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样的目光,总是让人不舒服的,徐童潇的记忆里有过不少,比如期泰进青楼之时,比如周骥见到辛夷之时,又比如那守门的拿了王爷的药粉之时。
眼眸一动,徐童潇仿若想到了什么不得了的事,连忙举起拳头,重重的敲在泗爷肩头,顺势问道:“哎!你跟他们说什么了?他看我的眼神,怎么那么浪荡啊。”
泗爷用手抚抚肩膀,下意识后退了两步,掩不住面上的笑意,颇无辜的说道:“我可什么都没说啊。”
“你没说那……”徐童潇冲口而出,却接下来的话戛然而止,自顾自点了点头,弱弱的说道:“你好像……是什么都没说啊。”
想及,徐童潇一阵困窘,重重的跺了跺脚,蛮不讲理道:“那那个家伙在那浪笑什么呢,你为什么不解释啊,就任由别人误会,哎我也是要脸面的好吧。”
泗爷无奈的轻笑,不由得翻了个大白眼,说道:“你别说我,若不是你大喊着跑出来,他们早就已经离开了,这麻烦还不是你自找的。”
闻言,徐童潇大眼睛轻眨眨,素手往身后指了指,仿若心有余悸,浑身打了个哆嗦,低语道:“那……那么大的一只黑蜘蛛,我一个女孩家的,能不怕吗?万一有毒呢,我岂不就此归西了,我可还没活够呢。”
泗爷低低笑了一声,口中却是嘲讽着说道:“此前瞧着你那一掌打的漂亮,想也不俗,谁知堂堂习武之人,竟然怕一只蜘蛛,丢人。”
徐童潇一声冷笑,自顾自的转了个身,只说道:“呵,我叔叔说了,作为一个女孩子,合该什么都怕,否则,太霸道了是会没人疼的。”
泗爷挑了挑剑眉,说道:“你叔叔,可真有意思。”
没有太过在意他口中的话,徐童潇从腰间掏出一个小药瓶,倒了一粒丹药,转身扔给他,淡语道:“给,你帮我一次,我还你一次,我们扯平了。”
将那药丸握在手中,泗爷一时未懂,随口问道:“什么意思?”
徐童潇收了药瓶,双手拍打了两下,轻抬眼眸,凉声道:“你以为我开玩笑的吗?我那一掌,真的有毒。”
泗爷摊开手,眼瞧着那颗药丸,良久,他抬眼,对上徐童潇的目光,冷声淡语道:“你……很奇怪。”
徐童潇并不在意,只耸了耸肩,淡语道:“有什么好奇怪的,我素来如此,不伤无辜之人,所以,毒药是真的,解药也是真的。”
泗爷盯着她看了片刻,转而缓缓晕开笑意,将那颗药丸吞下,才又说道:“那就赶快离开吧,出去的时候小心些,不要惊扰了大小姐,否则我也保不了你。”
语毕,泗爷自顾自已转过身,往前行去。
“哎……”徐童潇招呼了一声,本想着让他随自己回一趟厨房取些吃食,反又一想,似乎有些不妥,便没再说话。
泗爷却站住了脚步,回身问道:“还有事吗?”
徐童潇素手抚了抚腰间,那里还温着一只卤鸡腿。
轻颔首,徐童潇抱拳颔首,道:“多谢泗爷,告辞。”
眼瞧着她终于转身离开,泗爷轻笑着摇了摇头,也继续往前走了,这大概是他第一次不问缘由的私放一人吧。
徐童潇到达先前与燕王约定的矮墙边,等了许久,月上中天了,朱棣始终没有出现,她才翻身出了院墙,往回走。
居住的小院中,燃起了昏黄的灯烛,成为了整个庄子里,唯一有光亮的存在,怪就怪在,原本这些屋子根本就没有配备灯烛,且那群讲着规矩这不准那不许的守卫,竟也没管。
徐童潇小心翼翼的摸回来,却见燕王早已在院中了,正坐于桌边,手上拿着个物件,对着灯烛打磨着。
心中委屈不悦一时尽数涌上,徐童潇卸了身上的斗篷,气鼓鼓的走回来,啪的将那斗篷摔在了桌上,哀怨的盯着燕王看。
突如其来的动作,惊的朱棣一个抬眸,眼见是她,微微一笑,轻声说道:“回来啦。”
只这一句,他便收回了目光,仿若没有瞧见她的愤怒。
徐童潇双手撑着桌面,整张脸往前靠了靠,瞪着一双怒目,道:“哎,咱们俩不是说好了在墙边等的吗?你就这么先回来了,知道我在那等你等了多久吗?”
