多年逃亡之后,对于急急的呼喊,总有种莫名的恐惧,怕是追兵追至,怕是谁的死讯传来。
所以,听到一声高喊时,她并未回应,也许心中还存一丝侥幸,若找不到,还可以安慰自己,他依然好好活着吧。
“小姐,小姐,回来了!”冯紫茜高声喊着,气息有些不稳,听得出来她正脚下疾步的跑着。
徐童潇只觉得心口一紧,眉头蹙紧了,她慌忙转过身,问道:“谁回来了?”
冯紫茜于她身前站定,重重的吞了口口水之后,轻声说道:“是燕王,辛夷姐姐背着受伤的燕王回来了,看他伤重的样子,怕是已经伤了几日了,奄奄一息。”
话音落,徐童潇早已不顾,抬步便往小院中跑过去。
房中,床榻之上,燕王静静的躺着,披头散发,衣衫褴褛,合着血与污泥,记忆里的他,从没有如此狼狈过。
徐童潇缓缓的靠近床边,倚着床沿,半跪坐着,眼中晶莹闪烁,素手抚了抚他的面庞,嘴角一抹淡笑晕开,或许只有这个时候,她才能如此的靠他近些。
姚辛夷低眸瞧着,幽幽低语道:“他身上细小的伤痕很多,我能确定不是刀剑所伤,想必是逃避击杀,穿过树丛竹林时割伤的。”
话语微微一顿,暗暗的吞了口口水,姚辛夷又道:“血流的也不多,至昏迷的想必是不浅的内伤,我实在有些辨不出来。”
徐童潇闻言,身子冷不丁的抖了一下,自顾自的重复了一遍,低语:“内伤?”
素手一点一点下滑,搭上了朱棣的脉,徐童潇眉头蹙紧了,口中幽幽道:“摧心掌,是蓝师兄下的手。”
冯紫茜不由得心头一惊,霎时敛下眼眸。
姚辛夷冷眸没有一丝波澜,淡眼瞧着床榻边的清瘦背影,她没有过多的情绪,或者早就料到了吧,从徐童潇问及,是否是蓝师兄归来之时。
吸了一口冷气入腔,徐童潇凉声说道:“打点水来,我替他处理一下伤口。”
“好,我这就去。”冯紫茜应了声,快步跑出了门去。
瞧一眼匆匆出门的紫茜,姚辛夷张了张口,轻问道:“那……我能帮你做什么呢?”
徐童潇抬眸浅笑,轻语一声,道:“不用了姐姐,你辛苦了,先歇一歇便好。”
语毕,回转头,徐童潇伸手去解朱棣的衣裳,似是有意无意的随口问道:“姐姐,你从哪里将他带回来的?”
“墓竹之林。”姚辛夷的声音冷的没有一丝温度,继而又道:“正如你的猜测,我刚解了阵法,便瞧见他躺在竹林之中,满身的伤。”
心头一紧,那夜的梦又浮现脑海,若真如那梦境一般,那么燕王,是遭受了多大的创伤,又得有多么坚强,才能策马奔逃,逃进墓竹之林,又是怎样的绝望,怎样的勇气。
“说了你或许不信,那不是我的猜测,我梦到了。”徐童潇淡淡的一语云淡风轻,她美眸轻抬,微微一笑,说道:“就在我决定回来的那晚,我梦到燕王受了重伤,躲入了墓竹之林。”
姚辛夷不由得轻笑的一声,凉声说道:“所以你急匆匆的赶回来,竟然只是为了一个梦。”
徐童潇目光有些许的空洞,她摇了摇头,幽幽开口,道:“姐姐你不知道,那仿佛不是一个梦,就真真切切的发生在我眼前,我眼瞧着他的绝望无助,却什么都做不了。”
姚辛夷轻挑眉梢,笑笑轻语道:“也许真应了你天命昭昭,就活该是你将他找到,救他回来。”
“还好我天命昭昭……”徐童潇转回头瞧一眼面色苍白的朱棣,眼光蒙上了一层雾气,她淡淡轻语,说道:“还好我们回来了,对不对?”
“对。”姚辛夷说完这一句,转而却又轻叹一口气,道:“我真是没有想到,蓝少爷竟如此的心狠手辣,他与燕王可是无冤无仇啊。”
徐童潇眼角微微抽搐,幽幽的冷声出口,道:“并无冤仇吗?他可是与整个大明都有仇啊。”
柳眉轻蹙,姚辛夷微敛双眸,又是一声重重的叹息,凉声说道:“可他曾经啊,是那么好的一个人,对不对。”
闻言,徐童潇身子僵了一瞬,嘴角扬起一抹淡淡的苦笑。
冯紫茜打了一盆温水进房,缓步行至床边,放好。
“小姐水来了。”冯紫茜轻唤一声,便于一侧静立。
徐童潇闻声抬眸,冲她微微一笑,素手扯了水盆边的手帕,投进了清水中,反复揉搓了几下,拧干,轻覆于伤口之上,轻轻擦拭。
她小心翼翼,深怕弄疼了他,纵使这个人还在昏迷中。
转了转眼珠,姚辛夷轻咳两声,说道:“背了个伤者回来,染了我满身的血污,我先回房换身衣裳,紫茜随我同去,我找两身男装,待会你寻个男的来,给燕王换上。”
“是。”冯紫茜应着声,随姚辛夷出了这房门去。
她们都清楚,小姐是心疼的,她也许有话说,她也许也想为他的伤痛流一流眼泪,却怎么也不愿在她们面前。
徐童潇素手轻拭血污,时不时朝着伤口吹一吹,抬起眼眸,瞧了瞧朱棣,轻声说道:“我没侍候过人,若是弄疼你了,你就出声。”
明知道他不会有回应,却还是忍不住说几句,心存侥幸。
眼中有些晶莹噙满了,徐童潇口中不住的说着话,说着话,就好像只要她多说一些,便可以得到燕王的回应一般。
冯紫茜静立于门前瞧了好一会儿,才抬步进门,轻声说道:“小姐,衣裳我放在这里,这就出庄去找人过来。”
徐童潇回过神,转脸轻笑笑,说道:“不用了,放着吧,待会儿我替他换就行了。”
闻言,冯紫茜不由得一惊,面上的表情纠结在一起,脸色青红变换,轻声说道:“小姐,这样……不好吧。”
听冯紫茜的话,吞吞吐吐,自知她担心的是什么。
徐童潇面上微红,敛眸轻笑一声,说道:“让别人来我实在信不过,总要亲自动手才好,放心,我有分寸。”
她的确有分寸,而且有不怕人说闲话的勇气。
打理好朱棣的外伤跟装束,天色便已经接近傍晚。
徐童潇弓着腰站在床边,眼瞧着朱棣,平整的黑发倾泻铺于身下,清洗好了伤口,换上干净的白衣,静静的躺在床榻之上,安静的就像睡着了一样。
俊朗的面容,除却淤青与划痕,像极了一块完美雕琢的璞玉,剑眉星目,即使睡着,也透着淡淡的疏离与冷漠。
这个好看的男人,从一开始出现在她的生命里,光芒便灼了她的眼,却怎么也移不开,那种感觉,跟对蓝封峤的不一样,跟对李景隆的也不一样。
她不知道那是什么感觉,却是从未有过的感觉,让她不住的跟随,不住的,想要跟随一辈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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