织女七夕当渡河,使鹊为桥。
听说七月初七日,是牛郎织女鹊桥相会的日子,每到这夜,女孩们会映衬着朗朗明月,摆上时令瓜果,朝天祭拜,乞求天上的仙女能赋予她们聪慧的心灵和灵巧的双手,让自己的针织女红技法娴熟,更乞求爱情婚姻的姻缘巧配。
听说七夕夜坐在黄瓜架下,能听到牛郎织女的窃窃情话,从前在家时,每到这一日,徐童潇跟姚辛夷两人都会躲到山下菜园子里的黄瓜架下,听人蜜语。
今夜,她无心听什么情话私语,自打给朱棣擦拭了身子,便一直坐在床边的脚踏上守着,寸步不离,也不敢轻易唤他。
荷包拿在手中,徐童潇抬手轻抚了抚,这荷包是她从朱棣衣裳腰间的绑带下取出来的,是在朱棣生辰之时她送给他的,以为早已经被丢掉了,却不想他竟贴身收着。
徐童潇握着那荷包,回想他为自己挡剑之时,回想他俩挂在山壁之时,回想他纵身一跃抱住自己之时,他这一身的伤都是为了她,她欠他的,恐怕一辈子都不够还的了吧。
徐童潇将自己的衣袖翻起,她的手肘处系着一条红绳,绳上吊着一只佛珠,垂到前臂上,那是褐黄色的珠子,椭圆的形状,上有三角状眯眼的像龙眼的斑点,是龙眼菩提。
她小心翼翼的将佛珠装进了那个荷包,然后轻轻推入朱棣的枕下,轻声低语道:“这佛珠我从小带着,曾保我多次大难不死,今日起它就是你的了,你现在不仅有上天庇佑,还有佛祖保佑了,所以天佑,你赶快醒过来吧。”
说着,她抬手就在朱棣的手臂上打了一下,蛮不讲理的说道:“我可告诉你啊,我为了留下来脸面都丢尽了,我徐童潇什么时候跪过别人了,你也争点气好不好。”
她话语顿了顿,柳眉轻蹙,轻声低语道:“别让我丢了面子,到头来还是丢了你,我没你不行。”
“听到没有!”她将素手握成小拳拳,在朱棣的胸口轻轻的锤了几下,撇嘴一笑。
门外不时传来声响,像是在搬什么东西,飘进鼻腔里的气味有些混杂,有吃有喝,又有鲜花跟檀香,这是个什么组合,徐童潇好奇,所以出门去看了看。
月光下,宽敞的小院中央摆放了一张桌子,桌子上摆好了茶杯,酒碗,水果,又有几朵鲜花用红纸束着,插在白瓷瓶子里,花前点了一个小香炉。
徐童潇眼瞧着大婶来来回回的忙着,便走上前问道:“大婶,你在做什么呢?”
“今天乞巧节你不知道啊,这小姑娘怎么当的。”大婶瞟了她一眼,又匆匆略过,去拿别的东西去了。
徐童潇不由得长叹了一声,自顾自落座桌边,无力的说道:“您觉得我现在还有心思过什么乞巧节吗?”
“你不该过吗?”大婶再一次走回来,口中嘲笑的说道:“要我看,你真应该向天祝祷,让织女赐你一双灵巧的手,起码不能把荷包绣成那样。”
闻言,徐童潇只觉得心头一颤,抱怨道:“你怎么还偷看啊?”
大婶冷哼一声,继而蛮不讲理的说道:“你住在我家里,无凭无据又无身份,我可怕是招了贼人回来,我过去看看怎么了?”
“你看就看呗。”徐童潇撇了撇嘴,确是打趣着,笑语道:“下回大大方方的看。”
“躲还来不及,谁稀罕看你们呐。”大婶说着,却见她还坐着,便道:“还坐着呢,不赶紧拿东西,让我一个老婆子来来回回的搬,你懂不懂得尊老。”
徐童潇这才注意到,面前的桌子上早已经摆满了东西,不只有香花水果,还有正冒着热气的饭食和汤水。
“哦。”她应了一声,赶忙端了那托盘就走,却突然再一次被大婶叫住:“哎往哪去啊,拿你们屋里去。”
徐童潇步子快,不多时便将桌上的所有东西都挪进了房里,这时她才想明白,原来大婶摆这些东西并不是为了赏月乞巧,都是为他俩准备的。
想及此,她突然抿唇一笑,他们这次是遇见了一个嘴硬心软的好人了,果然是应了李悦漪的吉言了。
徐童潇握着那花瓶又出来,问道:“大婶,这附近有什么花草比较多的地方吗?”
大婶此时正落座桌边,一手自然的放在腿上,一手搭在石桌上,略有些慵懒,却也颇威严,道:“这里是昆仑山阳山,到处都是花花草草,你问这些做什么?”
“我想采些花草入药,给他救命提气。”徐童潇说着,面上笑意便延开,她将花从瓶中取出,递上前去,道:“所以,我能不能拜托您明日帮我照看他一下?”
大婶抬手夺过那花,冷声说道:“你没搞错吧,让我帮忙,我可说过什么都不帮你的,我这么大年纪,一辈子孤身一人,无儿无女,不会照顾人,你给我死了这条心。”
徐童潇大眼睛轻眨了眨,仿若放出了光芒,道:“不照顾也行,您就帮我看着点,他只要不被人偷走就行了。”
“你若不能独自看管他,要么离开,要么自生自灭。”大婶冷声说着,手上微一用力,折断了那花梗。
徐童潇见此,不由得心头一颤,却还是给自己鼓了鼓气,说道:“既然要我们自生自灭,那您又为何要准备这些吃的东西呢?”
“因为……”大婶正欲说什么,突然意识到不对,立马转了话锋,道:“反正都是剩下了不好的,这里又没有什么阿猫阿狗的可以喂,两个丧气鬼,可别饿死在我家里。”
徐童潇突然眸色一敛,坚定了语气,低语道:“不会的,我们都不会死,我们都要活着。”
燕王说了,都要活着。
“这人……他是你丈夫吗?”大婶鬼使神差的问了一句,也不等徐童潇回答,便自顾自的说道:“看你这么尽心尽力的照顾,一定是了,旁的人如何肯这般做呢。”
“我……”徐童潇正欲说什么,却又被大婶打断了。
大婶问道:“你这花还要吗?”
“花香跟檀香不搭,所以……”徐童潇的话又只说了一半,就再一次被打断。
“行了知道了,我也不跟你在这儿耗着了。”大婶说着起身便回房,还不忘警告了一句:“不准吵到我。”
今晚的大婶怎么有些奇奇怪怪的,徐童潇傻愣愣的看着大婶进了房,关了门,才回了后房。
大婶推开东厢的窗户,抬眸看着满天的繁星,那里是阴山的方向,她想及当年,也曾有一个让她这般不顾一切的男人,那时他们还年少,那时他们都不曾想过分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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