蓝封峤心中掠过的一句:只要燕王不死,她就不会死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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