“这不是回来了吗?”朱棣头也不抬,只淡淡的回了一句:“我还以为你先回来了呢。”
闻言,徐童潇眉头蹙紧,气鼓鼓的,不依不饶的又说道:“那你回来瞧见我不在,就没想过回去找一找我吗?”
朱棣拿着那物件在灯下晃了晃,饶是漫不经心的说道:“我知道你等不到我,自己便会回来的。”
见他如此漠不关心,徐童潇只觉气愤,舌头打结,说道:“那……那你就不怕我出事吗?万一出点什么事,你到哪去找我这种聪明伶俐,善解人意又与你心意相通之人啊。”
闻言,朱棣不由得噗嗤笑出声来,不得不抬眸看向她,笑盈盈,说道:“你出事?你这脑子转的快的,只要不惹事,不多管闲事我就谢天谢地了。”
“给……”徐童潇对着他翻了个白眼,从怀中掏出那只略有些凉了的鸡腿,递上前去,没好气的说道:“我拿命给你带出来的。”
“就一个?”朱棣下意识的问出口。
徐童潇又把手往前推了推,口中不住的抱怨道:“哎,我都给人发现了,带出来一个已经很不错了,你别不知足了,赶快吃了。”
朱棣搭着她的手臂,往前一送,轻语道:“既然是冒着生命危险得来的,就由你这个大功臣吃吧,我吃过了。”
“吃过了?”徐童潇不由得惊讶,转而自顾自的摇了摇头,说道:“别糊弄小孩子啊,你能到哪里吃去?”
“我自有我的法子,你就别管了。”朱棣淡淡的一语,低头又继续做自己手头上的活计,说道:“赶快吃了,然后进去早早歇下吧,床铺我已经收拾好了。”
徐童潇才注意到他手上的物件,好奇的偏着头,眼瞧着他认真的模样,头不抬眼不睁,仿若钻进去了一般。
“你在做什么呢?”她询问着,大步跨上前来。
朱棣又是一笑,只问道:“埙,你认得吗?”
徐童潇轻眨了眨大眼睛,低语道:“倒是听师父说过,没见过。”
朱棣将那埙握于手中,在她眼前晃了晃,念道:“埙之为器,立秋之音也。平底六孔,水之数也。中虚上锐,火之形也。埙以水火相和而后成器,亦以水火相和而后成声。”
徐童潇盯着这东西,有些出神,幽幽低语道:“师父说,这是个很悲伤的乐器,用它吹出的曲子,都是带着哀伤的。”
瞧着她面上已露出落寞模样,朱棣收了那埙回来,笑笑轻语道:“其实也很好听的,等我做好了,明儿吹给你听。”
果然,徐童潇一下子将注意力转移到燕王这一隐藏技能上,惊讶道:“你还会这东西呢?”
朱棣敛眸轻笑,继而拍了拍徐童潇的手臂,说道:“好了,赶快去睡觉吧,我这边过一会儿也就好了。”
“不要,我要在这儿陪着你。”徐童潇想也没想矢口拒绝,连忙跨步到他对面,稳稳的坐下,又连忙说道:“我就在这看着,我不出声,绝对不扰你,好不好。”
她双手搭着桌边,下颌抵在手上,眨巴着紫葡萄般的大眼睛,像极了一只邀宠的小猫,每每她露出这般表情,朱棣便心软了。
低低一笑,朱棣道:“夜里天凉了,斗篷披好了。”
徐童潇耸了耸鼻子,撒着娇说道:“你帮我披。”
朱棣自顾自的摇了摇头,却还是站起身,将那斗篷妥帖的披在她肩头,又轻抚了抚,似警告道:“乖乖待着,困了就进房睡觉去。”
徐童潇乖巧的点了点头,就那么趴着,瞧着,灯烛下,那男人的面,棱角分明,认真的模样,果然好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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